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閔原本以為自己很快就可以離開鄴城,前往遼西經略,然而事情的變化速度,超出了冉閔的想像。
就在冉閔接到聖旨的第三天,石宣,在鄴城遇刺!
消息傳出之後,整個鄴城就被禁衛軍給封鎖了,就連冉閔這般的四品大員,面子都不好使,石虎親自下令封鎖全城,務必要將刺客找到,並且要查出幕後主使!
「單渡,石宣的傷情如何?」
鄴城乃是石趙的首都,哪怕冉閔身為皇孫,又是朝廷四品大員,至今在鄴城仍舊沒有一個真正屬於他的宅子,他剛從遼西返回的時候原本住的是驛站,後來石宣被刺,城中一片混亂,佛圖澄著人將冉閔一行請進相國寺暫居,倒是替冉閔省了不少麻煩。
因為城中大搜捕,為了不讓自己的人手受損,冉閔不得不讓崖山密諜暫停活動,而他的消息來源,就變成了相國寺裡一個專門安排他生活起居的小沙彌,單渡。說是小沙彌,其實單渡年紀跟冉閔也差不多,只是長年生活在不見人間煙火的寺廟當中,顯得更加年幼。
學佛啟智,單渡年紀不大,但腦袋瓜子卻不差,是個聰明人,否則佛圖澄也不會派來聽冉閔使喚。
「阿彌陀佛,小僧不知具體情況,只是聽說石宣受了傷,卻是不至於喪命,現今正在那皇宮當中,由太醫們診治,小僧想啊,那些太醫們的醫術多高明啊,若是太重的傷,治不好就該歸天,若不是太嚴重的傷勢,那就應該有個准信兒,這般吊著掛著的,小僧也就不懂了。」單渡口中說的是不懂,但他的話確實說再明白不過了,石宣的這個傷勢,其中貓膩恐怕有很多。
冉閔揉了揉額頭,自打聽說石宣遇刺之後,他心中就始終懷疑這是一個陰謀,畢竟在這個落後的年代,要刺殺一個大國的太子,那就絕對不是件簡單的事情,想想當初他憑借超人的箭術,最終也未能成功,冉閔可不相信那石宣原本身邊的密衛死了之後,朝廷就不會給他重新配置一個?況且要說石宣身邊只有一個密衛,那打死冉閔都不相信。
所以除非是動用大批人馬,否則休想在鄴城動石宣一根汗毛。可是在鄴城,誰又有那個本事動用大批人馬呢,還真是不想活了不成?
「單渡啊,那你說說,石宣這是在唱哪一出呢?」冉閔扳了扳手指,發出一連串的脆響,在相國寺裡待了兩天,他感覺自己身子骨好像都要發霉了,僵硬的不得了。他習慣晨練,可相國寺乃是佛門清淨之地,若是讓他一大早就嘿喲嘿喲的大喊大叫,豈不是亂了高僧們的清修?
「鎮遼將軍,小僧愚鈍,豈能看出太子殿下的想法來,小僧只是在猜測,太子殿下如此樂意承受皮肉之苦,難道純粹圖好玩不成?」
要說單渡這個法號,倒也是有點意思。
開始冉閔問的時候,單渡死活不說,後來恐怕是被冉閔問的煩了,才告訴冉閔,為啥當初佛圖澄要給他取這麼一個怪異的法號:國師說小僧這輩子呢,是沒有渡別人的能力了,就算是捨了這身臭皮囊,那頂多也就只能渡一人出苦海,故而給小僧取了這樣一個法號,單渡,單渡,就是只能渡一個人的意思啊!……
鄴城被封三天,別看只有三天時間,事實上作為一個人口高度集中的城市,在封閉的情況下是無法自給自足的,短短三十六個時辰鄴城徹底的封閉,最終的結果就是讓除了皇宮和官府之外的地方,徹底的亂了套。
沒有新鮮的蔬菜,沒有人運走污物,不准進,也不准出,對於普通平民來說,這樣的日子堪比蹲大牢,尤其是那些在大街上橫衝直撞的禁衛軍,因為事關皇族,搜捕刺客極其同夥的事情就落在兇猛而蠻橫的禁衛軍身上,這些平常時候在皇宮裡被壓抑夠了的士兵,一旦闖入平民生活的區域,那就跟一頭頭開了閘的猛虎般可怕。
對於風暴眼中的鄴城來說,相國寺就像是個避風港,而冉閔待在這個避風港裡,卻對鄴城裡發生的大小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誰誰誰可能涉嫌此次行刺行動而被抄家,誰誰誰滿門都被拖出去砍了腦袋……一場太子被刺事件,竟然逐漸演變成為一場政治上的清洗,至於被清洗掉的究竟是屬於誰的人,其實明眼人早就已經看明白了。
是石韜!
雖然過去的石韜在朝堂上並不得勢,但自從他受寵於石虎,又被封為燕王之後,也逐漸有不少朝廷官員開始走近石韜,逐漸站上了石韜這條大船,畢竟石宣的船位置有限,再加上楊坯等人的惡評,以至於不少一直在觀望的朝廷命官,最終認定石韜可能是更好的選擇。
而這一次,由石宣被刺而引起的政治大清洗,波及到的不少官員,正是走近石韜的那些,雖然還沒有涉及到四品以上大員,但對於很多還在觀望的官宦來說,不啻為敲響了一次警鐘——石宣,才是大趙名正言順的太子,而石韜,這輩子注定了就只能是燕王,能不能善終,還得看石宣上台之後的結果呢。
「石宣這是在對石韜下手了,唉,事情的變化越來越超出控制了,接下來我該怎麼辦,去告訴石韜,讓他馬上離開鄴城,遠遁遼西,或可保住性命?」
在相國寺裡一待就是半月,對於冉閔來說,這半個月的日子很是難受,因為擔心搜捕傷及崖山密諜,所以冉閔早就已經下令讓密諜隊伍停止活動,他也很久沒有得到來自漁陽方面的消息,甚至於因為他是在相國寺當中,跟外界缺乏聯繫,就連遼西如今變成什麼模樣他都已經無法知曉了。
此時,冉閔開始懷念起張雯羽來,至少身邊有一個可以商量的人,他現在總不能去找杜雷或者是阿奴干說這些事情,此二人也就是衝鋒陷陣的猛將,卻不是那謀篇佈局的大家,縱觀身邊之人,冉閔感覺還是只有張雯羽,或許還加上一個姜波。
可惜姜波此人,冉閔無論如何都不敢掏心窩子對待,如何去尋找一個貼心的謀士,倒是成了冉閔的當務之急。
「單渡大師。今日外面又有何消息?」
「阿彌陀佛,小僧豈能承受大師這般稱呼,鎮遼將軍您還是叫我法號即可。今日倒是沒有太多消息,唯有那太子殿下,已經離開皇宮,想來是傷痛全好了。不過。」單渡說到此處,臉上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不過小僧聽國師說,那是因為皇上發了脾氣,將太子殿下身邊的幾個近臣都抓起來打了三十鞭,不成人形,太子殿下的傷勢才一下子就好了!」
「哈!」
聽單渡的描述,冉閔深感有趣,這小和尚說話倒是有些意思,只不過在冉閔看來,還是匠氣略微重了一些,跟佛圖澄比起來,差的不是一點半點,但是恰好能夠讓他理解透徹又不至於產生誤會。
「這麼說來,鄴城裡的風波,怕是要平息了?」
冉閔開頭反問單渡,卻是引的單渡眉頭一皺,豎掌道:「是了,鄴城的風波快要平息,倒是我相國寺,不明不白的惹上麻煩了!」
「哦?是何人如此大膽,竟然敢來相國寺撒野?難道是腦子進水了不成?」
「腦子進水?」單渡微微一愣,隨後笑道:「鎮遼將軍此話倒是有趣,形容貼切,只不過若是我說出那腦子進水的人,就不知鎮遼將軍會作何感想。」
「那你說說,那腦子進水的人,究竟是誰?」冉閔心中一緊,開口問單渡,正好此時,董媗走進靜室來,手中拿著一個禮盒,包裝華美,冉閔一瞧頓時感覺不似尋常人能夠送出來的東西,心中暗道:「是什麼人要跟自己拉關係?唔,此時情況微妙,定要多加小心才是。」
然而單渡看見董媗,卻是露出解脫的表情,道:「小僧先行告退,至於是何人來我相國寺撒那個野,還是請董師姐來解答好了。」因為單渡是佛圖澄身邊的人,董媗的身份,他倒是清楚的很。
「我還沒有打開看,要不要一起看?」董媗托起手中的錦盒,問冉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