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跟佛圖澄聊過之後,冉閔都會覺得自已一頭霧水,這次也不例外。在杜雷的陪同下,冉閔騎著白龍馬緩緩走在大街上,腦子裡還在思考佛圖澄所說的每一句話。
因為今日是進皇宮參加慶功宴,冉閔也不想讓石韜來糾纏自己,所以並沒有讓董媗陪著出門,而董媗也有自己的私人事情,正好借這個時間去處理一下,留在冉閔身邊的,就只有杜雷和阿奴干兩個人,還帶著幾個法蘭西僱傭軍裡的人。
此時日暮偏西,鄴城雖然繁華,但到了這個時辰,街上的行人也是稀少,往來的人馬當中就屬羯人最多,冉閔心中想著事兒,卻沒有注意到,有一騎馬兒已經距離他們越來越近。
「站住!」
阿奴干的吼聲震動了整條街道,冉閔本能的勒住韁繩轉頭,卻看見一個陌生人,被阿奴干和幾個法蘭西僱傭軍一擁而上,阻攔在警戒線之外。
「我找石閔談談,你們不用緊張!」那騎士抬起頭來,露出一張小臉。冉閔看著那笑臉,心中卻莫名其妙的想起一個人來——劉逸!
「你,是劉逸?」冉閔不知道為何會想到這個名字,但他就是一口將這個名字給報了出來。而他也的確是沒錯,此人,正是曾經出現在石宣府上的太平道人,劉逸。
那劉逸淡然一笑,好像壓根沒有見到那些匈奴人手中兵刃散發出來的寒光:「沒想到小王爺竟然知道賤名,實在是逸之榮幸,這次來見小王爺,乃是受人之托,給小王爺您送信來了!」
「受人之托?」
冉閔心中一動,擺手讓阿奴乾等人散開一條通道,他策馬緩緩靠近劉逸,事實上卻是全身緊張,所有神經繃緊——對於太平道的人,冉閔必須要抱著一百萬個小心,才能保證自己的安全。
信,被交到冉閔的手中,實實在在的一封信,劉逸並沒有玩任何花樣,只是在冉閔接過信封之後,他低聲說了一句:「一封信並不能保證小王爺的性命安全,這鄴城當中藏龍臥虎,希望小王爺早日離開,否則會發生什麼事情,恐怕誰也不能保證!」
冉閔是用的左手接信,劉逸話音才落口,冉閔右手丟開韁繩,猛然探出,抓向那劉逸的頸脖!
抓住了!
讓冉閔很意外,那劉逸竟然半點閃躲的意思都沒有,任由他的大手扣住頸脖這種要害,而劉逸的臉上,卻是半點緊張神情都沒有,冉閔看的很是分明,整個過程當中,劉逸那雙眼皮子都沒有動彈一絲一毫。
「我認為這是你懦弱的表現,石閔,哦,不,我還是叫你冉閔吧。你既然知道我的名字,想必也該知道我現在的主子是誰,名義上的主子。你說在這個時候,在大庭廣眾之下,你動手殺了我,會是什麼樣的後果呢?難道你不知道,石宣現在已經快要憋瘋了?只需要一個契機,他就會爆發,徹底的爆發,發瘋,你想見識見識?」
劉逸的話像是一柄刀子,深深戳進冉閔的內心。他知道,劉逸沒有說謊,哪怕冉閔心中已經很想殺人,卻不能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幹掉這個討厭的劉逸!劉逸是石宣的人,而他冉閔,不僅僅本身就是石宣最為痛恨的人之一,更重要的是他身上已經打下了石韜的烙印,對付冉閔,石宣可謂是心甘情願之極。
不能給石宣任何借口。
但冉閔也不會就這樣放過劉逸,他的右手在緩緩的收緊,那有力的五指壓迫著劉逸頸部的神經和血管,讓劉逸一張白臉很快變成醬紫色,就連眼白裡的毛細血管都因為過大的壓力而爆裂,一雙眼珠子因為充血而通紅。
就算是這樣,劉逸仍舊保持著嘴角向上的弧度,好像是在嘲笑冉閔,嘲笑冉閔不敢真正痛下殺手!
「下次再讓我看見你,我一定會殺了你!」
冉閔一抖手,將劉逸鬆開,壓力釋放的瞬間,劉逸體內血流回衝的聲音放佛清晰可辨,可他的胸膛卻沒有出現常人久憋之後的那種劇烈起伏。
「下次見面,誰殺誰還很難說呢!」嗓音的嘶啞是無法掩飾的,這種被桎梏之後,聲調多少都有一些改變。劉逸艱難的露出笑容,卻只是換來冉閔的一聲冷哼:「我殺你很容易,你要殺我,卻很難!」
「是麼?那若是太子殿下動手呢?那就一定很容易了,而且還不止是殺你一個,別忘了,那管家。」
「閉嘴!」冉閔不得不發出一聲怒吼,打斷了劉逸的話!這劉逸知道的太多了,而此地又是大街,誰敢保證周圍就沒有石虎的耳目。
劉逸發出一陣大笑,道:「原來堂堂平遼將軍也有畏懼的時候?也好,既然知道你畏懼的是什麼,或許下一次,我們可以好好的談談!」
「談?」冉閔雙眉一挑,右手勾住馬韁,撥轉馬頭,「我跟你有什麼好談的,你又不是女人,而且也不夠漂亮!」
「你。」
冉閔卻不知道,他這無心的一句話,卻是狠狠的刺痛了劉逸!……
信,不出冉閔所料,正是李詩詩寫的,信中的內容也很簡單,只是提醒冉閔,不要跟佛圖澄走的太近了。李詩詩承認那個崖山密諜正是太平道下的手,目的就是為了警告一下冉閔,佛圖澄知道的,太平道都知道,佛圖澄不知道的,太平道同樣知道,要對付冉閔,並不一定要採取暗殺等手段,只需要通過朝廷命官,甚至是石宣,將冉閔在外的那些佈置說給石虎聽,就能夠達到目的。
而事實上冉閔也很清楚,太平道遲遲不對自己下手的原因,其中一個就是張雯羽。
管家堡現在已經被經營的有若鐵通一般,在冉閔的建議下,管家堡執行了「身份證」和「暫住證」類似的管理手段,凡是想要在管家堡進出,那就必須要有證件。由管中月親自掌控的機構針對每一個管家堡人發出了證件,雖然這個時代沒有相片,但掌紋卻很好拓印,想要偷竊或則是搶奪別人的證件來矇混過關是很難的。
在這樣嚴密的管理制度下,待在管家堡的張雯羽可謂是安全的很,太平道的人想要靠近她都很困難,更不用說企圖從她口中得到那經書的下落,而剩下的突破口就只有兩個:冉閔,以及石塗。
所以冉閔肯定,在沒有得到張雯羽手中那卷經書,或者是獲得經書確切的消息之前,太平道的人是不會將自己逼上絕路的。有了這點自信,冉閔才有剛才那般衝動的表現,事後,阿奴乾等人都說,剛剛大家都捏了一把汗,那個叫劉逸的傢伙,分明不是個對付的硬茬。
沒兩天,對冉閔最後的任命下來了,鎮遼將軍,正四品的官職,他冉閔又陞官了,再升下去,恐怕等不到冉閔二十歲,他在石趙就無官可升了。而從名頭上,也可以看出石虎對冉閔的希望,鎮遼,鎮遼,若是不能將遼西鎮住了,又豈是對的起這個名頭?所以隨之而來的聖旨,就是讓冉閔在十五天之內返回遼西經略,務必要在這個冬季做好準備,等到春暖花開之時,收回遼西所有丟失的城鎮,並且要求冉閔在來年一定要對燕國發起相當程度的攻勢。當然,石虎很明智的沒有在聖旨當中提出要冉閔進攻大棘城,昌黎之戰的陰影恐怕至今仍在石虎的心中盤旋不去。
「有了這道聖旨,從今天開始,遼西豈不是已經是我冉閔的囊中之物?山高皇帝遠,這種好機會,我可是不能放過啊!」房間裡只剩下杜雷,冉閔也無須隱瞞自己的心思,他略顯興奮,在房間裡兜了兩個圈子之後,才對那杜雷道:「杜雷,馬上給漁陽那邊送信,讓他們按照計劃放手去做,很快,我就會前往漁陽,跟他們匯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