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暗刀做畫，風多雜鼓聲（二）
戰果是豐富的，當浩浩蕩蕩的俘虜被押解進塢堡時，整個塢堡都沸騰起來。早已等待在堡牆上的管中月凝重的面色終於散去，急急地向冉閔迎了上去。
這是一場看似普通的勝利，但又是一場不普通的勝利，因為這是黃河以北漢人對胡人的勝利，一場俘獲了胡人奴隸的勝利。
是的，在戰爭初始，冉閔就已經敲定了這些匈奴人的命運，他們當中的絕大多數人都將成為奴隸，漢人的奴隸。這不是以牙還牙，也不是針鋒相對，這僅僅是利息，為這些年來，被胡人，被匈奴人殘害和奴役的漢人，收取的一點點利息。
在冉閔接下來頒布的命令中，明確要求漢人不得隨意殺死奴隸，但若是奴隸企圖反抗或者是逃跑時，死刑可以由黑大及其手下的士兵來執行。
黑大這個塢堡裡的家庭幾乎都領到了奴隸，大小不一，最後留在冉閔等人手中的，幾乎都是老邁到無法行動的匈奴老人和牙牙學語的孩子。
「將這些孩子，送到他們的母親身邊，如果他們母親還在的話！」
看著這些茫然無助的孩子，冉閔的心再次柔軟了一下。
「將主，不好吧，如果是讓他們跟著成年的母親長大，那麼他們的心中會被刻下仇恨的烙印，當他們成年之後，又會成為我們漢人的敵人！」黑大撓著頭皮，對冉閔提出反對意見，實在是太不輕鬆了。
黑大的話倒是讓冉閔重重的吃了一驚，他沒想到黑大居然能夠想得如此長遠，「咦？士別三日，刮目相看，黑大，你說的沒錯，這事兒是我考慮不周了，唔，三歲以下，無論男女統統送到管家堡，從撼山軍預備役當中抽調人員照顧這些孩子，八歲開始接受初步訓練，等到十四歲開始，他們就可以成為我們手中一支精銳的軍隊了！」
身邊只有黑大和管中月，冉閔倒是不虞他的計劃會有走漏的可能，雖說將這些孩子當成死士一般來培養略顯得殘忍，但還是那句話——這是在收利息，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每一個這個時代的人，從他們出生的那一刻開始，身上就已經打下時代深深的烙印，沒有人可以說自己是無辜者，不管是冉閔，還是任何一個人。
「將主好計謀！不過死士只是需要男子，那女童還留著幹啥呢？」三年的出生入死，這黑大的心腸，硬度怕是在冉閔十倍之上。
「留著吧，從生育學上來說，得什麼果子就看你下的是什麼種，這些女童，將來也可以作為肥土用！」
冉閔的話引來黑大一聲暗笑，要說匈奴女子，如果培養的好，相貌卻還是不錯的，閨房裡總能得到男人一些恩寵，就算將來冉閔不用，拿來獎勵有功之將總是有點價值的。
倒是管中月，聽到冉閔這番話時，面色有點不悅，但當著黑大的面，她又不好說些什麼，怎麼也得給冉閔留點臉面不是。
三言兩語間，兩人便已決定了這三十幾個孩子的命運。
見孩童被帶走，剩下的那些不明所以的老人，看向冉閔的眼神更是閃躲，不知道接下來，會是什麼樣的命運在等待著他們。
「這些老人……」
「還是有用！」
對於匈奴老人，冉閔心中也是早有定計。
別看老人年紀大了，或許不能提供勞動力，但是像匈奴這些沒有完整文字體系的民族，整個的民族精華，其實就集中在這些老人的手中。
當然，所謂的民族精華並不是戰鬥力那些東西，冉閔唯一看重的，是關於養馬、畜牧的經驗！這些老人們放牧了一輩子，在他們的腦子裡，有著遊牧民族無數代人積累下來的寶貴經驗，冉閔想要在將來建立強大的騎兵部隊，就需要大量的優質戰馬，而戰馬這種戰略資源，在如今亂世當中，是根本無法通過貿易的方式來取得的，唯一的途徑就只能是通過自己培養。
在培養戰馬這方面，遊牧民族相比於漢人，可有著先天上的優勢。
看到黑大和管中月疑惑不解的神情，冉閔也不賣關子，笑了笑道：「我要成立一個專門的戰馬培養機構，而這些老人，可以為我們提供寶貴的經驗。這件事情我會讓陳三兒來具體負責，他的傷勢雖然不重，但對他戰鬥力的影響卻很大，至少今後他想像普通人那樣上陣廝殺是不成了，就讓他來負責管理這個機構吧。人先寄養在你這裡，好吃好喝的照看著，有剛剛搶來的那些物資，足夠你撐上一段時間了，接下來，我們就來商量商量，如何成為一支合格的馬賊吧！」
冉閔剛剛說話時，黑大原本緊蹙在一起的眉頭已經化開，現在聽得冉閔提起馬賊的事，他那張粗糙的面孔上露出微笑來，「是極是極，少爺，還是說說，怎麼讓俺成立一隊合格的馬賊吧！」
「你呀，好像天生就是當馬賊的料！」
這一句笑罵，引得管中月捂嘴笑了起來。她見倆人要談馬賊的事，怕是一時半會兒沒個結果，便自個離開了。
關於馬賊，冉閔能夠提供出來的經驗，也僅僅是他從電影小說當中的瞭解，比如馬賊的作戰風格、管理方式、財富利益分配等等內容，相對來說比較零碎，在跟黑大整整磋商了一個通宵，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時，兩人才從屋子裡出來。
「少爺，從現在開始，我就是清風馬賊的首領了？」
「是！」
冉閔瞪著有些血絲的雙眼，狠狠地在黑大肩膀上擂了一拳，「是！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清風馬賊的首領，黑旋風，記住，不要辱了黑旋風這個名字！」
黑大原本是沒有名字的，現在這個名字是冉閔三年前隨意取的，但現在「黑大」應是一個已被削首的馬賊頭領，自然是不能再用了，原本冉閔想讓有學問的姜波替黑大取上一個，卻因為種種原因一直沒有取成。昨夜兩人在商議馬賊之事上，黑大提出既然有了賊名，作為賊首，他總該有個自己的名號才是，逼的冉閔沒法，突然想到一個威風凜凜但現在還未曾出現的名頭，乾脆就送給了黑大，正好，兩個名字當中，同有個「黑」字。
黑旋風，清風馬賊的首領，就這麼新鮮出爐了。
撼山軍當中有兩人重傷，十餘人輕傷，經過簡單處理之後，輕傷戰士第三天就能歸隊，而重傷的還暫時無法離開塢堡。冉閔不能在這裡等下去，只能將兩名重傷的戰士留在清風堡，交給黑大的人照顧，等待傷好後，再自行返回管家堡歸隊。
是的，既然黑大率領的馬賊隊伍被命名為清風馬賊，那這個無名塢堡，順其自然也被冠上清風堡的名頭了。
勝利是一種最好的興奮劑！
在取得突襲匈奴人村莊的勝利之後，整個撼山軍的風貌再次發生了改變，雖然人還是那些人，步伐依舊整齊和標準，但是這些見過血的士兵，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已迥然不同。
這就是冉閔所需要的，只有經過這樣的戰鬥，隊伍才能真正的成熟起來，成為一支鐵血的軍隊。
管令傑在這次戰鬥中表現得中規中矩，冉閔很是滿意，有些時候，統帥並不是需要一個極度聰明的基層軍官，而是一個能夠不打折扣的命令執行者，就這點來說，管令傑做的很出色。
「令傑，令傑，你過來一下。」
搖晃在戰馬上，冉閔招手讓管令傑來到自己身側。
冉閔並不吝嗇獎勵，管令傑在這次行動當中的出色表現，也值得起冉閔重重的表揚一番。
「令傑啊，雖然你在這次戰鬥當中表現出色，但是千萬不能驕傲，當我們回到管家堡之後，你還要組織下面的中隊長，小隊長，對這次戰鬥反覆的進行總結，什麼地方做的好，什麼地方還有不足，都要提出來，進行認真的分析。這個規矩要在撼山軍當中確立下來，每一次戰鬥結束，無論是勝敗，事後我們都要進行分析，只有這樣，撼山軍的戰鬥力才會越來越強，才會越來越成熟！」
「是！」
管令傑臉上洋溢著一絲驕傲！
三個月之前，他還是管家堡裡的一介農夫，家裡窮，只有一個行動不便的老娘，一個才十三歲的弟弟。當初管令傑報名參加撼山軍，圖的就是那些軍餉糧食，可以讓老娘和弟弟落得個衣食無憂。
為了能夠留在撼山軍裡，管令傑盡最大努力完成每一個訓練任務，別人休息睡覺的時間，都被他用來練習，再加上他身體底子不錯，最終不僅僅成功的留在撼山軍當中，而且還一舉成為撼山軍的隊長。如今，又有幸參加撼山軍的第一場戰鬥，獲得了勝利，這種種的榮譽，是管令傑從未曾想到過的。
「令傑有今天這一切，都是將主給的，令傑再次，多謝將主了！」
管令傑拱手敬禮，冉閔微笑點頭，卻看到這軍中漢子兩眼當中，盈然裝滿了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