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鎬身高不如石塗,再加上他是矮身衝撞,那左肩一滑,半邊身子就被石塗狠狠地夾在右臂之下。
「石鎬,我要殺了你!」
石塗左手扣緊石鎬後腦,右臂收緊,左臂發力,只聽的連串細微的骨裂之聲,那石鎬臉色頓時變得一片脹紅,舌頭吐出老長,如同一條將死的老狗!
「殺了他!殺了他!」
「殺了他!殺了他!」
周圍的士兵們在齊聲大吼,而那幾個石鎬的親兵,卻是臉色發白,不敢開口。覆巢之下豈有完卵?若是石鎬死,以石塗為首的漢人鐵定是不會讓他們好過,平常時候身為胡人的那種傲氣,在週遭那些軍漢的鼓噪下,早已經洩到千里之外,那怕是胡人,在暴怒的漢人面前,也是膽怯的。
「將軍!」
而就在石塗快要因為身邊的氣勢而失去自我控制能力,對石鎬下手的時候,張四方突然衝了上來。
「將軍,留他一條狗命罷!」
平常裡膽怯得像個大姑娘的張四方,反而是現場當中最冷靜的一個,他的話,像是一盆冷水,撲了石塗一頭一臉,頓時讓他發熱的腦袋,溫度降低下來。
石鎬,現在還是不能死啊!……
「狗娘養的後趙人,他們這是在幹什麼,幹什麼!」
冉閔燒營的一把火,直接燒進了慕容熙的心中。
「當陽,你說,後趙那些狗娘養的,是打算騷擾我們到天亮麼?襲營,放火,他們真把我堂堂城衛軍當成乞活軍了不成?當陽,當陽,你就別扯你的山羊鬍子了,快給老子拿個主意啊!」
慕容熙並非是心中全無主意,只是當初留在這裡圍困石塗乃是當陽出的主意,他現在自然要找當陽出來,問個說法。
「將軍,可千萬不要中了敵人的計謀啊!那沖營的人就是希望我們自己先混亂起來,他們才會有機可趁,十來個人,就算個個有萬夫不敵之勇又如何?將軍,您一定要冷靜,安心,幾個跳樑小丑豈能成大事,依我看只要紮緊寨門,嚴密巡邏,不讓那些騎兵再次靠近即可!」
當陽的算計自然是沒有大錯的,如果不是張四方等人不顧生死為山上的石塗送去繩索,石塗想要率領手下衝下山,確實很難。只可惜當陽算計到了石塗的勇猛,卻不知道石塗還有個弟弟,一個比石塗還要勇猛的漢人。
聽了當陽的話,慕容熙臉上的神情稍微舒緩一些,但他仍舊沒有放下手中的鬼頭大刀,手一抖,那鬼頭刀上穿著的鐵環也跟著「嘩啦啦」的叫喚,腰間的甲葉子也是辟里啪啦的亂響,「和善,和善,你給我帶上二百軍士巡邏大營,要是再讓那些趙狗衝進來,你也不用來見我了,自己了斷吧!」
聽到慕容熙安排的和善,狠狠地瞪了眼盡出餿主意的當陽,應聲之後跺腳而去。看著和善的背影,當陽心中陰陰的高興:這雁安死了,和善被調走了,慕容熙身邊,說得上話的人,就老子一個了,大善,大善啊!
爭權奪利,從古至今,未曾發生過改變。那當陽一肚子的壞水,身為漢人卻生活在大棘城當中,怎麼可能不抓住機會提升自己的社會地位呢?到現在,當陽覺得達成目標了,就連石塗,都被當陽看做是砧板上的魚,只差一口氣的功夫而已,更不用提只有十來人的冉閔騎兵小隊,五千精銳步卒加上胡人的威名,當陽從來沒有幻想過漢人組成的隊伍,能夠在胡人的面前討的了好去。
和善心中很是不忿,但慕容熙的命令他不能不聽。他帶著自己麾下最精銳的兩百個刀斧手,急匆匆地趕到剛剛起火的營地,看見的卻是一片愁雲慘霧。一圈兒地面焦黑,火雖然已經被士兵們揚沙滅掉,但燒掉的帳篷,和死去的戰士卻永遠無法再現,看著那滿目瘡痍,火把下,和善的眼角都快要迸出血來。
「該死的,他們到底來了多少人啊?」
「十……十多個吧……」下層胡人確實不善言辭,就連說謊都說得那麼小心翼翼,他要是多報一些數字,恐怕和善的心中會好過一些。十多個騎兵就弄成這副光景,難道守衛這裡的士兵個個都是草人不成?
「你們手中拿的不是兵器還是你們壓根就是一群膿包?一百多人居然幹不過十多個騎兵?還讓人家大搖大擺的燒了營帳跑掉?你們到底還是不是我族的勇士,你們的血氣呢?你們的戰魂呢?我真該一刀砍下你們的頭顱,然後送回去讓族人啐沫!」
「將軍,那,那領頭之人,好像就是石塗啊!」
被和善罵的急了,也有士兵開始扯黃,當然,說冉閔像石塗到也不是亂說,兩人本就相像,再加上夜色匆匆當中,認錯人也是在所難免的。
「石塗?」和善猛然出腳,將說那話的士兵踹得倒飛出去,「去他媽的石塗,你眼睛瞎了還是腦子壞了,石塗能長翅膀從那山上飛下來不成?」
「和善將軍,我們真的看見是石塗啊!只不過他使的不是雙刃矛,而是一把帶勾的長戟,好生厲害!」
「是啦,是啦,他帶的那十個人哪裡是人,分明是妖怪,個個力大無窮,刀槍不入,還會噴火燒人。」
以訛傳訛,有人帶頭,現場的情況很快就變得不受控制起來,最後就連和善自己都被那些士兵給搞糊塗了,他愣了愣神,道:「不管是妖是仙,總之若是再讓那些趙狗衝進大營,我第一個要了你們的腦袋!」
說完,和善就帶著手下繼續去巡邏,至於這裡被燒的損失,還不能讓東城衛軍傷筋動骨,反正如今正值暑夏,就算沒有帳篷也無傷大雅。
燕軍大營裡的火頭,在落鳳山上的諸人是看得清清楚楚。
山下火光次第熄滅。
經冉閔這麼一燒之後,燕軍大營裡再沒有幾個人想睡覺了,士卒紛紛走出帳篷,強打精神地抱著兵刃湊作一團兒嘮嗑,誰也不想在睡夢中丟了腦袋,又或是變成烤肉。
從石虎親率後趙十萬大軍圍城開始,這些城衛卒們就沒有好好的睡過一覺,終於等到後趙退軍,他們又從大棘城一路急行軍至此,還沒來得及喘息一口就跟石塗大戰一場,好不容易將石塗趕上落鳳山,駐地紮營,原本以為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卻又來了幾個強悍若斯的騎兵衝殺,燕軍上下步卒早已經是疲不能興,若不是因為和善剛才繞著營地咋呼了一圈,怕是這些擠作一團的步卒,早已經睡下了。
此刻和善離開,平日裡驕縱的城衛軍們口中罵咧著,又紛紛打起瞌睡來。夏夜裡雖然談不上天寒地凍,但周圍死的人實在是太多了,除非是屍山血海裡走出來的將領,正常人又怎麼會感覺不到那一股股直鑽骨頭縫的寒意?
這股寒意逼得燕軍們自發地聚集在或大或小的火堆周圍,只想這樣賴著一直到天亮光景,到時候視線開闊,不虞有人偷襲衝殺之時,才能分批分隊的去睡上個安穩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