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擅自帶兵離開管家堡,該不該殺?」
「張家被驅逐出管家堡乃是老堡主的決定,管無涯竟然罔顧老堡主的命令,追殺張家滿門,此種行徑,該不該殺?」
「身為軍人卻劫財滅口,此種行徑,該不該殺?」
管無涯被兩名撼山軍紮緊,壓住雙肩跪在大堂之中,冉閔高座帥椅,而姜波作陪在場。
一連三句「該不該殺」出口,除了管無涯,幾個黑龍騎的將士都已經滿臉慘白。大堂中不僅僅有撼山軍、花帽子營的人,還有一些冉閔刻意放進來,算是「旁聽」的堡民。
面對冉閔的詢問,那管無涯只是咬緊牙關,一聲不吭。
「冉堡主稍安勿躁,冉堡主稍安勿躁。」眼看冉閔下一句就有可能是直接要將管無涯推出去斬首,姜波連忙開口道:「離堡出去追殺張家上下,全是我的主意,其中別有隱情,絕非是為了區區財物,若是為了財物,我又豈會將所得的張家財物全部捐贈給撼山軍,捐贈給堡主你啊!」
「姜波!」
當著眾多堡民的面,姜波把那些財物的事情說出來,不是存心讓冉閔這個堡主過意不去麼?
「堡主!」
這個時候,姜波往日裡臉上常有的柔弱表情不見了,他站起來走到管無涯和冉閔之間,大聲道:「無涯統領,此事我沒有想到會鬧到如此地步,都是我大意了,無涯統領,連累你了,你稍等,等我把事情說明白了,自然會還你一個清白。」
說完,姜波一個旋身轉過去面對冉閔,雙手高舉大聲道:「堡主,我姜波以身家性命擔保,接下來說的話,句句屬實絕無編造。」
冉閔悚然變色,姜波敢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如此信誓旦旦的話來,莫不成這其中還真有隱情了?眾目睽睽之下,冉閔也不能不讓姜波說話,橫下心,他將頭一點,道:「你說!」
「多謝堡主!」
姜波再次向冉閔鞠躬,隨後開始說出其中原委。
原來那張家可不是僅僅想得了管家堡的統治權這麼簡單,事實上張家的異動,管寧熙久已覺察,只是考慮到雙方多年的交情,才沒有對張家下手。誰也沒有想到,張家會走到最終跟管家徹底對立的局面,而姜波按照管寧熙的命令,在暗中調查之後發現,那張家竟然暗中與那慕容鮮卑有往來!
「張家人,與慕容鮮卑有往來?」
聽姜波說到這裡,就連冉閔臉上都變了顏色,慕容鮮卑,慕容恪,這些字幾乎是冉閔最不願意聽到,一直刻意迴避的。
「他們怎麼可能跟慕容鮮卑有往來?」
一揮手,冉閔讓木雲指揮士兵,將大堂裡閒雜人等攆了出去,將大門緊閉起來,隨後他又指著管無涯身邊的幾個黑龍騎士兵道:「姜波,將不知道此事的黑龍騎點出來,另行關押!」
姜波和管無涯兩人從七個黑龍騎但中點走了六個,都是小兵兵,只剩下管無涯和那個副隊長,算是知曉大部分事情的人。
「現在沒有外人了,姜波,既然事情跟慕容鮮卑有關係,那咱們也不兜圈子,我知道你在管家堡裡還有人手,我也知道你有自己的算盤,不過既然大家都是漢人,在面對鮮卑人的時候,就應該開誠佈公對不對?」
冉閔滿臉正色,那姜波整肅面容,「堡主,既然您都已經知道了,那大家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好了。」
終於,兩人第一次開誠佈公的談話,竟然是在管無涯此等外人在場的情形下展開。
「我按照老堡主的密令,對張家日常的活動進行了全面的監視,那張家家中每隔一月就會有人離開,根據我手下幾次跟蹤得出的結果,張家派出去這些人,都是去跟慕容家的細作見面,交換信息去了!」
姜波唯恐冉閔不相信自己所說,緊跟著又道:「我還命令手下截獲過張家與慕容鮮卑之間的通信,其中明明白白寫著,他們會在時機合適的時候,引慕容恪兵馬入堡,而慕容鮮卑對張家的承諾,就是在佔領管家堡之後,大義上,管家堡歸屬燕國,而實際上由張家人自行管理,只要年年納貢繳稅,燕國秋毫不犯,另外……」姜波說到這裡,轉頭看了管中月一眼,「另外就是那慕容恪特別要求,管中月必須要完璧送給他,否則的話,所有約定作廢!」
「呸!」
管中月禁不住啐了一聲,面帶寒霜地望向冉閔。
冉閔哭笑不得,這事兒怎麼也跟管中月扯上了關係,好在現在管中月已經成了他明媒正娶的老婆,是誰也搶不走了。
「這事兒,也就是說管無涯你們是知道了?」
「身為黑龍騎天隊統領,這點消息我豈能不知?」管無涯臉色仍舊很難看,因為直到現在,冉閔始終不讓他好好站起來說話,就更不用說讓他光明正大的坐下回話了。要知道,管無涯今年已經是三十三歲的人了,說句難聽的話,當年在管家堡,除了管寧熙、管中月,他也算是第三號的人物,如今時過境遷,在面對一個尚未真正成年的毛頭小子時,卻遭此大辱,他管無涯又豈能幾句話就消了氣?
「也罷,木雲,把管無涯兩人押下去,聽候發落!」
讓姜波和管無涯驚訝的是,冉閔在聽了事情原委之後,竟然不是將管無涯當場釋放,而是繼續羈押,聽他的口氣,跟著好像還要追責。
「冉閔,事情都說清楚了,你居然還不放人,你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閉嘴!」
冉閔沒開口,木雲卻是不會客氣,「啪」的一巴掌,重重地抽打在管無涯的臉膀子上,頓時四根長長的指痕浮了起來。那管無涯也被木雲這一巴掌給抽蒙了,嘴巴無聲的翕張著,卻還是沒有發出聲音來。
「堡主,士可殺不可辱啊!」
姜波見那管無涯挨打,連忙站出來勸道。
「那你是想我殺,還是想我辱?」冉閔聞言,冷冷地望向姜波。
「這……唉,堡主,你對我有什麼不滿儘管衝我來吧,不要再為難無涯統領他們,事情是我安排的,命令也是我下的,張家錢財的大頭也在我手中,這件事情就由我來全權承受好了!」不知為何,那姜波突然之間變得有若男兒般慷慨,要不是冉閔從未曾聽聞過姜波跟某個男人走得很近,他甚至會認定,那個管無涯,會不會姜波相好的?
最終管無涯兩人還是被士兵拖了出去,等候冉閔的發落,房間裡,也就剩下了冉閔、管中月和姜波三人。
照理說,這樣是比較危險的,因為姜波本身就是一個不確定的因素,冉閔雖然勇武,但在近身搏鬥上,卻是不如那些真正習武的高手。
「少游兄……」
「堡主您還是直呼我姓名好了,如今你我地位已是大不相同。」姜波這話略顯得有些小性兒,不過冉閔倒是沒有放在心上,只是微微一笑,「好吧,姜波,你的來龍去脈,老堡主已經都給我說的清楚明白,截殺張家之人,究竟是你的主意,還是老堡主的主意,我這可是最後問你一次了,要是答案讓我不滿意,那從今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大家就各不相干!」
各不相干!那才是姜波要走獨木橋,再也不能跟著冉閔走陽關道才對!
姜波本就是個聰明人,怎麼會聽不出冉閔話中的含義,連忙道:「我承認,截殺張家人的事情,老堡主並不知情。我曾經向他提出來斬草除根,借堡主兄長石塗的手,將張家人殺個乾乾淨淨,可惜老堡主就是太念舊情,一直不肯點頭,他甚至看出石塗也是個面冷心熱之人,由石塗出手,張家人還有一線希望,若是交在我手中……」
兩眼中閃過一道陰霾,姜波的話就此打住。
「算你老實。姜波,既然你也有自己的想法,不如說出來,看看我們彼此有沒有合作的可能?」
冉閔這話一說,姜波臉上的苦澀更甚,他抬頭望著冉閔,艱澀道:「堡主,時至今日我才知道你的雄才大略,碰上你,算是我姜波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