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聽夫人您這麼說,那麼我秋山就不客氣了!」秋山好古笑著將帽子取了下來放到一旁,露出下面光禿禿的腦袋來,看到波谷臉上露出的驚訝表情,秋山好古摸了摸自己光禿禿的頭皮,臉上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在法國時生了一場大病,頭髮便掉光了。不過也好,省了不少事情,對於一個武士來說,這也算是一件幸運的事情吧!」
波谷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得舉起面前的酒杯道:「來,為我們的重逢乾杯!」
「乾杯!」秋山好古輕輕碰了一下對面的酒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兩人說些閒話,轉眼之間已經酒過三巡。秋山好古突然放下酒杯,將自己身旁的手提箱向前一推,打開蓋子,裡面露出十二疊厚厚的日元來。
「這是什麼意思?」波谷皺了皺眉頭問道。
「波谷君,這些都是山縣君暗中籌集來的陸軍特別費,一共是十二萬日元。」秋山好古笑了笑:「我這次來的目的就是為了在朝鮮進行一次參謀旅行,考察朝鮮的主要軍要地理,這次和我同來的還有四五個同伴,我們需要一個身份還有口風嚴實的當地嚮導,希望你可以幫助我!」
「沒有問題,你稍等幾天,我就會把你們的身份和嚮導都準備好,你們就喬裝成收購人參和銅器的商人吧!沒有問題吧?」波谷心中早已有了準備,秋山好古這位在日本軍界前途無量的年輕俊傑突然跑到釜山的自己店裡來,總不會是為了和自己這個成衣店老闆喝幾杯酒的吧?
「這個沒有問題,不過如果可能的話,請把我們的身份安排的低微一些,這樣我們才不那麼引人注意,而且還能更多的看到李朝社會底層的情況,這是十分重要的!」
「這個沒有問題,不過秋山君你恐怕不行,你的個子太高了,皮膚也太白了,不太像是窮人!」說到這裡,波谷笑了起來:「說到底還是長得英俊的男人佔便宜呀,秋山君您就不需要背著幾十公斤的貨物一天走幾十里的山路,隨便遇到誰都要跪倒在路邊,無論地上是雪還是爛泥。」
「真的是一個悲慘的國家呀!」秋山好古歎了口氣:「庸碌的貴族和官僚騎在人民的頭上作威作福,對外敵奴顏媚骨,依靠著宗主國的力量壓搾著人民,過著驕奢淫逸的生活,這樣的局面一定要打破!」說到這裡,他猛的一拳砸在地面上,面前的酒杯被震倒在地,裡面的清酒流了一地。
「啊呀呀!秋山君你還是這種脾氣!」波谷趕忙伸手將酒杯扶正了,笑道:「正義感過剩的樣子,呵呵,難道帝國真的要對朝鮮用兵嗎?那樣可是要和大順交戰呀,那可是個了不得的敵人呀!」
「嗯!」秋山好古點了點頭:「的確大順是個了不得的敵人,無論人力物力都十倍於我們,但是從琉球事件我們就已經看到了,英國人是站在我們這邊的,只要大日本帝國抓住機會,借助西方人的力量,一定可以打敗大順,成為整個東亞的主宰!」
波谷臉色變得嚴肅起來,他輕輕地將皮箱推了回去:「秋山君,這些錢你拿回去吧,身份和嚮導用不了幾個錢的,用在更有用的地方。順國的財力是日本的十倍,我們要省著點!」
秋山好古又把皮箱推了回去:「不,這些不只是用來身份和嚮導的錢,我在這裡呆不了多久,你可以用這些錢收買情報和必要的人物,等到需要的時候,這些都是非常有用的!」
朝鮮,大田。
一條的官路從山坡下蜿蜒而下,道路的兩旁的坡地已經被勤勞的農民開墾成旱地,種滿了大麥、土豆能比較耐寒的農作物,在道路的遠處,一條小河流淌而過,將這個富裕的谷底一分為二,如今正是四月初,成群結隊帶著富有民族特色的高帽子、白色袍服的朝鮮農民在小河旁的水田里弓著腰插秧。
「嚮導先生,這裡就是烏嶺吧?」秋山好古微笑著向一旁的嚮導詢問道,此時他白布纏頭,打著綁腿,背上背著一個大木箱,活脫脫就是一個尋常的朝鮮行商。
「不,烏嶺要過了大田再走十幾里路才到,還沒到大田呢!」那個朝鮮嚮導笑著回答道,這個由波谷屋老闆介紹過來的行腳商人說話和氣,給錢也大方,很快就贏得了他的好感。
「原來是這樣!」秋山好古看了看天色,說:「那前面那條小河是叫錦江嗎?」
「是呀!」嚮導有些驚訝的回過頭:「您來過這裡?」
「是呀,不過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現在早就忘光了!」秋山好古笑著拍了拍自己的禿頂的腦袋:「要不我們到河邊休息一會吧,田邊有很多農民,順便也可以做點生意!」
「那好吧!」嚮導一想到自己的薪水是按照時間計算的,便笑著點頭道。
秋山好古向身後的手下叫喊了幾句,一行人沿著道路向河邊走去,這些腳夫打扮的漢子注意的觀察著四周的景色,有幾個人還從懷裡取出鉛筆和夾在木板上的白紙來開始素描,如果有熟悉軍事測繪業務的軍官在這裡,將會驚訝的發現這些素描圖畫非常專業。
很快一行人便到了河邊,找了個蔭涼的地坐下休息,秋山好古和手下們一邊操著半生不熟的朝鮮語向村民們出售針線、食鹽、豆油等小商品,不著痕跡的向村民們打聽著當地人口、收成、道路、河流水深等情報,兩個軍官還走到河邊,開始小心的測量河流的流速和深度,尋找必要時的涉渡點。經過一個多小時後,秋山好古在得到手下的稟告後,才下令停止休息,繼續趕路。
「春田先生!」那個嚮導笑著喊著秋山好古偽造的名字:「您和您的這些同伴可真是一些奇怪的人呀?」
秋山好古一愣,隨即笑道:「樸先生,您為什麼這麼說呢?」
「看您的樣子,應該是一個讀過書的人,您的同伴也會畫畫,會寫字,應該都是些有學問的人,為什麼要來朝鮮做這麼辛苦的行腳商人呢?朝鮮是一個非常貧窮的國家,這裡的人民就算是豐年也只能吃個半飽,稍微一有災荒就會餓死很多人,是沒有錢買多少你的貨物的。」
秋山好古若有所思的答道:「其實朝鮮並不是一個貧窮的國家,他有很多富饒的資源,只不過他的人民還不懂得怎麼樣利用罷了。如果有人願意教授當地人怎麼用,這裡就會變樣子的!」
「有這樣的事情?」
「當然,在西洋已經有人知道用工廠製造出肥料,可以使同樣的田地長出兩倍三倍的糧食來,讓每一個人都能夠吃上白米飯!」
「真的?」嚮導臉上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情,旋即他用一種完全不一樣的目光看著秋山好古:「那您可真是一個有大學問的人呀!如果能夠真的這樣就好了。」
「什麼叫真的是這樣!如果運氣好的話,十年,最多二十年這一切就會變成現實了,你完全可以親眼看到這一切的!」秋山好古笑道。
「我可沒那麼大妄想,能夠看到的兒子能夠過上天天吃白米飯的生活就心滿意足了!」嚮導笑著從地上站了起來,拍了拍屁股上塵土:「休息的差不多了,我們出發了!」
秋山好古一行人從釜山出發,沿著朝鮮半島的西側,一路向北。經過大邱、金泉、永同、大田、天安、水原,到了五月中旬,已經抵達了朝鮮半島腰部的重要港口仁川,再向北走幾十公里就進入崎嶇的山地和高原地帶了。
海邊的一塊凸出的山巖上,眾人正圍坐著飲水休息。看著右手邊的大海,又看看遠處險要的山巒,一個軍官不由得感歎道:「相比起日本來,這個國家的山川當真是雄壯呀!」
「聽說在大海的哪一邊,中國的山川還要更加雄壯!」接口的是秋山好古,眾人的眼睛都一亮,這些人都是軍官學校的高材生,基本都是藩士家庭出身,自小都是受過良好的漢學教育。有人沉聲吟道:「東臨碣石,以觀滄海。」這首《步出夏門行。觀滄海》出自三國時著名的大詩人、政治家軍事家曹操之手,在日本可謂是家喻戶曉,立即就有人出聲相合。
「東臨碣石,以觀滄海。
水何澹澹,山島聳峙。
樹木叢生,百草豐茂。
秋風蕭瑟,洪波湧起。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
星漢燦爛,若出其裡。
幸甚至哉,歌以詠志。」
眾人都是青壯年的男子,沉重厚實的聲音將曹孟德沉鬱剛勁的詩歌風格發揮的淋漓盡致,激揚的海風如同刀鋒一般刮來,將他們的頭髮刮得四處飛舞,幾乎每個人都感覺到自己彷彿回到了一千多年前大海對面的那塊礁石上,一種難言的激動在胸中湧動,彷彿隨時都要噴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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