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二十年,帝崩,七皇子燕禮承繼帝位,是為天康帝。舒殢殩獍
天康元年,新帝登基的第一道聖旨便是派遣使臣前往西楚和談,最終兩國達成協定,大燕昭寧郡主和親西楚,兩國永結秦晉之好。
昭寧郡主是天康帝母家韋國公的孫女,平日養在深閨,倒無幾人識得。
大燕天康帝為表誠意,御駕親自為昭寧郡主送嫁到兩國交界赤水關,而西楚王同樣也是到了赤水關迎親。
一身墨色王袍的燕胤高踞馬上,漠然望著從赤水關內浩浩蕩蕩出來的送親隊伍,似是觀望著一件與自己毫無關係的閒事紂。
魏景望了望沉默不語的西楚王,出聲道,「這個韋昭寧聽都沒聽說過,派這樣一個人來和親,這新皇帝到底幾個意思?」
兩國和親,表面上是世人傳言的一段佳話,但只有他們自己知道,這段人人稱奇的天作之合背後是如何的暗流潛湧。
「有時候,越是不起眼,越是不好惹。」花鳳凰騎在馬上閒自在在地磕著瓜子,臉上還有青腫的痕跡未去,一看便知又是與北魏某皇帝北魏回來的版。
魏景側頭望了望她,擰著眉道,「花將軍,你這副尊容以後就不要再出來露面了可以嗎?虧你還號稱打遍軍中無敵手,回回這般負傷回來,西楚軍的臉都讓你給丟光了。」
花鳳凰一聽不高興了,吐掉嘴裡的瓜子殼哼道,「誰說我輸了,那是平手,平手知不知道,那傢伙情況比我好不了多少。」
這一個個就這麼看不清她,要是讓他們看到皇宮那一個現在的尊容,就該知道她的厲害了。
魏景瞅了她一眼,懶得再與她爭論下去。
花鳳凰一邊磕著瓜子,一邊瞅著從赤水出來的送親隊伍,饒有興致的問道,「不知道這新娘子長得美不美?」
魏景沒好氣地瞅了她一眼,「那又關你何事?」
花鳳凰磕著瓜子朝前面的西楚王望了望,笑道,「咱們的王上似乎並沒有太大的興致娶這個貴妃娘娘,大約也就沒有興致入洞房,爺倒是可以去代勞一二。」
魏景和樊離幾人一聽,險些齊齊摔下馬去,個個面上黑如鍋底,雖然他們也知道這女人一向豪放,可是這樣的話是一個女人能說出來的嗎?
於是,幾人無聲的拉著馬韁離她遠了一些,不想再與其為伍。
花鳳凰側頭左右望了望,頓時大笑出聲,絲毫沒有別人將自己視為異類的尷尬,反而伸長了脖子去看對面越來越近的送嫁隊伍,目光總不經意掃向燕胤的方向。
今時今日的一幕,總讓她不由自主想到無辜殞命於白野的那個女子,她是那樣的優雅智慧,她將她的一生盡獻予她心愛的男人,最終卻無緣與其相守。
這樣想著,一向豁達如她,此刻也情沉鬱了下去。
可想而知,前面那娶親之人,心情又是何等的沉重。
西楚一騎當先前來,勒馬停在幾丈之外笑容儒雅有禮,「西楚王,多年不見,近年可好?」
「多謝掛念,朕甚好。」燕胤神色淡淡回道。
魏景在後面冷然輕哼,「燕祈然不在了,倒讓這傢伙撿了便宜。」
燕皇曾經一心要將皇位傳與宸親王,宸親王如今與楚蕎遠走他鄉,二皇子當年謀返被發配,四皇子被貶,倒便宜了這個一直寂寂無名的七皇子。
「所以爺才說,有時候越是不起眼的,才越難纏。」花鳳凰似笑非笑,目光直直地落在那華麗的鸞車之上,似是想透過紗簾看清楚裡面的昭寧郡主,到底是何許人也。
天康帝真的會派一個養於深閨,不知世事的女子和親來西楚嗎?
只怕,和親是假,刺穿軍情才是真。
他們知道,西楚王一樣知道,大燕和西楚之間的恩怨根本不可能因為這一場和親就化干戈為玉帛。
殺父之仇,弒母之恨,還有白野平原上那無辜枉死的女子,這樣的血海深仇,怎麼可能就這樣一筆勾消。
他們都知道和親前來這個昭寧郡主定是對方派來的細作,可是他們不能拒絕,他們就是要將這樣的人放在西楚,他們要摸西楚的底,他們一樣可以將計就計。
以前是戰場上較高下,如今便是要棋盤上的鬥智了。
「既然是別有用心之人,王上何必迎娶,大可以拒絕和親,大燕也不敢拿咱們怎麼樣?」樊離道。
「知己知彼,才有贏的機會,咱們也要知道這新皇帝到底在打什麼主意不是嗎?」魏景笑意微冷道。
花鳳凰無聲朝他豎起大拇指,以表贊同。
前面的兩國帝王已經是一番客套話你來我往,禮官上前道,「陛下,西楚王上,時辰不早了,新娘子該起程了,不然到岐州會誤了吉時。」
天康帝含笑點了點頭,朝著西楚王深深一抱拳,道,「西楚王,昭寧是朕的親表妹,如今朕便將她托付與你了,務必好生待她。」
西楚王笑意淡淡回道,「自然。」
天康帝翻身下馬,走近鸞車之旁,微微撩開車簾,遠遠望去似是在新娘子叮囑些什麼。
然而,只有鸞車之內的女子知道,此時這笑意儒雅的帝王說的話,是多麼地讓人寒徹心扉。
「昭寧,不管你用什麼方法,一定要給朕拿到神兵山莊的兵器鍛造術和西楚的兵力佈防圖,如果拿不回來,你便也不用回來了。」
「昭寧知道。」車內鳳冠霞帔的女子回話,聲音靜淡如水。
他們誰都知道大燕和西楚的恩怨根本不可能和平相處,所以大燕必須將西楚的手中的神兵山莊的兵器鍛造術和兵力佈防圖拿到手,他們的勝才會更大。
而這件事,便要由她去完成,以她的生命和幸福為代價。
「昭寧,你是朕最信任的人,不要讓朕失望。」天康望著鸞車內的人,聲音可謂溫柔,「事成歸來,你便是大燕母儀天下的皇后。」
「是嗎?」蓋頭之下胭脂色的紅唇勾起一抹薄涼而諷刺的笑。
她是他最信任的人,他卻在她體力種下毒蠱。若她背叛大燕,抑或是不能得手歸來,只有毒發身亡。
這便是他的信任,他的愛。
天康帝放下車簾,對陪嫁的隨從道,「好生代朕照顧郡主。」
「是。」眾人跪拜道。
天康帝一抬手,道,「走吧。」
鸞車緩緩駛國兩國邊境,到了對面西楚的隊伍之中,她的性命也從此懸於一線。
西楚王看也看過來的鸞車,掉轉馬頭一揚臂道,「回岐州。」
花鳳凰一行人帶兵護送昭寧群主的馬車隨在其後,浩浩蕩蕩地直奔岐州而去,對於這位新來的貴妃娘娘,個個都是十二分的好奇,好奇她是準備如何刺穿軍情。
春風許許,不斷拂動車簾,馬車內的女子透過面前的蓋頭隱約可以看到馬前最前一身墨色龍紋王袍的背影,那便是她要嫁的人啊!
不知為何,這個背影讓她那樣熟悉,熟悉得讓她濕了眼眶。
於是,她便這樣一路望著那個背影,望著望著直到了岐州城。
城內禮樂宣天,人人都在為王上娶妃而恭喜熱鬧,但那一馬當先進城的西楚王眉眼之間卻無一絲笑意,只是木然地進行著所有的一切。
鸞車之內的女子,何嘗不是笑意全無,他們誰都知道這場聯姻,表面光鮮,背後暗藏刀光劍影。
這不是他要娶的女子,他真心想娶的那個女子如今正孤零零地躺在西楚城外的山上,與他天人永隔。
他如今所剩的也只有這西楚的江山,他所做的一切也只是為鞏固這西楚的江山,包括娶回這個女子。
只是誰也不曾料到,這個女子的到來,會成為他生命中的又一場劫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