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尚的喉嚨被人割開,那有若黑魚嘴一般大小的豁口當中正不停的噴射出霧狀的鮮血,在張尚的腦袋旁邊形成一團血腥的雲團,警示著張尚身後的暴民。
不僅僅是張尚,幾個張家混雜在人群當中鬧事的年輕人,幾乎是同一時間斃命,有像張尚那樣壯烈無比的,也有後心裡突然插上一把匕首,無聲無息在人群當中軟倒的,還有莫名其妙就倒在地上,看不見流血也找不到傷口,就那麼沒了呼吸的!
「死人了!死人了!」
「張家人都死了!張家人都死了!」
原本就是被張家人挑動的民眾,在看到好幾個張家人紛紛死於莫名時,躁動的心瞬間變得一片冰涼,剛剛還想衝擊軍營,現在卻感覺到周圍一片蕭殺之氣,好像一隻無形的魔鬼,正張開血盆大口,欲擇人而噬。若是大家看清楚動手的是石塗等人,或許情況會是另外一番景象,而今張家人死的莫名其妙,軍營裡的士兵無一人出手,反而讓情況變得玄妙起來。
「堡主,該您老人家出面了!」
幽靈一般的姜波不知何時出現在管寧熙身邊,輕言細語地說道。
「你幹的?」
「我又不會分身術,怎麼可能同時殺死好幾個人呢?」面對管寧熙的質詢,姜波仍舊是那副怡然自得的模樣,「再說了,死幾個人就能解決眼前的問題,豈不是很好?反正都是張家的人,一會兒堡主您只需要說,是張家上下為非作歹,弄的天怒人怨,到時候讓石塗帶領他的軍隊去把張家上下一抄,整個管家堡不就重新清淨了?堡主您現在可不能遲疑啊!」
被姜波這麼一說,管寧熙心中雖然很不舒服,有種被人架著走的感覺,但卻也毫無選擇的餘地,他狠狠地瞪了眼面若桃花盛開的姜波:「沒想到你在堡中也埋著人馬!」
「當初可是堡主您讓我找人盯著張家上下的,而今怎麼翻臉不認帳了?」姜波即便是被管寧熙責難,仍舊是滿臉無所謂的模樣。
「我可沒讓你找殺手!」
「冤枉啊!堡主,我也不知道他們殺人這麼專業。嘖嘖,都是我那死去的老頭子,說什麼為了家族的復興,一定要訓練死士,結果吧,他自己不幸死的早,卻要我來養活這些除了殺人之外啥都不會幹的廢物,我也是很苦惱啊,要不回頭我把他們交給堡主您來掌控,那養活他們的煩心事兒,也就交給堡主您好了!」
別看姜波說的好像跟真的似地,但管寧熙知道,姜波這是在明擺著威脅。死士,在這個年代是非常高端的東西,不是隨便一個家族就能飼養出來的玩意兒,就連管家堡,上上下下經營了這些年生,也沒有弄出一個死士來,而就剛才姜波表現出來的實力,恐怕絕對不會是三五個死士這麼簡單。
管寧熙再次跺腳之後,走了出去。
這是他必須要做的事情,這個時候,也只有他,才能夠緩解當下的困局。
「所有人給我聽著,今天的事,那些死掉的人,乃是天意,是他們逆天而行咎由自取!石塗將軍和他的軍隊,乃是上天派來保護我們的天兵天將,張家人企圖對天兵天將不軌,自然有老天爺來懲罰他們!所有不是張家本家的人,速速給我回家去,老老實實的待著,剩下的事情,由我,管寧熙來親自處理!」
管寧熙雖然已是風燭殘年,但他在管家堡裡的威信仍在,其實若不是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縱容,那張家人根本沒法把事態弄到今日這個規模。
此時管寧熙站出來說話,當真沒有幾個管家堡的人敢於反抗,即便他所謂石塗等人是天兵天將完全是個笑話,但也不會有傻子在這個時候跳出來反駁。
張家人或許不會同意這種說法,但是在管寧熙的暗示下,石塗指揮著他的士兵,有若下山猛虎一般,將凡是想說話的人,瞬間撲倒在地,老老實實地也就罷了,若是反抗,那些老兵可不會客氣,沉重的刀柄甩在臉上,打掉幾顆大牙完全不是問題!
「已經查明,昨日裡殺死我軍士兵的人,就是受了張家人的收買和慫恿,這是他摁了手印的公訴,若是有人不信,還可以當場對質!」面對仍舊沒有徹底放棄的民眾,石塗一抖手,展開一張蓋滿暗紅色指印的黃紙來,黃紙上密密麻麻的記載著口供,想來就是昨天晚上的成果。
事到如今,再沒有傻子會跟在張家人屁股後面鬧騰了,樹倒猢猻散,現在無論是誰心中都明白,接下來就該張家本家倒霉了。
對於管家堡的平民來說,還是有一部分人是樂意看到張家人倒霉的,畢竟作為管家堡兩個勢力最大的家族,管家就只有一個老人一個閨女,哪怕管中月平時更像是個爺們,但對於普通的堡民來說,管家爺孫倆個是不會干擾到他們正常的生活,更不會巧取豪奪他們的利益,相反,那張家人多勢眾,對財物的需求也極大,自然而然的也會跟更多的堡民產生衝突,尤其是一些自來就被張家打壓的小姓家族,更是苦不堪言。
而今管寧熙和石塗已經擺明了聯手要讓張家好看,雪中送炭的事情難了點,落井下石這種毫無難度的事情,自然有不少人是樂意做的。
所以管寧熙這邊才開始宣佈張家的罪狀,那邊就有人公開了張家人日常的罪行。還真是不說不知道,一說嚇一跳,就連始作俑者的石塗,在聽了那些真真假假的罪狀後,都認為張家上下皆是可殺之人!
一時間,管家堡裡兵鋒四起,凡是跟張家本家有關係的人,統統被石塗率領的士兵,還有從旁協助的黑龍騎,給逮的一乾二淨,大半天的時間,張家,這個曾經在管家堡裡首屈一指的家族,就煙消雲散。
石塗並不是個嗜殺之人,更何況管家堡只是個塢堡,而不是石塗的軍隊,他沒有理由也沒有立場提出將張家上下滿門抄斬,而管寧熙為了自己的人望,更不會做出此種與禽獸無疑的事情來。經過幾人的商量,張家當今家主因為「密謀不軌」而在第二天被處死,其他幾個沒有死在衝突當場的張家男丁,則是被管寧熙要求帶上家眷離開管家堡。
在這兵荒蠻亂的世道,被逼離開管家堡,那就是死路一條!
聽聞這個裁決,那張家之人痛哭流涕,跪地告饒,卻無法改變管寧熙的決定,畢竟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更何況是張家人自取滅亡。
被逼無奈的張家人只能架上駑馬大車,拖家帶口,在日落之時,淒涼的走出了管家堡的大門,他們就像是一群沒了圈的羔羊,即將遊蕩在滿是餓狼的草原上。
站在堡牆之上,石塗望著因為自己一手造成的結局,心中卻是不忍起來。
「唉,就這麼出去,恐怕是活不了幾天,大哥,這事情我們也是無奈,那張家人本身就是咎由自取啊!」管中月站在石塗身邊,出言安慰。畢竟是個帶兵的女人,比起普通女性來,管中月的心腸可謂是硬了很多,或者說她更加的現實一些。
石塗只是搖頭,因為他看見那裝滿什物的大車上,還坐著哭哭啼啼的孩童,這些孩童是無辜的,是因為他們長輩的野心,才葬送了他們的命運。或許不用等上幾天,這些張家人就會消失在這茫茫的草原上,畢竟這裡是胡人的獵場,沒有足夠的自保能力,攜帶的東西越多,越是容易成為胡人的目標,或許一個小小的胡人部落,會非常高興看到有人將急需的物資送到自己手中。
就在石塗心中為那些孩童擔憂的時候,在管家堡另外一段堡牆上,管寧熙和姜波同樣頂著風雪,望著遠去的車隊。
「那張家,這些年來積攢的財物可是不少啊!」管寧熙的話,若有所指。站在他身邊的姜波噴出一聲低微而不屑的鼻音,「財物者,有德者居之,我看那張家上下就沒幾個有德之人,那些財物,怕是要便宜別人了!」
雪越來越大,很快,張家那並不龐大的車隊,就消失在風雪之中,站在堡牆上的人,再也無法用肉眼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