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盟重賞,十五郎叩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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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八,辰時初刻,最後期限,即將來臨。
在東起涿州,西至武州,長達六百餘里的戰線上,集結了超過六萬大軍,兩萬後勤人員。可支持大軍連續作戰五個月的槍支彈藥、兵器鎧甲、糧秣牲畜。後續物資與兵力支援,也在源源不斷運輸途中。
五個師(軍)長,十一個旅長,全身甲冑,手持令旗,分處東線、北(中)線、西線三大主戰場。諸將相隔天南地北,但在這一刻,他們的舉動卻出奇地一致,俱將目光齊齊盯住同樣物事——銅刻沙漏。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靜止。
東線,涿州主戰場,第一整編師三個旅,渤海師兩個旅,共計一萬八千兵馬。旌旗招展,方陣如陌,鐵騎如流,戰車成城,沿盧溝河自東而西一字排開,兵臨燕京城下。
狄烈立於中軍望樓之上,透過瞄準鏡望著河對岸十里外的燕京城。距離太遠,縱使有先進的光學儀器,也沒法看清南門的動靜。但狄烈相信,此刻燕京門樓之上,那兩位宋國叛將,想必也帶著複雜難言的心情,默然望著對面本是同一陣營,此刻卻兵戎相見的大軍吧。
辰時末,即是最後時刻,若金國方面再無答覆。戰爭即爆發。此時距辰時末還有一刻時,到了這個時候,縱是大羅金仙降臨,也不能阻止戰爭的爆發。不過狄烈並不著急,說一個月就是一個月,差一刻都不行,準時准點,是個好習慣。
當,清脆的鐘聲敲響,辰時末刻已至。
狄烈從台前抓起一桿令旗。緩緩舉起。正待下令,忽見陣前方的瞭望哨打出藍旗旗語:暫停攻擊。
楊再興本已做好接令旗的準備了,眼見這個節骨眼又橫生枝節,眉頭一皺。正待說話。狄烈豎掌示意噤言。然後緩緩放下令旗。靜觀其變。
約莫過了半刻,一騎穿過軍陣,飛奔而至。是一名天誅軍硬探,仰首稟報:「有自稱大金使者,求見軍主。」
楊再興、張銳、關勝等面面相覷。這個時候,居然還有金使?
狄烈不動聲色,抬手:「宣。」
車城大門開啟,遠處奔來五騎,前兩騎為天誅騎兵前導,後三騎為持節金使,最前面那人,居然是老熟人。
望樓之上,狄烈忍不住笑道:「怎麼又是你?烏陵思謀。」
烏陵思謀一臉疲憊,費力地從馬背下來,雙手高舉國書:「為國奔走,何惜此軀。」
狄烈點點頭,問道:「吾使可安好?」
「大金國皇帝正善待之,兩位貴使亦希望華王謹慎行事。大金國皇帝請華王念及兩國和議方訂、太平初至,萬勿逞一時之氣,妄動干戈,以免傷兩國和氣。」
狄烈憑欄俯身,語氣森然:「屠戮一國之君,手段令人髮指,這還不叫傷兩國和氣麼?」
烏陵思謀痛心疾首:「此事實屬意外,罪魁禍首乃四名護衛,現已被拿下,打入死牢……」
狄烈抬手制止烏陵思謀的辯解,搖了搖手指:「本王不管真兇是小卒還是國相,總之,能平天下怒氣者,唯一國之相首級耳。將完顏宗翰械送,再賠款割地,方可再談和議……你帶來的國書,可有此三項內容?」
烏陵思謀敬呈道:「請華王一覽便知。」
一名衛士接過國書,疾奔上樓,呈送狄烈。
狄烈將國書抖開,隨意一瞥,遽然怔住——金國,居然全答應了!
縛國相、賠億錢、割州府——這等堪比南宋的龜孫子之屈辱條件,居然全答應了!
金國怎麼啦?吳乞買、完顏宗翰怎麼啦,全改吃素啦?
狗能改得了吃屎?狼能改得了吃肉?
狄烈目光越過國書,投向烏陵思謀,只見此君一臉漠然,無悲無喜。狄烈心下漸漸明悟,還真讓自己料中了,金國這是忍一時之辱,免百日之憂,行緩兵之計,最重要的是打亂天誅軍北伐佈署——此時罷兵,士氣必墜,許多佈置也得重來,再想這樣集結出兵,恐怕非兩三月不行。如此,則寶貴時間白白流逝,夏去秋至,作戰週期遽然縮短。若秋盡冬至尚未能攻至上京城下,則必定要等來年……
金人打的好算盤啊!
烏陵思謀拱手道:「如何?華王殿下可還滿意?」
狄烈抬手一指銅漏,似笑非笑:「烏陵思謀,現在是什麼時辰?」
烏陵思謀微愕,認真看了一眼銅漏,道:「巳時二刻……」
「我的最後通牒你看過吧?上面標定出最後截止時間,你可還記得?」
烏陵思謀頓覺不妙,驚道:「華王之最後通牒,不是說五月十八之前……」
「五月十八,辰時末刻之前——我是這麼寫的吧。」
烏陵思謀大驚失色:「只過了兩刻而已,華王……」
狄烈將金國國書一合,劈手扔到烏陵思謀腳下,殺氣畢露:「時辰已過!就算是在法場,時辰到了也得斬人,更何況是兩國開戰之大事——我軍已殺牲祭旗,此戰勢在必打!」
烏陵思謀急怒攻心,口不擇言:「豈有此理!延誤二刻便掀起國戰,古未有聞!」
衛士無不怒目而視,按刀欲動。
狄烈卻不動氣,做勢止住衛士舉動,淡淡道:「貴使可在燕京停留?」
「不曾停留。」烏陵思謀冷靜下來,也知態度過火,不是一個使節應有之儀,致歉道。「適才烏陵思謀失態,望華王宥恕,請華王三思,此事……」
狄烈截斷道:「可惜,你不在燕京,否則你就不是使者,而是俘虜了。」
言罷,再不理會面如死灰的烏陵思謀,抓起令旗,振聲道:「楊再興何在!」
「末將在!」
「接令。開戰!」
令旗脫手擲出。自半空一劃而過,彷彿將天邊的紅日,一切兩半。
滅金之戰,就此開始!
……
燕京之戰。為滅金之首戰。首戰必勝。因此。狄烈派出天誅軍最強之第一整編師第一混成旅。
第一旅,即楊再興旅,所面臨的第一戰。就是奪橋。
盧溝河上,有一座殘破的石橋,但不是後世那座著名的石拱橋,那座橋,在這個時空還沒出現。眼下這座殘破石橋,長約七十丈,寬兩丈,橋面多處破損,兩側欄杆損壞殆盡。或許後世那座著名獅子橋,即是在此基礎上修建。
近三個月來,天誅軍東線大軍與燕京金軍的軍事分界線,就是以這條自西而東、綿亙千里的盧溝河為基準。河南為天誅軍,河北為金軍,兩軍隔河對峙。這種對峙局面,終將在今日打破。
五月的盧溝河,水勢大漲,水流湍急,此橋雖破,卻是唯一能快速過河的通道。
為了卡住這通往燕京城的第一道關口,金軍同樣也派出了精兵強將,務必令天誅軍首戰鎩羽。
首戰必勝!這是任何一支軍隊都致力追求的目標。
天誅軍要勝,金國也想贏,誰能勝出?
奪橋之戰,天誅軍的車城戰法是不能用了。而且由於距離太遠,地勢受限,飛彈器也無法提供火力支援。唯一能使用的戰法,就是步兵組成錐形陣突破。
第一混成旅接受了這個奪橋任務。
從兩個戰車營一千戰車兵中,勾抽出重甲長槍兵、火槍兵、刀牌兵、擲彈兵二百五十人,組成混合步戰營,是為奪橋攻堅力量。
混合步戰營分五個梯隊,每個梯隊五十人。受橋面狹窄地形擠壓,分五列十排,編製如下:第一、二排為刀牌兵;三、四排為重甲長槍兵;五、六、七排為火槍兵;第八排為擲彈兵;最後兩排為候補及輔兵,候補可補戰損,輔兵則是運輸傷員及補充彈藥。
這是天誅軍的最新編製,在這個時代的戰場,已經算是很完善了。
對手又如何呢?
金軍方面,也意識到首戰的重要意義——對守方而言,首戰關乎士氣與堅守決心,比攻方更為重視。故此同樣派出強兵,刀槍牌手俱備,鎧甲也極為精良,尤其有大量的弓弩手,對天誅軍的攻擊部隊,威脅不小。
若以車城戰法,這些弓弩再多,也不過在鐵板上多留幾個凹陷而已,但以常規步戰對攻,這弓弩可就是不能忽視的巨大威脅。
金軍同樣也是派出一隊,橫五豎十,相抵而進,其後有五隊緊隨。
兩軍都派出了五六隊精銳,但受限於地形,真正能夠面對面交鋒的,只有第一隊。第一隊勝,則後續梯隊壓上,驅趕殘敵,一鼓作氣,破敵奪橋。第一隊敗,則氣餒動搖,為敵所驅,別提奪橋了,連士氣都會受影響。
混成營指揮使非常明白這一點,所以安排第一隊前四排近戰兵,全是膀大腰圓的百戰勁卒。正待下令出擊,卻見第二隊隊末的候補士兵中,奔出一健壯少年,頭盔半遮,腰間無刃,皮甲束身,背插雙槍,英氣勃勃。
少年軍士彭地行了個軍禮:「指揮使,讓俺到第一隊吧。」
混成營指揮使上下打量少年軍士一眼,道:「哪裡候補不一樣?況且未必輪得到你上陣。」
少年軍士揚了揚頭:「指揮使,俺要求是到第一隊第一排。」
混成營指揮使臉色一沉:「戰事將起,豈容爾輩討價還價!歸隊!」
「是!」少年軍士雖滿面不甘之色,但軍令已下,再不敢多說半句,只得敬禮垂首退下。
混成營指揮使令旗一揮,氣沉丹田,舌綻春雷:「奪橋!必勝!」
「奪橋!必勝!」
三軍盡呼,響徹雲霄。
同一時刻,長空之下,大地無垠,長達六百餘里的戰線上,千軍齊發,萬馬奔騰,如滾滾洪流,漫向幽雲諸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