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竇明,正在給魏廷瑜擦傷口。
因為不慣做這些,她的手有點重。剛開始的時候魏廷瑜還能忍著,後來不由「嗤」地一聲側過臉去。
竇明動作一僵,眼角就有水光閃動。
魏廷瑜忙道:「你歇歇,還是我自己來吧!」說完,接過她手中的帕子,自己胡亂擦了擦。
送魏廷瑜回來的汪清海望著魏廷瑜青腫的面頰,臉色陰沉:「你再想想,一點線索也沒有嗎?」
自汪清海和東平伯周少川的**成親後,汪清淮就開始把手裡的一些庶務交給汪清海打理。汪清海這些日子一直呆在開封督促著黃河舊道修繕的石料供應。因魏廷瑜成親,他特意從開封趕回來,卻又遇到了姐妹易嫁之事。
這是魏廷瑜的家務事,汪清海自然不好說什麼,估計著這幾天魏廷瑜應該閒了下來,這才約了魏廷瑜到萃華樓小聚。
魏廷瑜心事重重,幾杯酒下肚,不待汪清海開口,他先說起心事來。
「……竇家在北直隸也是數得上數的人家,我做夢也沒有想到會發生這種事……當時心慌意亂,掀了蓋頭,看也沒敢看一眼,就跑了出去敬酒……回去的時候醉得什麼都不知道了……後來明姐兒又是哭又是鬧又是上吊的,亂成了一團,我也沒來得及多想,腦子一嗡,就應了這門親事。」他說著,將面前的酒盅一飲而盡,又拿起酒壺自己給自己斟了一杯,「三天回門的時候,我臊得不行,睜開眼睛就在想,若是遇到了四小姐,該說些什麼……誰知道四小姐卻避開了我們……」
「木已成舟,再說這些做什麼?」汪清海勸他,「既然已經認下了這門親事,你就應該好好地和竇氏過日子才是!你這樣三心兩意,既害了自己,也害了竇氏,更讓那四小姐心裡是根刺!」
「我知道。」魏廷瑜悶悶地道,「我就是在想四小姐說過的話。」
汪清海不禁「咦」了一聲,道:「四小姐和你說過什麼話?」
魏廷瑜道:「當時明姐兒不是約了我去大相國寺嗎?後來被竇家的人發現了,要和我們家退親。當時四小姐曾約了我去靜安寺胡同,說,相信我和明姐兒沒什麼。還說,大家的心情都不好,把婚期往後拖一拖。」他說著,眼中流露出幾分迷惑,「可明姐兒卻說,四小姐因我應了她大相國寺之約,所以心生妒忌,死活也不願意嫁給我……」
汪清海暗暗搖頭。
他第一次見到竇明,就覺得竇明有雙太過於靈活的眼睛,這樣的人,通常都有很多小計量。
如今看來,竇明在姐妹易嫁這件事上,顯然不想像她自己所說的那樣無辜。
可他能說什麼?
寧拆十座廟,不拆一段姻緣。
他只好拿了好話勸魏廷瑜:「我有次聽母親偶然說起,也提到過竇家四小姐當時發脾氣不願意嫁給你。可能這其中還發生了些我們不知道的事。可不管怎樣,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你再追究,只會讓彼此難堪而已。你不如就當自己做了回負心人好了……」他見氣氛沉悶,開玩笑地道,「這男人,誰還不做幾回負心人啊!」
魏廷瑜聽了不僅沒有開玩,反而有些坐立不安起來。
借口要上毛廁,離開了雅間。
等他久候不見人影,吩咐小廝去找的時候,卻在毛廁旁看見了被打得鼻青臉腫、癱軟在地的魏廷瑜……
魏廷瑜見汪清海問當時的情景,頗有些羞憤地搖了搖頭,道:「那些人一句話也沒有說話,拿了個袋子套在我的頭上,朝著我就是一陣亂棍……」說到這裡,他語氣微頓,然後大聲道,「我想起來了,那袋子是綢子做的,很光滑……」
「用綢子做的?」汪清海沉吟道,「出手的人應該非富既貴才是……是什麼人,要對你下手?」他問魏廷瑜,「你仔細想想,是不是得罪過誰?」
魏廷瑜非常的認真地想了想,再次搖頭。
在一旁聽著的竇明卻突然臉色發白。
她想到了紀詠。
只有紀詠,才可能幹這種事!
只有紀詠,才可能找魏廷瑜的麻煩!
她不由打了個寒顫,緊緊地拽住了魏廷瑜的衣襟:「侯爺,您,您以後還是少出去吧?若是要出去,也要多帶幾個護院才好——那些人有心算計無心,您太吃虧了!」
魏廷瑜點頭,笑著安慰她:「沒事。我以後注意些就是了。」
正說著,請的御醫趕了過來。
竇明迴避到了旁邊的耳房,汪清海幫著魏廷瑜看了大夫,說只是些皮外傷,吃幾副活血化於的方子,很快就會好了,他又吩咐魏廷瑜的貼身小廝跟著大夫去拿藥,叮囑了魏廷瑜幾句「好好養傷,萃華樓那邊,我再去問問,看能不能問出些什麼?」
被人打了黑棍,畢竟不是件什麼好事,而且對方有備而來,汪清海和魏廷瑜都沒有報官,派貼身的護衛找萃華樓掌櫃、跑堂的問話。
魏廷瑜歉意地朝汪清海道謝。
汪清海笑著捶了他的肩膀一下,道:「我們兄弟倆人,說這些做什麼!」然後起身告辭。
魏廷瑜一直送他到了大門口。
汪清海回了廷安侯府,逕直去了汪清淮的書房。
汪清淮正和顧玉在一起說話。
上次顧玉向他借銀子,侍他的銀子湊齊了,顧玉又說宋墨在廣東的鋪子有筆數額不菲的進項,暫時不缺銀子了。
錢雖然沒有借出去,但汪清淮為人仗儀,辦事果斷,有魄力,卻給顧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對汪清淮漸漸少了幾分敷衍,多了幾分親近。
他這次來找汪清淮,是知道汪淵靠在江南販絲賺了大錢,想約了汪清淮做絲綢生意。
顧玉京都小霸王的名聲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他這兩年雖然不怎麼欺行霸市了,可京都三教九流,誰不敢給這位公子面子?
汪清海沒有隱瞞,當著顧玉就把魏廷瑜被打了黑棍的事告訴了汪清淮,並向哥哥求助:「……你派兩個人幫我查查是怎麼一回事唄?」
汪清淮直皺眉。
敢打濟寧侯黑棍,對方十之**也不是什麼善茬!
顧玉卻來了興趣,道:「這件事你求你哥有什麼用?你求我啊?」
汪清海沒想到顧玉這麼好說話,大喜過望,連連給顧玉作揖道謝。
顧玉拉了汪清海就走。
汪清淮頭大如斗。
這位爺沒事都能找出事來,何況這次有憑有據地幫魏廷瑜出頭。
他忙汪清海:「不要勉強!有些事還是問清楚了的好。」暗示弟弟不要把事情搞得不可收拾。
汪清海頷首,沒來得及說話,就被顧玉拉走了。
打了人的紀詠高高興興地回到了屋裡,洗漱了一番,習慣性地看了幾頁書,按平日的生活習慣,就應該睡覺了,他明天一早還要去衙門當差。可不知道為什麼,喜悅卻如沙漏般的慢慢流走,心就像被挖空了似的,空蕩蕩的,沒有個著急,哪裡還有半點的睡意。
「紀見明,我今生絕不會嫁給奪**室之人。」
「從今天開始,我的事,都不用你管!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們老死不相往來!」
竇昭那冰冷的面孔又浮現在他的腦海。
他真的做錯了嗎?
君子善謀,小人善意。
天競物擇,適者生存。
這又有什麼錯?
或者,竇昭是因為心裡還惦記著魏廷瑜,所以要為他抱不平?
紀詠輾轉反側,像前幾日一樣,夜不能寐。
自認識竇昭之後發生的事,一幕幕,像走馬燈似的,在他的腦海裡兜兜轉轉。
得了回信的竇昭卻有些失神。
要今天晚上或是明天早上才能見到宋墨嗎?
事情拖得越久,就越不容易解決。
父親已急不可待地宣佈了她的喜訊,好像這樣,就能洗脫她之前所受的羞辱似的。
想到這裡,她不由苦笑。
還真讓宋墨說對了。
站在他的肩膀上,她還真就變得尊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