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在石安火看來,太子石宣此次能夠經略遼西,乃是受到皇上看重,前途無量,但是對於冉閔來說,石宣原本是不應該經略遼西的,而是因為他的兩封書信,才讓石宣不得不前往遼西,陪著鎮遠將軍石成、積弩將軍呼延晃、建威將軍張支這幾個窩囊廢,跟慕容評等燕國的精銳周旋。
歷史上,石成他們可是打了敗仗的,就不知道多出個石宣在後面指揮,結果會如何呢?冉閔聽了石安火的話,心中瞬間盤算開去。這石宣成為遼西方面的統帥,在歷史上好像是沒有記載的,那麼石宣的存在究竟能不能改變歷史呢?這一點,冉閔一時間也無法確認。若是從眼前利益出發,冉閔當然希望仍舊跟歷史上記載的那樣,石趙大敗,張支被慕容評砍了腦袋,最好連石宣的腦袋都被慕容評砍了就更好!
可冉閔的心中也有矛盾,若是這樣都無法改變歷史的進程,那豈不是說公元352年他就死定了?
「石閔!你究竟還要不要我賠那車瓷器!」
恐怕是感覺自己被晾在一邊,心中有些忐忑,那石安火又是一聲大喝,倒是將冉閔驚醒過來:「哦,石將軍,你剛剛是說,太子殿下去經略遼西去了?唔,這個嘛,太子殿下污蔑我是刺客,曾經刺殺於他,我是不會承認的!而你,損壞了我敬獻給皇上的貢品,那可是大家都看到的,你說,是我先到鄴城向皇上稟告此事呢,還是太子殿下先到鄴城,在皇上面前潑我的髒水呢?嘖嘖,這個時間,石將軍你可是要好好的算算清楚,我真的困了,石將軍,有什麼話,我們明日一早再說吧!」
冉閔臉上帶著冷笑,再不跟石安火說話,轉身便走,剛剛走出那石安火的視線範圍,阿奴乾等親隨就貼了過來,只聽那阿奴乾笑道:「老闆,剛才我還真擔心那小子動武!」
「動武?」冉閔腳下不停留,只是偏頭睨了眼阿奴干:「他敢麼?我冉家世代勇武,別說是他一個人,就算他再多十個八個的,也未必就是我的對手!」話說到這裡,冉閔突然將頭轉向另外一個方向,開口道:「出來吧,看戲看夠了,也該回去睡覺了!」
「唔,又被你發現了!」
顧小雅的聲音從陰影中傳來,緊跟著,那嬌小的身影也在冉閔視線當中顯現,小丫頭臉上滿是興奮,揮舞著兩個拳頭,「閔哥哥,剛才你好大的威風啊,嘿嘿,你是沒有看見,當你走了之後,那個傻瓜,一直在原地轉圈呢!」
石安火在原地轉圈,這種事情其實冉閔早就已經料到了。畢竟這個世界上沒有不愛惜自己性命的人,那石安火既然貴為太子貼身侍衛頭領,在石宣身邊待了這麼多年,想必更是戀生。冉閔自知已經將話說的再明白不過,就算石宣手中真有能夠致冉閔於死地的證據,恐怕也無法趕在冉閔到達鄴城,在石安火頭上扣下重罪之前,將冉閔扳倒!
等到石宣從遼西回來時,他石安火怕是已經化成獸園裡的糞便了。
「快去睡覺!」冉閔佯怒地瞪了顧小雅一眼,隨後,他並沒有返回自己的馬車,而是跟著顧小雅,一起向顧太炎乘坐的馬車而去
「擺在那石安火面前就只有兩個選擇,要麼明日一早老老實實的來向我跪地求饒,要麼,今夜就發動攻擊,將我等一行人,殺個乾乾淨淨,到時候推到馬賊身上,倒是查無證據!」藉著馬車裡的油燈,冉閔跟顧太炎兩人,低聲商議。
「阿奴幹這一路都表現的很強勢,那石安火身邊也就是五十個人,五十把刀,除非他真是瘋了,否則不會走第二條路吧?」顧太炎捋著自己的長鬚,顧小雅就蜷縮在自己爺爺身後,說是睡覺,那雙星眸卻是睜得老大,閉口聽兩人談話。
冉閔瞟了眼顧小雅,搖頭道:「我也不敢肯定,不過老爺子你說的可能性更大,畢竟石安火養尊處優的時間太長了,剛才我仔細觀察過他的雙手,連一些武人常有的繭子都不明顯,這些年跟在那石宣身邊,怕是他荒廢的不僅僅是武藝,還有那顆英雄膽啊!」
「什麼英雄膽,一個小小的侍衛而已!」實在是忍不住的顧小雅,終於開口插話。
無論是冉閔還是顧太炎都沒有理睬她的意思,兩人的談話只是微微一頓,又繼續了下去。雖說冉閔也認為石安火今夜發飆的可能性不大,但還是讓阿奴干做了萬全的準備,以防不測。
然而石安火真就是老老實實的待了一晚,甚至是在天不亮的時候,就去了冉閔的馬車前,被阿奴乾等人擋駕,也都老老實實的候著。天色放亮的時候,冉閔從另外一邊回來,鑽進馬車前,他就看見石安火耷拉著腦袋的模樣。
硬是在馬車裡拖拉了半天,日上三竿的時候,冉閔才讓石安火進了自己馬車。
那石安火一進馬車,立刻將身上的兵刃甲衣統統卸下來,擺放在冉閔面前。
「石將軍,你這是」
「末將昨夜膽大妄為,今日是來向小王爺請罪來了!」如果變戲法似的,那石安火一邊說話,一邊不知從何處抽出一根籐條來。看的冉閔心中一樂:喲,這傢伙還知道負荊請罪!
「將軍言重。昨夜大家各為其主,何罪之有?不過今日石將軍心中究竟是作何想法呢?」冉閔瞇起雙眼,雖然沒有去接那石安火的籐條,但是也沒有讓石安火起身。
「請王爺明鑒,末將今日前來,就是向王爺您一表衷心!從今日起,王爺您就是我石安火的主人,一切去留單憑主人定奪!」石安火仍舊是雙膝跪地,連頭也不敢抬,更不用說看看冉閔此時的表情。
若冉閔是這個年代土生土長的人,恐怕石安火這麼一說,他就應當是上前一步,將石安火攙扶起來,然後加以撫慰,以堅定屬下的信念。可惜冉閔骨子裡的靈魂那是來自多姿多彩的二十一世紀,在那個「實用至上」的時代,人們只相信一句話——口說無憑!
所以冉閔並沒有安撫石安火,而是直接丟出一張紙,上面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字,昨夜裡顧太炎代筆,大概內容就是揭露石宣謀反的一些話,而落款的名字,就是石安火。
「安火啊,既然你有心跟著我,那就摁個手印兒吧!」冉閔將那紙張丟在石安火面前,卻不料石安火看了看面前的紙張,滿眼的都是茫然。
冉閔再定睛一瞧,好嘛,那紙都是倒著的,可石安火愣是沒有反應,顯然這傢伙壓根就不識字!
不識字沒有關係,冉閔重新將紙撿起來,一個字一個字的讀給石安火聽。
石安火一邊聽,身軀一邊顫抖,黃豆大小的汗珠子那是不要錢一般的往下滴,冉閔內容還沒有讀完,石安火跪著的地板上,就已經濕了一片。
「聽完了?」
石安火點點頭,兩眼中閃爍著絕望的光芒。冉閔也不管他,逕直丟下一把小刀,「我馬車上沒有印泥,你就割手指吧!別說我這個當主人的殘忍,這年頭,空口白牙的話誰信啊!」
恐怕此時石安火心中已經將冉閔祖宗十八代都給罵遍,然而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一想起自己在襄國城裡安置的幾房家眷,那雪白細嫩的肌膚、柔弱無骨的**,石安火將牙一咬,撿起小刀,往自己手心狠狠的割了下去。
「嘖嘖,我只是要個大拇指印就好了,怎麼跟我弄了個巴掌在上面!」冉閔撿起血淋淋的紙張,在空中搖晃著等著血跡風乾,一面還隨口挪揄石安火,直直將那石安火憋的快要吐血。
片刻之後,冉閔感覺火候也差不多了,這才讓石安火站起來,開始詢問石宣的事情。
「投名狀」就在冉閔身後的箱子裡放著,此時的石安火,跟昨夜相比判若兩人。冉閔問什麼,他就說什麼,端的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哦,你的意思是說,麻秋所謂的證據,僅僅就是因為他在鄴城外,見過我在三百步之外開弓?」冉閔問起石宣手中掌握的情況時,終於從石安火口中得到了最準確的消息。
石安火是石宣的貼身侍衛,在很多時候,石宣都不會將他遣走。石安火同時也告訴冉閔,石宣身邊唯一不留人的,就是跟那個神秘的大夫劉逸商量事情的時候。
「劉逸,你對這個人瞭解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