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天歌曲起雙腿,手肘支著膝蓋,一手支著額頭,陷入深思。
「夫人是不是高興得不知所措了?」司徒景放下玉瓶,蹲在她面前笑得花枝招展。
「嗯,相當地不知所措。」她放下手,俯身望著他,「如果你想讓我死快點,儘管與我成婚。」
「這話怎麼說?」他坐到床前的腳踏上,執起她的手,用兩隻手裹了不斷地揉搓著,神情十分霸道,「誰敢讓夫人受委屈,小爺先剁了他!」
「受委屈?那倒還沒有誰有這能耐。」她抽回手,愜意地靠在床頭的冰蠶枕上,掰著手指頭跟他分「小說領域」更新最快,全文_字手打析,「首先,你是北昭的平陽王,我是東陵的無名小女子,這種門不當戶不對的婚姻,別說你家當皇帝的兄長不會同意,便是北昭的百姓也不樂意。」
「小爺納夫人,關他們屁事!」司徒景跟著坐到床上,不屑道,「我兄長不管我的事,只要隨我高興。至於百姓麼,小爺的事,他們有什麼資格來管!」
「好,且不說這個。」寧天歌繼續跟他分析,「目前北昭與東陵大戰在即,而且似乎是由你平陽王發起,因此,對於我東陵百姓而言,你平陽王就是東陵的仇人,我身為東陵的人,又怎可嫁給一個仇人?」
司徒景玉面一滯,隨後道:「這種打仗的事,跟你一個女人有什麼關係。」「不管男人女人,只要是那個國家的人,便與之有無法割斷的維繫。」她眸光微側,「你是想讓我成為千夫所指?還是要我遺臭萬年?」
「我不想讓你被千夫所指,也不想讓你遺臭萬年。」他回答得十分利索,「我只想讓你成為我的女人。」
「可我不能不在乎這些。」她淡淡地看著他。
殿內有片刻的寂靜。
他欺身上前,與她相距三寸,狹長的雙眸微瞇,眸子透出審慎的光芒,似乎在度量著她中的真正含義。
「你是不想與我成親,因此在找借口,」他捏起她的下頜,一字一句緩緩道,「還是,你接下去還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寧天歌微笑,她就知道,司徒景表面看來浪蕩不羈,整日流連於花叢之中,實際上比誰都要聰明狡詐。
身為平陽王,輔佐多病的兄長打理朝政,將北昭治理得井井有條,民富國強,沒有一點能耐,他們兄弟又怎可能安泰至今。
「嗯,我確實不想與你成親,你已有那麼多女人,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何必非要我錦上添花。」她撥開他的手,伸了個懶腰站起來身來。
並不打算兜圈子或否認,她無視他漸漸沉下的臉,又道:「還有,我並不希望東陵受到戰火荼毒,也不希望看到百姓流離失所背井離鄉,還有那些年輕的士兵戰死沙場。相同的,也不希望看到北昭安居樂業的百姓遭此結果,所以,我想勸你撤兵。」
「這就是你這次來蒲陽的目的?」司徒景緩緩起身,以他身高的優勢俯視著她,眼眸裡迸出一抹冷意,「我就覺得奇怪,你千方百計躲避於我,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她氣定神閒地走到一旁,正色道,「我既為東陵百姓,便有一份推卸不了的責任。之所以來,不過是想憑著一點薄面,請你平陽王打消興兵的念頭,還兩國百姓一個安寧。」
「那,我若說不呢?」他盯了她許久,忽而一笑。
她靜立不語。
如果不,她不介意綁了他,扒了他的衣服遊街示眾。
司徒景卻不這麼認為,將她的沉默當成了無可奈何。
「這不是你該管的事!」他因她的話而變糟的心情又因為她的不語而頓時明媚。
衣袖一揚,步下腳踏,手指勾起她的一抹髮絲放在挺直的鼻尖下聞了聞,又恢復了司徒小爺慣有的神采飛揚,「夫人,這些男人的事,你就不要管了,你就安安心心地等著三日後做我的女人吧。」
寧天歌:「……」
真是翻臉如翻書,變臉如變天。
望著這個自說自話的男人,她甚無語。
「我沒說要嫁給你。」她不得不再次申明,「而且,這個三日後,是誰定的?」
「當然是小爺我定的。」司徒景繞著她走了一圈,她便覺得整個人都香氣繚繞,「就在剛才回來的路上,我便已計劃好了。」
寧天歌嘴角緊抿,以免說出不合此時氣氛的話來。
說好聽一點,司徒小爺的行動力很強。
說難聽一點,他就是在抽風,想著一出是一出,也不問問她是否同意。
不過,對於小爺容易抽風的性子,她也已習慣了。
「那個,司徒景,你今日是不是沒睡午覺?」她問。
「你怎麼知道?」司徒景斜挑著眼梢,不知這女人又要有什麼下文。
「看來你果然是睡眠不足,導致精神恍惚。」她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樣,「這成親的事,你如果喜歡,折騰一番也無妨,我就不參與了。話不投機半句多,既然你我不能達成共識,我繼續待下去也沒什麼意思,這就告辭。」
轉「六夜言情」更新-最快,全文|字手打身便往門外走,身後司徒景倒也沒追上來,卻相當自負地說道:「你先看看走不走得了。」
她伸手打開殿門,此時夕陽尚未完全落下,門外卻連半點陽光都不見,如鐵塔般的高大人牆將整個門口都已堵住,形成一片巨大的陰影朝她壓下。
個個面熟。
尤其那個大勇,一個眼圈還黑了一大塊,頗像某種國寶。
「各位,好啊。」她笑瞇瞇地向他們打招呼。
門外以大勇為首的眾人不由一愣,心想這與他們預料的情景不符啊,臉上卻已不由自主的笑開,齊聲道:「小夫人好!」
聲如洪鐘,聲響震天。
聽著這稱呼,寧天歌很想去死一死。
「各位能讓一讓麼?」她又笑瞇瞇地問。
「能能能……」眾人準備讓路。
這小夫人好和善啊,這笑看著真讓人舒心。
「誰若動一步,自己脫了褲子去領一百鞭子!兩步,兩百鞭,餘下的自己算!」殿內,陰側側的聲音傳出。
正待舉步的眾鐵塔瞬間石化。
寧天歌對他們發出同情的一聲歎,轉身。
「成婚之事,可由不得你!」司徒景走了過來,薄唇輕勾,「能不能走得出去,你大可一試。」
她抬起自己的手,「我還沒自負到自不量力的地步。」
「你放心,過不了多久就會恢復的。」司徒景愉悅地握住她的手,朝門外那些隨從說道,「去,吩咐下去,三日後小爺要與夫人舉行成婚儀式,讓他們快些準備。」
「成婚儀式?」眾人怔住。
「怎麼,還不快去?」因心情甚好,司徒景不打算計較他們的反應遲鈍。
「爺,這個時候舉行成婚儀式是不是不太……妥當?」大勇期期艾艾地問。
「怎麼不妥當了?」司徒景開始不耐。
「爺,眼下形勢緊張,萬一東陵趁著這個機會攻打過來怎麼辦?」大勇硬著頭皮冒死進諫,「不如等回去之後……」
「等不了那麼久!」司徒景寬大的絲袖一拂,已然不悅,「一個個地別忤在這兒,都給小爺辦事利索點,這點事情如果都辦不好,你們自己去軍營裡的紅帳子報到!」
「嗖嗖」幾下,身高體壯的鐵塔們頓時身輕如燕,個個跑得飛快,轉眼不見人影,變色的臉如同見了鬼。
「你們軍營裡的紅帳子,有什麼特別麼?」寧天歌手指敲擊著門框,若有所思地問。
「當然有。」說起這個,司徒景的神情彷彿提起他的得意之作,「軍中將士長年在外,平時不得擾民,又很少有機會去勾欄院,有了紅帳子,便不會存在這方面的問題。」
寧天歌:「……」
據她所瞭解的紅帳子,一般都是些變態的軍隊將一些擄來的女人集中放在一處,供長年沒有接觸女人的士兵發洩某方面的**之用,將男人關在紅帳子裡,她還是頭一回聽說。
眼裡不禁浮現出剛才那些高壯的男人被一群士兵壓在身下,然後哭泣求饒的模樣……打住!
看著這個感覺相當不錯的男人,覺得他真可謂變態中的變態,由此也可以理解為何大勇他們會如此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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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眼前少了那些遮擋,視線所及處倒是一片賞心悅目。
司徒景的寢殿前便是一座極大的花園,此時花開得極盛,奼紫嫣紅滿園,多數是名貴的品種,更有些連她都叫不出名堂,卻朵朵美到了極致,連京都皇宮內的御花園也及不上。
斜陽落下,天色微暗,遠處已有婢女開始點起宮燈,更遠處,有三三兩兩的女子身著各色艷麗紗裙不住地往這邊張望,放眼望去,這樣的情景竟佈滿了整個園子。
暖風微熏,或許在為司徒景享受慣了的緣故,這殿內殿外也不覺得熱,只覺得風中竟是瀰漫的香氣,混雜著花香,濃郁得接近她所能承受的底線。
她步出大殿的門檻,倚了廊簷下朱紅的廊柱,看著滿園景致問得隨意,「司徒景,你果真要我嫁給你?」
「那是當然。」司徒景負手立於她身邊。
雪色透明的冰綃絲衣將他緊窄的身材線條展露無遺,他墨發散落於身後,一縷碎發從額前垂下,在他珠玉般的面容落下一道陰影,在這明艷的美景之前,竟是人比花更艷。
「好,既然你執意要娶我,你便需答應我兩件事。」
「莫說兩件,便是十件,一百件,我都答應。」司徒景驚喜之色立現。
人總說皇天不負有心人,自己天下無雙的容貌與鍥而不捨的誠意終於打動她了麼?
「你別答應得這麼快,先聽我說完再說。」她回頭,淡然地望著他。
「你說。」他傲然抬頭,自信沒有他辦不到的事。
「女子成婚是大事,即便沒有三媒六聘,至少也要認認真真地操辦一場。」她嚴肅地說道,「你將婚事安排在三日後,不覺得太過倉促了麼?」
他想了想,點頭,「是有一點。」
「對於你來說也許不覺得什麼,但對於我們女子來說,婚姻是一生只有一次的大事,你這樣匆忙之下娶我,是對我的不尊重,也說明……我在你心目中的份量並不如你想像的那麼重。」她笑了笑,「而我,也絕不可能像其他女子那樣,隨隨便便地做你的女人。」
司徒景看著她,一時沒有說話。
這樣的論調,於他來說無異是新鮮的。
他身邊那麼多女人,除了目前留守在平陽王府的平陽王妃之外,雖然多數在納娶時也給予了隆重的對待,但從未有一個人對他說過這些,更無人敢對他提「尊重」二字。
而他,亦從未想過這些。
女人,對他來說就如身上那件衣服,招之即來,揮之即去,高興的時候就對她好一點,不高興的時候隨時可以推開,喜歡美麗的女人就如喜歡華麗的衣服一般,只是一種必不可少的華美裝飾。
對一件裝飾品,何需談尊重?
「好,那就大辦,儀式推遲到十日之後。」他沉吟之後,眼眸沉沉,一應玩笑自傲自得張狂之意皆無。
寧天歌一笑,「嗯,這是第一件,還有第二件。」
「說!」
「取消對東陵的作戰計劃,除了蒲陽原有的駐軍之外,其他兵力全部撤回。」
「不可能!」他立即否決。
她唇角緩緩揚起,「那好啊,成婚儀式取消,正好我也不用嫁給你。」
「取消不取消,可不是由你說了算。」他桀驁之色流露,「嫁不嫁,現在也由不得你。」
「錯!」她微笑反駁,「儀式舉不舉行,確實不是由我說了算。嫁不嫁,也許也由不得我,但到時候與你成親的,是活的還是死的,由不得的就是你了。」
他很自負地睨她一眼,「你不是會輕生的人。」
「你可以試試。」
司徒景定定地看著她,眸底漸沉。
從他記事起到現在,何曾受過人的威脅?尤其還是個女人!
寧天歌笑意微微,悠然與他對視。
整個園子內外突然安靜,不管遠處的還是近處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雖然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但司徒景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無端讓人覺得一陣陣發涼,尤其他的神色,絕不多見。
「好,我答應你。」半晌之後,他眉鋒一揚,慨然答應。
「那好。」寧天歌笑意加深,「還請平陽王立個字據。」
「字據?」他聲調陡然上揚,不可置信道,「你不信我?」
「我信,但我更信蓋了平陽王寶印的字據。」她絲毫不為他的態度所動,「白紙黑字,比起空口無憑,更讓人放心。」
「你!」司徒景臉色發黑。
有誰見過他平陽王要一個女人還需要立字據的?
這是對他的污辱!
雖然事實上,他確實沒打算答應她這個條件,不過使的權宜之計,但要真的立字據給她,這以後他還怎麼耍賴?
還要蓋上他的寶印,那可成了鐵一般的證據,他司徒景還怎麼反悔?
「怎麼,不願?」寧天歌挑眉笑看著他,不乏譏屑之意。
他便覺得有種被脫光了衣服晾在她面前的感覺,心裡什麼想法都已被她識破,**裸地毫無隱秘可言。
他有些著惱,「立就立,小爺還怕你不成?」
「當然不,堂堂平陽王怎會怕我這個小女子。」寧天歌拍拍他的肩頭,很有義氣地說道,「立了這份字據,就證明了你的誠意。你只需要在上面保證,如有違背,這輩子以及下輩子下下輩子都沒有女人,生生世世都打光棍……是不是很簡單?」
司徒景:「……」
——
自尊心極強的某小爺本不肯立這種有辱尊嚴的保證書,卻又忍受不住寧天歌似譏似笑的眼神,最終咬著牙揮毫立下字據,並蓋上象徵他身份的平陽王寶印。
字據立好之後,寧天歌又與他立法三章。
一,分房睡。成婚之前,不得進入她的房間。
二,遵禮法。不得對她做出有違禮法的逾矩之舉。
三,在此期間,不得強迫她做任何她不喜歡做的事。
司徒小爺對此很是不滿,說她早晚都是他的人,何必象防賊一般防著他。
寧天歌則說,她有她的原則,不能做一個隨隨便便的女子,如果他不喜歡,隨時可以取消。
司徒小爺覺得自己很窩囊,從未有過的窩囊,他這輩子最自信的事情莫過於對付女人,哪個女子見了他不像蝴蝶見了花朵,立即便叮了上來,哪裡需要他如此費心費力費神,還要克制某個地方的衝動。
寧天歌很慷慨,說他如果生理上有需要,隨時可以去找他的那些夫人,她不介意。
之後,她在司徒小爺如針如芒的眼神中施然走入自己的房間,留下司徒小爺一個人對著月亮獨坐了半宿,後來,似乎還某個倒霉蛋撞到了槍口上,惹了司徒小爺好一頓咆哮。
不過,這都與她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