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平陽王要在蒲陽納新夫人的消息迅速在蒲陽百姓中擴散,如一個平靜的湖面突然被扔下塊巨石,激起的何止是漣漪,說是滔天巨浪也不為過。
整座蒲陽城都要被翻過來了。
城中最有名的布莊要給平陽王提供最上等的衣料以做新娘嫁衣……
最有名的製衣店要給新夫人量身製衣,務必做到丁點不合身的地方……
最有名的繡坊裡手藝最好的繡娘要拿出畢生絕技繡出最精妙的絲繡……
最有名的胭脂水粉鋪要提供最齊全最時新的脂粉供新夫人挑選……
最有名的珠寶首飾店……
最有名的……
絡繹不絕的人流進出入於行宮,令人眼花繚亂的各種物品如流水般從四面八方匯入,數百名士兵隨從婢女忙碌於行宮各處,掛紅綢,鋪紅毯,裝扮新房,用清水沖洗本就沒有灰塵存在的地面,所有物品被擦拭得可照見人影……
人仰馬翻!
這裡面,最清閒的,莫過於這場婚事中的女主角寧天歌,還有男主角司徒小爺。
寧天歌清閒,是因為她概事不管,外面再忙再亂也與她無關。
司徒小爺清閒,是因為他底下能人也不少,尤其還將平陽王府的管家帶了一個過來,因此根本用不著他操心。
儘管如此,他想要完全置身事外也是不可能的,總會時不時地出去料理些事情,於是,寧天歌不但清閒,還很清靜。
她閒著沒事,就將整座行宮逛了一遍,然後發現,司徒景這個奢靡**的,幾乎將這行宮打造成了他的平陽王府,不僅充分發揚了奢侈享受的毛病,還將他那三十八位夫人盡數接了過來。
平陽王妃沒有來,只因司徒景離都,偌大的平陽王府不能少了女主人,夫人則一個不落。
因此,本該顯得空曠寂靜的行宮因這幾十位美人而顯得熱鬧生動,絕不用擔心會冷清。
他這是來打仗,還是來享樂?
到哪都缺不了女人!
正因為如此,寧天歌的日子過得也不是那麼無聊,在她看來,正好可以打發時間。
在她入住行宮的第三日早晨,那時司徒景規定的「三日內禁止探視,不得影響新夫人休息」的禁令還未解除,她打開房門,正想趁著司徒景外出巡視駐軍之際好好散個步,卻覺得迎面一陣香風襲來,眼前一片琳琅美艷,晃得她直眼暈。
一,二,三,四,五,六……三十五,三十六,三十七,三十八!
齊了!
整整三十八位美人將她的門口圍得水洩不通,每一雙眼睛都帶著超強電流,滋滋滋地電在她身上,或好奇,或探究,或嫉妒,或湊熱鬧……
她點頭,還好,沒有妒恨。
然後,無一例外地,不管是毫不掩飾也好,極力隱藏也罷,她從每一人眼中都看到了一種叫做「不過如此」的眼神。
無數美人撇嘴。
無數美人指指點點。
無數美人用團扇掩了櫻桃小口或輕笑,或竊竊私語。
還以為是如何驚為天人的大美人,使得以獵美聞名天下的平陽王心心念念不忘,一看之下竟是如此普通的長相,便是從容貌角度來說排名最末的八夫人都比上不,怎能不失望。
撇嘴也好,指點也罷,寧天歌對此絲毫不以為意,大開房門,請了這些美人進屋,之後又讓司徒景調給她使喚的丫頭們端了點心果盤,沏了香茗,圍坐在一塊兒認個臉熟。
原本還擔心著彼此會處不融洽,結果卻和諧得出乎意料,連抱著立威之心的或者刁難之心幾個大夫人也不知不覺地被寧天歌給帶了進去。
之後,來自各地的美人們便開始天南地北地海聊,又不時以司徒景為對像調侃取樂,使得那些跟在身後的婢女們張口結舌——
自家夫人何時這麼放得開了,難道以前每日裡邁著小步說話低聲細語時不時地掩小口都是裝出來的?
還有這祥和的氣氛,這些夫人何時這麼團結了?
令寧天歌頗感欣慰的一點卻是,司徒景雖喜歡女人,但在挑選女人時好歹還算有點眼光,懂得家裡和睦最重要,沒有飢不擇食到好賴不分,因此美人雖多,但看上去個個皮膚水嫩,滋養得水靈靈的模樣,想必鮮少有惡**件發生。
女人麼,小心思難免都會有,尤其這種僧多粥少的局面,各自卯足了勁兒地使出渾身解數來討好這個男人是肯定的,但只要別存有害人之心即可。
小斗怡情,斗有斗的樂趣。
「妹妹,要這麼說起來,我們以前都用錯法子了?」相對較直爽的五夫人疑惑地問。
「也不是說用錯法子,男人麼,大多喜歡小鳥依人的女人,嘴巴甜一點肯定能哄得男人開心,柔弱一些能激發起男人的保護欲,但是,」寧天歌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你們要注意這個『但是』……」
她環顧了一周,見美人們個個都屏氣凝神,身子前傾,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靜待下文,不由一笑,問道:「你們有沒有聽說過『男人都是犯賤的』這句話?」
眾美人想了想,點頭。
「這句話的意思就是說,女人越是對男人好,表現得越是在乎他,男人就會越不把女人放在眼裡。」她用茶盞蓋子撥著飄浮在上頭的葉片,含笑望著眾人,「相反,你時不是地冷落冷落他,讓他嘗嘗被忽略的感受,他越是想要的東西你越是不要讓他輕易得到,他反而會更加上心。姐姐們可覺得這話有理?」
原來是這個理!
眾美人在細細體會這句話之後,皆面露恍然,尤其是昨日剛被司徒景帶翻在地的十三夫人,更是深有感觸,連連點頭贊同。
「妹妹就是因為不把爺放在眼裡,才會被爺這麼惦念著的麼?」一直沒怎麼說話略顯靦腆的三十八夫人微紅著臉問。
寧天歌多看了她一眼,這個說話尤顯慢聲細語,又嬌柔可人的女子,她見了都不由得產生我見猶憐之意,也怪不得司徒景會把她從西宛帶到北昭來。
「這個,我還真不知。」她端著茶盞想了想,「不過以我這樣不起眼的容貌和不服軟的性子,還真想不出哪點入了王爺的眼,恐怕也只能是這個原因了。」
周圍一陣會意的笑聲。
對於這個性格溫和,說話直接,做事乾淨爽得,明知自己不如他人卻又不怕自嘲的新夫人,眾美人對她的好感呈直線上升之勢。
「這樣看來,我們就是以前對爺太好了,所以爺才不在意我們的想法,將女人一個接一個地往府裡帶。」十一夫人得出結論。
底下一片附和聲。
「妹妹,今日聽你一席言,勝讀十年書。」為首的大夫人折服地說道,「有幸得你點撥,才點醒了我們這些夢中人,若不然,我們這些姐妹們還迷迷糊糊過日子。」
「沒錯。」二夫人接話,對寧天歌笑道,「有妹妹在,以後我們也不必發愁爺繼續往家裡帶女人了,只希望爺就此收心,從此守著我們這些就夠了。」
「對對,希望妹妹是最後一個。」
「妹妹,這勸爺收心的重任就由你來擔任了。」
「我們會從旁協助的。」
「……」
寧天歌放下茶盞,微笑道:「承蒙各位姐姐看得起,只是這腳長在王爺自己身上,心也擱在王爺自己肚子裡,這愛美人又是王爺的天性,要想讓他從此收心,我還真沒什麼把握,也不敢說大話,只能盡力而為吧。」
「妹妹量力而行即可,這麼多年的習慣要靠妹妹一人之力扭轉確實不易。」九夫人微笑說道,良好端莊的舉止一看就是出身名門。
她亦回以微笑。
正談笑間,外面一個婢子匆匆跑了進來,「夫人們夫人們,爺回來了,這會子已進了大門了。」
「什麼,回來了?」眾美人齊齊站起,頓時手忙腳亂。
「快快快,我們快走,回頭爺若是知道我們來打擾妹妹,定是要生氣的。」
「對對,可千萬別讓爺看見我們,否則少不得挨罵。」
「快,小翠,別忘了拿我的帕子!」
「哎喲,六姐,你踩我腳了!」
「十七妹,是你壓著我裙帶了!」
「哎呀,你們倒是快點兒啊,別都堵在門口!」
「呀,哪個推我……」
「別管哪個了,快走吧。」
只聽得一陣環珮叮噹亂響,輕紗粉裙如雲飄拂,嬌語曼聲嚷成一片,怎一個亂字了得!
好半天,眾美人總算在慌亂中及時離去,卻緊張得連告辭都忘了向寧天歌說。
寧天歌望著那一片窈窕婀娜的背影笑歎,剛剛還信誓旦旦地保證以後要學會給司徒景甩臉子,這會才聽著他回來,便如老鼠見了貓般,都有些慌不擇路的意味了。
那兩個原先伺候司徒景的婢子喜兒珠兒卻頗為忐忑,這人雖走乾淨了,滿屋子的香味卻還在飄蕩著,爺待會兒若是問起來,她們該怎麼說?
照實說?
那爺肯定還得問夫人們都說了些什麼,她們若是答了,天會不會塌下來?
她們雖忠於司徒景,可更怕他發脾氣,這種話是據實以報,還是隱瞞不報,對她們來說都是個兩難的選擇。
若是實話實說,便得罪了一票子的女人,尤其這個深受爺喜愛的新夫人。
若是不說,萬一這些夫人真的採取了新夫人這種有悖婦德夫綱驚世駭俗的馭夫觀念,惹了爺的不痛快,那便加罪加一等。
花園對面的迴廊裡,已可見司徒景朝這邊大步走來,寧天歌回頭見這不安地絞著袖子的兩人,一笑,「桃源記昨兒個剛送來一批胭脂香粉,你們去給我挑幾盒過來。」
能在司徒景身邊服侍的,腦子自然也活,此時一聽她這話,立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頓時喜笑顏開,連忙去了。
司徒景一進房間,一股香氣便撲面而來,他眉心一擰,朝著正上前行禮的珠兒喜兒問:「是誰來過了?」
不是在意是誰來過了,而是在意是誰沒聽他的命令。
兩人嘴巴一張,正要說話,裡面寧天歌便轉了出來,「你都規定了三日內不許有人來找我,誰還敢來?」
司徒景仍皺著眉,「那這香氣是怎麼回事?」
據他對這女人的瞭解,她從不用女人那些東西。
「你是說這個麼?」寧天歌從身後轉出雙手,將手裡的東西給他看。
掌心裡,紅紅綠綠地躺著幾罐香粉,正是桃源記剛送來的新貨。
司徒景的臉色終於好看了些,卻又疑惑地看著她,「你不是不肯用這些玩意兒,怎麼又拿出來了?」
「這不是要跟你平陽王成親麼,這東西不用能行?」她將東西放桌子上,聞著自己抹了香粉的手腕,「與其到時候別人替我胡亂選些我不喜歡的,倒不如我自個兒先挑好了。」
司徒景疑慮頓消,笑逐顏開地拿起她的手放在鼻子下聞了聞,滿意地說道:「很好,做我的女人總得有做我女人的樣子,你能這樣想就對了。」
寧天歌任他聞香,笑瞇瞇地不說話。
司徒景見這笑容,更是笑得如同一朵花。
珠兒喜兒汗顏。
「天氣不錯,我帶你四處逛逛。」司徒景心情大悅,抓著寧天歌的手不放,拖了她就往外走。
她拍了拍他的手,「逛可以,但你先把手放開。」
「牽個手怎麼了。」司徒景心情好,不與她計較,邊走邊道,「等再過幾天,別說牽手,你整個人都是我的。」
她一頓,就著旁邊的花凳坐下,問:「咱們那約法三章裡說了什麼?」
「說了……」他順著她的話就要說,意識到不對,猛地打住,抿著唇盯她半晌,「什麼約法三章,我不知道!」
「真不知道?」她歪著頭看他。
「真不知道!」他一屁股坐在她旁邊,扭過頭賭氣。
想他司徒景長這麼大受過誰的管教,受過誰的約束?
從來都是率性而為,想做什麼便做什麼,自由慣了突然來了個給他定規矩的人,這心裡怎麼想怎麼憋氣。
「那好,既然你忘了,我不介意幫你記起來。」寧天歌慢悠悠地從懷裡取出一張折疊整齊的紙箋,開始念——
「從今日起,至成婚之日禮成前,司徒景須遵守以下規定:一,與七妹各自一個房間,成婚之前,不得進入七妹的房間。二,遵守禮法祖制,不得對七妹做出有違禮制的逾矩之舉。三,在此期間,不得強迫七妹做任何七妹不喜歡做的事。為示尊重,司徒景特與七妹約此三章,如有違反,便脫光衣服繞行宮跑三圈以示懲戒……」
「住嘴!」司徒景霍地轉身摀住她的嘴,俊臉儘是懊惱之色,「我就不該與你定這撈什子三章!」
寧天歌眨巴著眼睛,眼裡映著碎金般的陽光,滿滿皆是笑意。
現在反悔?晚了。
司徒景恨恨地看著她,看著看著,便有些發呆。
一直沒有在如此明亮的光線下如此近距離地看過她,對她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初見的那一面。
他的那些手下都曾明裡暗裡說過她長得不好看,至少不如他那些夫人好看,他卻第一次不以以往那些擇女人的標準來衡量她的美,只覺得沒有一個女子能如她那般挑起他的征服欲,佔有慾。
眼前這個女子,或許沒有他那些夫人或王妃好看,但那雙眼睛,卻是他見過的女子中最漂亮的,清冷中帶著柔和,沉靜中又似蘊著隨時可掀起的波濤,漆黑如點墨,明亮如海珠,只這樣看著,便可使人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寧天歌指了指他的手,示意他放開。
司徒景這才意識到自己還捂著她的嘴,這一提醒之下,掌心中頓時有溫暖柔軟如花瓣的感覺傳來,竟是從未有過的觸覺體會。
不放,反而往裡緊了緊。
那種柔軟的感覺更真實,與他的肌膚相接更緊密,令他欲罷不能,也不想罷。
很自然地,便有了一親芳澤的衝動。
而且,他也確實這麼做了。
將手移開她的唇,轉而勾起她的下頜,他如以往親吻他的那些女人一般毫不猶豫地親下,果斷,直接,如他一貫以來的狂霸。
隱約中,卻又似乎有什麼不同。
但他來不及去體會,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她被他手掌擠壓過而更為嫣紅的唇上,如盛開的玫瑰那般散發著誘人的芬芳,令他幾乎著魔。
「刷!」一張紙橫在兩人的嘴唇之間,擋住了他的視線他的唇,打斷了他腦海中翻湧的旖旎。
他不甘心,伸手便要去扯,寧天歌的速度比他更快,拍開他的手倏地站起,並退離幾步之外。
「司徒景,是男人就不要出爾反爾。」她慢條斯裡地將紙疊好,放在手心裡拍了拍,對著眉頭緊鎖的司徒景側眸一笑,「你該感謝我及時阻止了你,否則以你剛才的表現,只怕就要脫了衣服在眾目睽睽之下裸奔了。」
「你這女人!」司徒景重重一拍座下花凳,恨聲道,「你先別得意,別忘了你已答應嫁給我,到時候看我怎麼收拾你!」
「好啊,我等著,等著看你怎麼收拾我。」她將約法三章收入懷中,負手轉身,「我覺得散步這種事,還是獨自一人比較舒心,你就不必陪著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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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潛水的妞越來越多了,我想著是不是拿架抽水機,把水都抽乾了,看妞們還怎麼潛,霍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