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他們推翻了一輛大車！」
阿奴干低沉的聲音從馬車窗外傳來，車廂裡，冉閔不動聲音，淡淡地回應道：「知道了，裡面裝的東西，他們都看到了？」
「是的，所有人都看到了。」阿奴干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古怪，像是在強壓著笑意。
「雖然他們是太子殿下的親衛，但損壞了我東西，那還是要賠償的，告訴他們價格，就說若是他們不掏銀子的話，我不介意回到襄國城之後，親自去太子府裡，找太子殿下討要的！」冉閔說話的語氣不疾不徐，好像根本就沒有打算出去。
晚上，車隊行駛到一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阿奴干按照戰時標準，將大車圈起來，圍成兩圈，冉閔白日裡乘坐的馬車此時就充當他的行轅，倒是方便的很。
「老闆，石安火求見！」
「石安火？」冉閔微微一皺眉頭，隨後道：「等著，我這就出去！」一路上，冉閔是拿夠了皇族子弟的架子。石安火就是龍騰親衛的將領，是太子石宣的貼身侍衛副統領，本身也有點皇族的血脈，結果冉閔愣是直到現在都沒有讓石安火看過自己的廬山真面目，直到晚上宿營，這石安火怕是有些忍不住了，再次來求見冉閔。
「石將軍，聽說你有事求見本王？」
那石安火原本正在原地焦急的踱步，突然聽到冉閔的聲音，連忙轉過身來，面向冉閔，單膝點地，「參見小王爺！」
「免禮，有什麼事情就說吧，連日舟車勞頓，我也需要早早休息！」冉閔臉上擺出不豫之色，好像是很反感石安火打擾了自己的休息。
「末將打擾小王爺休息，實在是罪該萬死，不過實在是因為日間的事情，末將不得不」那石安火的臉色很是難看，他原本是應石宣的口令來監視試探冉閔，可誰也沒有想到，藉故推翻了一輛大車，卻讓他一腳趟進了渾水當中。
「日間的事情？哦，你是說那一車越窯的瓷器啊？怎麼，難道那些敬獻給皇上的瓷器，不是石將軍手下的人打破的麼？」冉閔故作驚訝，其實已是笑得腸子打結。可別小看了一車瓷器，北方不產瓷，別說是胡人國度，就算是晉朝統治北方的時候，整個中國北方仍舊沒有一個窯廠可以製造出堪登大雅之堂的瓷器來，等到羯人統治之後，瓷器更是缺乏。
長安這個歷史名城自然是有專門出手瓷器的店子，只不過這些瓷器都是從遙遠的南方運送而來，一路上還要穿過大大小小的勢力，損耗極大。為了降低損耗，一般瓷器都會使用船隻來運輸，而冉閔和石塗佔據下來的那個水路碼頭，正好就是瓷器上岸的點，所以冉閔跟石塗一合計，以極低的價格，收購了大量產自越窯的瓷器，幾乎都塞進了冉閔這次返回襄國城的大車上！
瓷器質重，加上保護瓷器的包裝，往大車上這麼一塞，從車轍印子來看，那就跟裝的是金銀銅鐵一般，也難怪那石安火會看走眼。
「小王爺，那車瓷器，的確是末將的屬下打爛的，末將求見小王爺，就是想問問，那一車瓷器，究竟價值幾何？」石安火幾乎是咬緊牙關把話給說完。他是石宣的貼身侍衛出生，自然是知道瓷器在趙國的價格，尤其是這種製作精美的南方瓷器，其價值更是高不可沽。若這些瓷器是冉閔自用的倒也罷了，可偏偏冉閔的手下都說，這是冉閔準備敬獻給皇上和國師大人的貢品，如此一來，破壞貢品的罪名，那就真是可大可小了！
那石安火也知道，既然隨便推翻一輛大車，裡面都滿滿裝著瓷器，恐怕其他大車裡，也不會有探子回報的那些東西，此次自己多半是被冉閔這個漢狗給坑了。三四十車的瓷器，說起來就算少那麼一車兩車，恐怕也不是什麼大事，但關鍵就要看冉閔心中怎麼想，他要是不在意，大可以將瓷器的數量說少一點，但他若是直接在石虎面前說出貢品損失的原因，恐怕就算是石宣，那也救不得他石安火的性命，獸園就是他最好的歸宿！
故而，石安火是不得不來見冉閔！
「價值幾何？」冉閔雙眉一挑，那張臉龐在火把躍動的光芒下，看上去很有些陰險的感覺，「石將軍啊，大家都不是外人，相信你也知道，這些個產自越窯的瓷器，到不是在價格的貴賤，而是一路來到我趙國，實屬不易。如此物事，我石閔自然是沒有資格享用，唯有皇上和國師才能般配，石將軍，我也不想為難你，若是你能買到相同的瓷器補進去，不管你花多少錢，我都當做此白日裡的事情從未發生過，如何？」
與其說這是放了石安火一馬，不如說這是冉閔在將石安火的軍！越窯的瓷器豈是說買就能買到的？石塗在購買這批瓷器的時候，就已經向那瓷器行的東家打聽的再清楚不過，至少在半年之內，都不會再進貨了！所以哪怕石安火有再多的銀子，那也是買不到的！
「小王爺！」
石安火兩排白牙狠狠一挫，聲音壓低，跨步貼近冉閔。
冉閔巋然不動，好像石安火那仗劍瞠目的模樣壓根對他產生不了作用！
「小王爺，咱們不妨把話說明白了！」
一聽石安火這話，冉閔心中暗笑：這傢伙果然是沉不住氣了，哼，一群蠻子啊，心中沒有點城府，被我一設計，就自亂陣腳！
冉閔心中盤算，臉上仍舊是茫然不知所措的神情，「說明白？石將軍，小王我已經說的很明白了，瓷器嘛，本來就是容易碎的，打碎了不要緊，買來補上就是了。你看，此地距離鄴城至少還有三天的行程，石將軍，你時間充裕的很啊！」
時間充裕？
聽到冉閔這話，那石安火兩眼中真要冒出火來！先不說冉閔走到這裡一路上已經用了多少時間，也不說還能不能買到相同的瓷器，光是從這裡快馬加鞭返回長安，恐怕都要用整整三天的光陰，冉閔這話，壓根就是說出來氣人的！
「小王爺！石安火跟你說老實話吧，你車隊裡，可是裝著大量收刮至長安的白銀？你在長安暗中經營米鋪子，壟斷水路碼頭，這些事情，太子殿下都已經知曉，派某在官道上等候，為的就是拿到證據！若是我將你這三十多輛大車一一打開，我就不信，找不到這些證據！」
「呀！」
冉閔一聽石安火的話，頓時連退三步，手指石安火，「你你」
看到冉閔的舉動，那石安火臉上顯出得色，「如何？小王爺可是還要末將賠償那瓷器？」
「好像差不多了，再演就過了！」冉閔心中盤算，一轉眼，就看見不遠處隱藏在黑暗當中的那一雙眼眸：這個小丫頭，還真是在旁邊看戲來的！
「小王爺，如何？」見冉閔遲遲沒有回答，那石安火以為自己已經將冉閔嚇到，臉上得意的神色更加濃厚，腳下更是逼近冉閔。
「哦，是了，如果石將軍有興趣的話，不如現在就一輛車一輛車的去檢查好了！本王有些累了，先回去歇息，若是車隊當中真有石將軍您說的不義之財，那就勞煩石將軍將本王鎖去鄴城得了！」
「你！」
冉閔態度突然轉變，那石安火頓時心中沒了主意。倒是冉閔發出一聲冷笑，隨後轉身不看那石安火，逕直向自己的馬車而去，走出幾步之後，他又突然停下來，道：「是了，石將軍，若是等我進入鄴城，面見皇上的時候，皇上要是問我，這瓷器怎麼少了一車，你說，我該怎麼回答呢？」
「石閔！你莫要囂張，你上次刺殺太子殿下的事情，殿下已經手掌證據，只等他此次經略遼西返回襄國城，就要拿你問罪！刺殺太子，乃是抄家滅族的死罪！」石安火再也無法安奈自己的情緒，扯起嗓門大聲吼道。
冉閔猛然轉身，兩眼死死盯著怒氣騰騰的石安火，「哦？石將軍，太子殿下真的去經略遼西了？」
「那是自然！」石安火現在還不知道，他已經在無意中，替冉閔證實了心中最大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