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閔風雪無助的趕回襄國城,胯下的白龍算是立下汗馬功勞,然而當他走進冉家大院後,聽到張四方和張雯羽的匯報,卻是一盆冷水,將他從頭淋到腳,連心,都變得冰涼的。
「木雲和管令傑不得不返回管家堡,那些漢卒家眷被石宣的近侍衛隊投進了大牢,還是太子府的大牢!」
這些由張四方收集來的信息,徹底擊垮了冉閔,讓他禁不住一陣眩暈,整個人好像連站都站不穩了。
「將主,您……」張四方伸手過來想要攙扶一下,冉閔出手推開,「我沒事,嫂子,你糊塗啊!」
「糊塗?」
張雯羽這一輩子,小時候被人說過幼稚,但成人之後,可能還從來沒有被人說過「糊塗」,臉上神情一變,她有些不服輸地質問道:「我什麼地方糊塗了?」
「唉!」冉閔一聲長歎,「嫂子,你想想我大哥的性格,他若是知道自己麾下士卒的親人都因為他而被石宣投入大牢,你說,他會怎麼辦?」
「當然是想法營救咯,若是最終沒法救出來,他也是盡力了,誰也不能責怪他!」
張雯羽回答的很是肯定,好像她已經看到了事情的發展就是如此一般,然而冉閔卻打斷道:「錯了!大嫂,看來你還真是不瞭解我那個大哥啊,救,你心中都已經算定,以我們現今的實力,根本無法突破襄國城的城防,進入太子府救人,大哥豈能想不到?那他怎麼辦?唯一的方式,就是滿足石宣的要求,用他自己的命,來換回上千同胞的性命!」
「啊!」
張雯羽嬌軀一顫,玉手禁不住掩住小嘴兒,一對眼睛瞬間就變得通紅,眼淚來的之快,超出了冉閔的想像!看來張雯羽是被冉閔點透了,或許她只是抱著一種僥倖心理,認為石塗不會如此干,事實上她也沒有真正能夠解決這個問題的方式,她只像是一隻遇到危機的鴕鳥,將自己的腦袋,深深的埋進黃沙當中。
看張雯羽現在的狀態,冉閔知道已經指望不上了,為何戰爭要讓女人走開?或許正是因為哪怕是最理智的女人,在涉及到她所愛的人時,也會做出最糊塗的判斷。
「你馬上帶人,出發前往管家堡,無論如何要將我大哥堵在路上,不能讓他進入襄國城!」冉閔知道自己不能走,所以這個事情,他只能讓張四方去辦,沒別的辦法了,哪怕是暴力一點,冉閔也顧不上了。
接了命令的張四方馬上就要出發,張雯羽突然叫道:「帶上我,帶上我去,或許我可以說服石塗,讓他就留在管家堡,哪裡都不去,哪裡都不去!」
張四方停下腳步,兩眼望向冉閔。
「不可能!太平道既然已經知道你在這裡,就不會善罷甘休,你要是出現在大哥的身邊,只會給他帶來更大的麻煩!張四方,你趕快去,這裡有我!」冉閔揮手,將張四方攆走,轉身看到張雯羽想要跟出去,冉閔顧不上兩人之間身份的差距,一把抓住了張雯羽的右手,「嫂子,你聽我說!」
「放手!」
或許是冉閔的力氣太大,抓得張雯羽有些疼了,她的神志反而清醒過來,那雙眼睛狠狠一瞪冉閔,「成何體統!」
「我還沒滿十六歲!」冉閔也不是省油燈,被張雯羽這麼一喝,立刻為自己找了個理由,大聲道:「未成年不負法律責任!」
心慌意亂的張雯羽並沒有注意到冉閔言語中那些「超常」的地方,她只是覺得被冉閔抓住手,萬一被人看到,那就大大的不妙,所以使勁兒的掙脫,然而冉閔卻不敢輕易的放手,若是讓張雯羽掙脫,跑出客堂,難道他還能衝上去將張雯羽撲倒不成?
「你要是聽話不走,我就馬上放手!」
「好!我不走!」只要冉閔能夠放開自己,張雯羽恐怕任何條件都能答應。
得到張雯羽的保證,冉閔一點點地鬆開右手,他哪裡想得到張雯羽右手才剛剛自由,立馬就扇了過來,「啪!」不明不白的,冉閔只覺得臉上一辣,被張雯羽重重的抽了個耳光!
「無恥!」張雯羽扇了耳光仍舊是不滿意,怒罵一句後,才轉身往後面的廂房而去。摸著自己滾燙的臉,冉閔苦笑不已。
張雯羽的心情,冉閔是可以理解的,但是這一耳光究竟挨的值不值,冉閔自己也不知道。不過他沒有時間去盤算這個耳光的事情,被嫂子打一耳光天不會塌下來,但若是石塗真的回到襄國城,恐怕那石宣不會就此善罷甘休,在得到石塗後一定會繼續做文章,直到把整個冉家都牽連進去。
冉閔必須要在短短兩三天的時間裡找到應對的方式,否則就算張四方能夠堵住石塗返回襄國城,以張四方的能力和石塗的死腦筋,又能支撐幾天呢?轉頭看了看已經消失的背影,冉閔知道現在不能指望張雯羽了,可惜他身邊連個可以商量的人都沒有,再次讓冉閔感慨,這打天下的確不是單槍匹馬就可以完成的事兒,難怪當初項羽要在烏江自刎,誰讓他既沒有韓信,也沒有蕭何呢!
「臭小子,臭小子你在不在?」
正思索間,一個蒼老的聲音突然從院子裡傳了進來,冉閔聽到這聲音,臉上的苦笑更濃,低聲道:「這倒是好,啥事兒都湊到一起來了,這老爺子不好好的在自家醫館裡待著,跑來湊什麼熱鬧!」
能夠叫冉閔臭小子的人,恐怕現在也就只有顧太炎顧老爺子了。不用說,他這番來冉家,說的還是老生常談,關於兩個小字輩的婚事,對於老人來說,恐怕天塌下來,也是成親生孩子才最重要了。冉閔沒時間跟顧太炎打太極拳,乾脆把張媽搬出來,丟下一句:「你們商量,商量好了我照辦!」的話之後,就溜之大吉。
他倒不是純粹為了逃避顧太炎的口水,而是要趕著去找那李志飛。雖然他已經知道那些漢卒家眷是被太子近侍衛隊捉拿,但李志飛那裡,總還能套出點話來。
已經跑到院子門口,冉閔突然又停了下來,他回想剛才張雯羽和張四方轉述的情況,還有張雯羽那不是很客觀的分析,突然發現,自己犯了一個巨大的錯誤!
「是密諜!那石宣一定在襄國城留下了大量的密諜,他是太子,他完全有這個能力,將整個襄國城裡所有的事情都置於密諜的監控之下,哪怕是我在家裡打了個屁,恐怕不久之後,都會有人報送到石宣那裡去!」想明白其中的關竅,冉閔突然覺得迫在眉睫的事情不是去找李志飛了,而是對冉家進行一個清理。
因為冉閔被石虎正式收為乾孫子的原因,李志飛在拍馬屁送給冉家一個大院子之後,冉家也陸陸續續的進了不少家丁僕人,當初冉閔一直認為這些事情不應該歸他管,就壓根沒留意,現在想起來,恐怕這些家丁當中也有石宣的人。
「哎呀,我的老太爺啊,您怎麼還在這兒喝茶啊?」
「放屁!你這個混小子,老頭子我到現在,還沒看見茶在哪裡呢!」顧太炎吹鬍子瞪眼,剛剛一把沒抓穩,就讓這小子跟泥鰍似地的溜了,現在好不容易回到客堂,開口就沒好話,這不是明擺著要送客麼,哪裡有半點將他顧太炎當自家人的意思。
其實這個時代,茶葉還真不是普通家庭可以用來招呼客人的,還算是一件比較奢侈的東西。冉閔雖然已經貴為皇族後代,但他拿到手的第一筆俸祿已經用在了購買糧草裝備上,再加上冉家最近下人數量暴增,張媽能夠維持著走已經不錯了,哪裡還有餘錢去採購招呼客人的茶葉,所以顧太炎說他根本沒喝到茶,那也是一句大實話。
「哎呀,張媽啊,家裡就沒有準備點茶葉?算了算了,回頭找人去市場上採購一些,好歹咱現在也是皇親國戚了,怎麼能夠不準備點茶葉呢?」冉閔一邊說,一邊走到顧太炎身邊坐下,低聲道:「老頭子,最近我遇上麻煩,大麻煩了,若是解決的不好,不僅僅是我自己有性命之憂,恐怕還要抄家滅族,你就不擔心你孫女兒嫁過來,還沒等到懷上孩子,就要送去菜市場砍了腦袋?」
「呸!」
那顧太炎也是個性情中人,也不管張媽還坐在旁邊,一口就啐向冉閔,「這年你還過不過了?哦,好端端沒事兒,就詛咒我家寶貝孫女兒玩兒呢?」
「真不是詛咒。」冉閔不想讓張媽擔心,壓低聲音道:「走,跟我去書房,我把詳細的情況跟你說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