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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160東學道中 文 / 克裡斯韋伯

    「何其壯哉,何其壯哉!」那個軍官感歎道,他指著蜿蜒的山路,歎道:「三百年前,關白秀吉的大軍就是沿著這條道路向北進發的,今天我們又來到了這裡,可是什麼時候我大日本帝國的軍隊也能夠沿著這條道路向大陸前進呢?」

    「會有這天的!一定會有這天的!」秋山好古堅定的說:「現在我們越是努力,這天就會來的越早!」

    「對,出發吧!」

    「不要休息了,我現在全身上下都充滿了力量!」

    男人們從地上跳了起來,踴躍著沿著山路向下走去。嚮導有些驚訝的看著這些激動地人們,經過一上午艱苦的跋涉後,沒坐下來幾分鐘,對著大海用他聽不懂的語言亂喊了幾聲,就突然像打了興奮劑一樣踴躍出發,怎麼看也不像是商隊的腳夫。

    「他們沒有感覺到累嗎?」嚮導自言自語道。

    正好走過身旁秋山好古聞言輕輕的拍了拍嚮導的肩膀:「如果你真心為了你的國家而努力,就不會感覺到累的!」

    「國家?我的國家?」嚮導迷惑的眨著眼睛,彷彿根本不懂得對方口中說的是什麼東西。看到嚮導的樣子,秋山好古不由得啞然失笑:「現在和你說這個也太早了些,不過將來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與秋山好古不同,商隊裡的其他日本軍官們對於那個朝鮮嚮導十分輕蔑,待到那嚮導走開了,一個軍官低聲道:「秋山君,你何必和那種人白費口舌?像這種渾渾噩噩過一輩子的人,又懂得什麼『救亡圖存、東亞共榮』的道理。」

    「松山君,你這話可就錯了!」秋山好古聞言嚴肅的反駁:「這個世界上一開始懂得真理的總是極少數人,即便是在我大日本國,如果沒有福澤、吉田(福澤諭吉,吉田松蔭,都是幕末明治時期日本著名的教育家啟蒙家,山縣有朋、伊籐博文、高杉晉作、木戶孝允等人都是出自吉田松蔭的私塾之中,吉田松蔭還因為反對幕府的反動統治被害,年僅三十。)這樣的先賢不惜自己性命的鼓呼,我們又和這些朝鮮人又有什麼區別呢?大順的人力物力都是我們的十倍以上,自古以來就是東亞的霸主,要想實現遠大的理想,就要啟蒙後進民族之人,團結以共同應對強大的敵人。」

    聽到秋山好古這一番道理,那個叫松山的軍官心悅誠服向其鞠躬:「您說得對,那我們應該怎麼做呢?」

    「李朝王室數百年來奉行的是『事大主義』。先是依靠大明,接下來是依靠大順來維持他們對內的腐朽統治。我們日本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將他們拉到我們這邊來的。所以我們這次來不但要考察朝鮮的兵要地理,更重要的是要探察朝鮮人民的疾苦所在,探訪隱藏在草莽中的豪傑,幫助他們,聯合他們來推翻李朝,建立一個新的開化國家,這才是唯一可能取得勝利的途徑!」

    秋山好古一行人經過仁川港之後,開始進入朝鮮北部的山地了。四周的地形漸漸由水田變成了丘陵和旱地,村莊的分佈也漸漸變得稀疏起來,經常走半天路也看不到一個村莊。相比起之前經過的朝鮮南部,北部的農民更加窮困,很多人根本拿不出銅錢之類的通貨來購買秋山他們攜帶的雜貨,而只能拿出稻米或者別的特產來交換,村中隨處可見的是面黃肌瘦的面孔和被常年苦難壓迫得神情木然的臉龐,讓有些出身農村的日本軍官也不禁有些惻然。

    這天秋山一行人抵達了一個村莊,在出售完了攜帶的一些針頭線腦的雜貨後,天色已晚,便向村民借了村口的一間破屋臨時住一宿。約莫晚上十一點左右,當值放哨的松山大輔正昏昏沉沉的打盹,突然聽到隔壁依稀有些聲響。他還以為是村民貪圖自己這一行人的財物,想要趁夜裡對自己一行人不利,趕忙起身察看,只見圍牆上有一處光亮,他小心翼翼的走到牆邊,才發現圍牆上那裡有一條縫隙,外間的廣亮透了進來。松山大輔小心翼翼的從縫隙向外看去,只見百多個村民圍坐一團,聚精會神的聽著一個三十多歲的白衣高冠男子大聲說話,松山大輔偷聽了一會,聽不懂對方語速極快的朝鮮話,只得將秋山好古叫醒了過來。

    秋山好古小心翼翼的翻出外牆,接著圍牆邊的陰影躡手躡腳的走到宣講場所,只聽到那當中的中年漢子高聲道:「那漢城宮廷之中,長夜之宴無日或輟,倡優妓女演呈百戲,酒池肉林靡費巨萬。而彼輩不耕不織,所耗財物還不是從我輩身上搜刮而來?除正稅之外,各種勞役苛捐雜稅數不勝數,農民們勞苦終年,卻未嘗一飽,稍有不濟,則賣兒賣女,闔村餓死比比皆是。凡此種種,萬民塗炭,村村哭聲連天,人人怨聲載道,八道民心惶惶。兩班官吏以至富豪,既魚肉百姓,民惡能不以為敵?!彼之生存,全仗百姓,何故置吾民於死地?故百姓日夜盼國亡,有言必稱亡國,曰:『此朝必亡,非亡不可,何不早亡?』」秋山好古一邊聽,一邊低聲將其翻譯為日文給手下聽。

    「秋山君,原先我聽你說要在草莽之中尋找豪傑,本來還以為不過是說笑,想不到竟然當真在這裡遇到了!」

    聽到身後傳來松山大輔激動的聲音,秋山好古微微一笑:「十步之內必有芳草,朝鮮三千里江山,又如何會沒有英雄豪傑呢?待會你盯緊這個人,集會結束後你我看清他住在哪裡,再做打算!」

    「是,秋山君!」松山大輔點了點頭,此時那白衣男子的演講已經結束了,村中的眾人在他帶領下用莊重的語調吟唱著一首漢詩:「金樽美酒千人血,玉盤佳餚萬姓膏。燭淚落時民淚落,歌聲高處怨聲高。」

    眾人吟誦這首漢詩之後,便紛紛散去,唯有那中年漢子與幾個村民說了幾句話,便在兩個村中長老的引領下向外間走去,秋山好古與松山大輔兩人趕忙尾隨了上去,看到那漢子進了一間較為乾淨的房屋,應該是休息去了。

    秋山好古與松山大輔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光中看到了興奮的神色,心知現在就是大好時機,否則他們又不熟悉當地地形,一旦這個神秘的男人一旦走失了,再想找回來可就千難萬難了。

    「你在門口放哨!」秋山好古向同伴低聲道,旋即小心的翻過圍牆,走到門前,看了看四下無人,小心的懷中取出匕首撥開門閂,鑽進門內。秋山好古剛剛帶上房門走了兩步,突然傳來一聲輕響,腳下突然被一件東西絆了一下,旋即門內就有人厲喝道:「什麼人?」

    「該死的,有機關!」秋山好古立即反應過來,他猱身一躍,便將炕台上剛剛坐起的那人按到了,拔出匕首抵在對方的咽喉,低聲道:「莫要亂動!」

    炕上那人只覺得喉頭一痛,趕忙向後一讓,才知道自己已經被人制住了,他倒的確是一個英雄人物,冷笑道:「是趙郡守的走狗吧!要殺就殺,我全琫准若是怕死就不會入東學道了!」

    「全琫准?東學道?」秋山好古聽了心中不由得暗喜,想不到不用自己逼問,對方就主動將自己的身份吐露出來了,他在波谷口中也曾聽說過東學道,是有些類似於日本戰國時一向宗的朝鮮本地宗教,信奉者主要是中下層的窮苦農民。他將匕首慢慢收回,後退了兩步拱手笑道:「原來是東學道的全大人,在下並無惡意,方才不過是為了防止大人受驚之下亂喊,惹來麻煩才以利刃相逼,還請大人見諒!」

    「什麼大人,小人的!」那漢子從火炕上坐了起來,冷笑道:「我全琫准不過是個窮苦人,當不得你這般尊稱,倒是你是什麼來歷?鬼鬼祟祟的!」

    「在下名叫秋山古,釜山人氏,是個小商人,恰好行商途經此地。半夜裡聽到外間喧嘩,怕是有盜賊來襲,便和同伴出來看個究竟,不巧正好碰到貴會的集會,是真是假,您天亮了打聽一下即可!」

    全琫准冷哼了一聲,沒有說話,秋山好古從懷中取出一盒火柴,打了兩下點著了火炕旁的油燈,將那火柴遞了過去:「您看,這就是我們的貨物之一,白天裡還賣給兩個村民,您一問即知!」

    全琫准撿起火柴盒,在燈光下細看到上面的日文字樣,厭惡的丟到一旁:「倭國貨!」

    秋山好古裝出一副為難的樣子歎了口氣:「是呀,我也是個朝鮮人,希望能夠販賣朝鮮自己生產的貨物,可是有什麼辦法呢?朝鮮還不能自己生產火柴呀!」

    聽到秋山好古那故意裝出來的釜山口音,全琫准緊繃的臉色變得和緩起來,低聲道:「我並沒有責怪你的意思,請坐吧,不過你為什麼要偷偷的摸進門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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