無花怔了怔,「不是說百官上諫嗎?」
「百官?」蕭太妃冷哼幾聲,「百官上諫莫若蕭逸一人執言。」
「那又如何?」無花更是一頭霧水。蕭逸與德妃皆是蕭太妃至親子侄,難道其中還有隱情?
長袖一揮,眉目愈發森冷。蕭太妃佇立窗口,眸色淒寒無光,久立宮中的女人彷彿洞察一切。
「那說明蕭逸的野心已然膨脹,司馬昭之心,盡人皆知。」蕭太妃一言出,登時將無花震愕當場。
「娘娘,您是說蕭將軍他……意圖染指江山?」言罷,無花緊忙摀住自己的嘴巴,如此大逆之言乃宮中大忌,稍有不慎身首異處。
蕭太妃嗤冷,「哀家倒是頭回看清,豎子有如此心胸,竟敢覬覦皇位。」
「這該如何是好?」無花焦灼。
「立刻派人暗中盯著鎮國將軍府,密切注意軍隊調遣。」蕭太妃心底自有打算,能縱橫六宮,險些冊為皇后之人,空有美貌遠遠不夠。須知,以色侍君,則色衰而愛弛,能好幾時,「如果他願助少雲一臂,可成一番大業。如若不然……哀家倒要看看,除了哀家那不成器的兒子,還有誰敢坐上這九五寶座。那是屬於哀家的,任誰也不能染指。否則,莫怪哀家六親不認,手下無情。」
無花緊忙抽身退向門口,驀地,卻聽見蕭太妃忽然道,「等等!」
「太妃還有何吩咐?」無花再次回轉躬身聆聽。
眸子微微轉動,略略帶著一絲無奈,口吻不自覺抹去方纔的凌厲,獨剩下輕歎,「讓少雲即刻進宮來見哀家。」
面色怔了一下,無花挪了挪唇正欲說些什麼,到底也沒有說出口。這母子二人現如今逢著便會爭吵,見面不如不見。但好歹是母子,何況身份何其尊貴,無花即便再貼身,也不能輕易觸碰主子們的底線。
奴婢終究只是奴婢。
貴賤尊卑,永遠都穩如泰山的擺在那裡,不容逾越。
「是。」無花叩首退去。
少雲,你可知母妃一番苦心?帝王之位,從古至今只有一人,與其成日提心吊膽,莫若自己稱帝掌控他人性命來的痛快。更何況,這個皇位本就屬於你,若非先帝忌於祖制,你已是九五之尊,母妃便是堂堂正正的太后。
何必如今處處受制,你可知母妃心中怨恨。
靜心思緒,不由的胸中愈發憋悶,好似一股怨氣纏繞心頭,久久無法散去。面色愈發青白,眼底的怨恨亦是逐漸加深。
約莫半個時辰光景,皇甫函明自門外緩緩而至。臉上依舊是蕭太妃一見便徹骨動怒的表情,淡然、忘我,看不見一絲欲/望。
恨恨的撇過頭去,蕭太妃不願多看他一眼。
「兒臣給母妃請安。」皇甫函明早知她會有這樣的表情,業已習以為常,照常行禮。見她不語,顧自起身,「母妃急召兒臣有何要事?」
定了定心神,蕭太妃終於回眸看他,眼底儘是恨鐵不成鋼的焦灼與憤怒,「你可知江山將有大變?」
猛然抬頭,皇甫函明凝眉看她,神色肅然,「母妃可知此言謀逆,如被人聽見,勢必惹禍上身?」
「哀家何曾怕過這些!」蕭太妃冷哼,大步行至門口,仿若故意說與人聽,「難道僅是因為她姓劉的高居太后之位嗎?也不想想她這個太后是怎麼來的!」
「母妃召兒臣來此,就是為了說這些?」皇甫函明不欲繼續留在這裡,正所謂話不投機半句多。每每與母親獨處,總有一番面紅耳赤的爭執。總有些他不願聽見的話,不願意提起的事,被母親反覆說起。
蕭太妃一甩袖,房門被急速上前的奴婢急急關上。腳步沉重踱至內閣,蕭太妃的面上隱約透著微光,似歡喜似得意,「你可知立後之事?」
「皇上昭告天下,兒臣想不知道也難。」皇甫函明故意裝傻充愣,實則不願主動提及某個老生常談的話題,至少他不想照母親的意願去做那些他不願做的事情。
「其實你很清楚這意味著什麼。」知子莫若母,蕭太妃豈會不知他所想。
「母妃若無其他吩咐,兒臣先行告退。」皇甫函明去意已決,不想再與母親糾纏,而後發生以往慣有的爭執。
「皇甫函明!」蕭太妃再也忍無可忍,怒不可遏直呼其名。眼眸直勾勾注視著皇甫函明一成不變的容色,渾身顫抖,「母妃這麼做無非為了你的將來,若是皇甫函承有朝一日掌權,你認為他會容得下我們母子嗎?與其做他人的俎上魚肉,不如放手一搏。」
皇甫函明幽然抬眼看她,眼底淒然哀傷,「母妃一心天下,可曾想過兒臣的意願?高高在上的皇位當真極好嗎?母妃可曾聽過,高處不勝寒。君臨天下卻要處處防著被人算計!被後宮算計著榮辱,被大臣算計著皇權,被手足算計著性命,難道不是全天下最可憐之人?」
癡然凝笑,轉身見黯然神傷,「自古無情帝王家,帝王家的戰爭從來不是個人榮辱,關係著舉國黎民天下安寧,兒臣不願再見同室操戈血流成河。此生經歷的殺戮太多,再也受不起死亡的噩夢。現在兒臣一心所想,只是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不再流離失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