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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四章 吹枕頭風 文 / 墨傾長風

    寧天歌眉梢一動,凝神靜聽,扯起一側嘴角,「恐怕不太夠。舒榒駑襻」

    茹兒驚得抬頭,臉上猶掛淚痕,「姐姐,又有人追來了麼?」

    「嗯。」寧天歌往窗外看去,正前方隱約可見一片黑影朝這邊飛快奔來,馬蹄聲隱陷可聞。

    剛才那信號彈,不僅引來了後方的敵手,同時亦招來了前方等候的伏擊手。

    如此也好,少了敵在暗我在明的風險。

    只是此地已無可隱藏之處,趕車的車伕也看到了前方的異常,嚇得連馬都趕不動,慌了神色,「怎麼辦,怎麼辦……」

    怎麼辦?只能以不變應萬變。

    「停下!」前方一聲暴喝,十數匹奔馬迅速將馬車包圍。

    數枝松油火把點起,照亮周圍一片。

    「車上是什麼人!」刀劍出鞘,一人拿著劍尖筆直對著車伕喝問。

    車伕渾身癱軟,話不成句,「是,是……」

    來人不耐,上前就要挑了車伕喉嚨,車簾在此時掀開,一名年輕婦人走了出來,微微皺眉,「我們只是過路的百姓,敢問各位爺將我們攔下可有何事?」

    「過路的百姓?」那領頭的明顯不信,「有何急事需連夜趕路?」

    「我家男人患了急病,村裡的大夫出診未歸,只好連夜趕路,只待天亮進城尋個好大夫醫治。」婦人眉目間可見急色,「各位爺若沒什麼事,還請讓我們快快過去,可不要耽誤了我家男人的病。」

    領頭人一聲哼笑,翻身下馬朝她走了過來,「我就是個大夫,倒不如讓我先給你男人看看。」

    「看爺的樣子,明明是位習武之人……」婦人一手撐住車門,懷疑地說道。

    「誰說習武之人就不能當大夫。」那人拿劍拍了拍她的胳膊,一張臉在火光下半明半暗,「讓你家男人出來吧。」

    「這位爺,我男人病重,不能見風。」婦人縮了手,不快地看著他手中的劍,「再說,這位爺若真會看病,也沒有拿著刀劍替人看病的道理吧?」

    「我想怎麼看就怎麼看,哪容你來囉嗦!」那人一把將她推開,用劍尖去撥車簾。

    「哎,你這人怎麼這樣,我家男人要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你負得了責嗎……」她急得撲過去,抓著那人的手就咬了一口。

    那人吃痛,手裡的劍差點掉落,使勁甩開她,反手就要打她巴掌。

    她「啊」地一聲尖叫,抱著頭蹲到一邊車櫞上,「打人啦,打人啦……」

    那人見她就一村婦,也懶得與她計較,沉著臉撥開車簾,卻見車內昏暗不明,一名男子歪趴在桌上,一名清秀的女子正替他拭著汗,一見車簾打開,頓時驚得縮到角落裡。

    那人微有遲疑,事先得到的消息說要殺的對象是兩名年輕男子,而眼前的則是兩女一男,與消息不符,更何況,這幾人的長相與畫像亦不相同。

    寧天歌不動聲色地看在眼裡,她當然知道他在想什麼,只可惜,新的線索已被她掐斷,那過時的消息又能起到什麼作用。

    「拿火把來。」那人一手往後一揚,後面立即送上一根火把。

    他將火把舉到車內,在墨離與茹兒兩人臉上仔細照過去,確定不是自己要找的人,這才退了出來,將火把扔給別人,翻身上馬,手一揮,「走!」

    十數人頓時調轉馬頭揚塵而去,寧天歌冷冷地望著那片灰塵,吐了口唾沫,踢了踢已經癱成一團爛泥的車伕,「快趕車,小心那些人回來殺了你。」

    一聽到這個殺字,車伕猛地一個激靈坐了起來,無需她再多說,連聲催動馬車。

    寧天歌扯了下嘴角,果然,這句話比什麼都好使。

    彎腰入內,墨離已坐直了身子,她剛進去,便被他伸出長臂撈在懷裡。

    「娘子,真被人打了?」他眉宇微凝,端著她的臉,藉著依稀的光亮細細辯看。

    「怎麼可能。」她拿開他的手,「打一個手無寸鐵的女人,他還是個男人麼?」

    他低笑一聲,柔柔地看著她不語。

    她被他看得發毛,又礙於茹兒在旁邊不好發作,斜他一眼,「相公為何這樣看我?」

    「我覺得你剛才的說法挺好。」他附到她耳邊,吐氣若熏,「男人,嗯,你家男人。」

    她抽了下嘴角,低聲道:「那不過是為了更符合村姑的形象,相公不要想太多。」

    「我已經想多了。」他低低地笑,像是做壞事得逞的貓,在她耳邊輕啜一口,旋即離開。

    寧天歌無語地瞪著他,車內還有別人,他好歹收斂些。

    茹兒癡癡地看著兩人親暱,並未聽清他們在說什麼,只是既感傷又羨慕。

    「娘子,那些人只怕很快就會意識到上了當,過不了多久就會追上來。」墨離支著頤淡聲道,「此去前方城邑尚有些距離,若是他們返馬追來,一場惡戰是免不了了。」

    「那就戰吧。」寧天歌摸出把柳葉飛刀在手裡把玩著,手指撫過鋒利的刀刃,「能拖一時是一時,拖不過,那就只能打了。」

    「倒想不到這邊待客之道如此熱情,真讓人受寵若驚。」他意態慵懶一笑,「便宜了那小子,打個前鋒也不知打到了哪裡去,至今莫說接應,連個音訊都不見。」

    寧天歌自然明白他在說誰,想來也是,墨離讓那墨跡先行一步,他倒好,這些天來連個影子都未見,真要懷疑是不是把這主子給忘了。

    「回去就把他給辭了,還能省下一份俸祿。」她輕描淡寫地說道。

    想起墨跡那個暴躁性子,若是知道她在墨離面前出此主意,會不會直接拿刀跟她比劃?

    「為夫怎麼聽著有吹枕頭風的意思?」墨離忽而湊了過來,在她耳後含笑低語,「等哪天娘子當真嫁給為夫時,為夫定然對娘子言聽計從,現在麼……娘子還不是安王府裡的女主人,這辭人的事恐怕還不能令人信服。」

    「相公,當我剛才的話沒說吧。」她淡淡瞥他一眼,他倒是懂得見縫插針。

    「說出來的話可是潑出去的水,為夫都聽見了,又怎能當作沒說呢。」墨離掂起垂在她耳邊的一縷髮絲,笑道,「更何況娘子所言極為有理,正顯出娘子持家有方之德。」

    寧天歌決定閉嘴。

    這人一旦說到這種事,便總是有話接著說下去,她卻不能陪著他繼續開這種無傷大雅卻不宜多聊的玩笑。

    轉身望向窗外,前方寂靜深幽,無半點星火之光,在夜色中透著青灰的道路似乎永無盡頭,一直綿延到天際。

    再往後看去,她忽然眸光一頓,雙眸微微瞇起,手指間的飛刀在指間緩緩翻轉。

    「俗話說,好的不靈壞的靈。相公,你剛才預料的要成為現實了。」

    「哦?」墨離輕輕一笑,「倒是比我們想像的要來得快些。」

    「只能說,他們的命比我們原先設想的又短了些。」寧天歌唇畔抿出一絲清冷霜花。

    後方的視線盡頭,一隊火龍蜿蜒而來,相比較他們所乘的馬車,速度不知要快了多少。

    馬車伕亦聽到了後面不尋常的動靜與光亮,扭頭看了一眼,險些手軟得連趕馬鞭都抓握不住,想起寧天歌之前對他說的那句話,連忙強打起精神拼了命地抽打馬屁股。

    那馬又驚又痛,撒蹄就跑,車身一陣顛簸,提著心聽著兩人對話的茹兒猝不及防,後腦便重重地撞在了車壁上,她也顧不得疼,只是緊張即將到來的血雨腥風。

    可以想見,那場面會是如何殘忍。

    對方人數眾多,而這邊只有兩人會武,情況果真會如他們現在所說的這般輕鬆麼?

    墨離緊貼在寧天歌身側,靜觀後面不斷追趕上來的馬隊,距離越近,所見越為清晰。

    「似乎比剛才更多了些。」他的手指敲擊著車壁,發出叩叩輕響。

    「看起來像是前面那撥人跟後面那撥人進行了會合。」

    「總算不是笨得無可救藥。」他一笑,「我還以為他們會一直追下去不知回頭。」

    「他們追了一陣子沒見到我們的蹤跡,難免起疑,再往深處一想,自然就明白上了當。」寧天歌看著後面越來越近的追兵,眉睫冷然,「相公,這次他們可是鐵了心要我們的命了。」

    話音未落,便聽得空中破空之聲驟響,火紅的光亮擦過沉沉天幕,篤篤釘於車廂的板壁上,火星四濺。

    火箭!

    墨離眉目冷凝,一掌擊在桌面一角,那桌子立即騰空翻起,他朝桌腳揚手一拍,那桌子便帶著千鈞之勢衝破篷頂,筆直飛了出去。

    霎時便聽得篤聲連響,那桌子連中數箭,被箭的餘勢帶著朝前飛出數丈之遠,轟然砸在地面上,破裂成大小無數碎片。

    馬匹受驚,揚蹄嘶鳴,任車伕再怎麼抽打,亦不肯再往前半步。

    驚怕之下,車伕一骨碌滑下馬車,雙腿打顫,鑽進了馬車底下。

    「李大哥,姐姐……」茹兒望著已然著火的馬車篷頂,臉色發白。

    「下車,到車底下去!」寧天歌扯下車簾,將她推了下去,「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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