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很明白對於大順來說,要承認自己無法保護琉球王國是非常困難的,那為什麼不讓琉球王國有兩個保護國呢?」桂太郎笑著回答道:「這樣一來大順的顏面可以保存,對峙的局面就可以結束,無論是大順和日本都不需要為了這個小國捲入一場毫無意義的戰事裡去,將數以萬計的生命和金錢付之東流了。」
「兩個保護國?」早國權冷哼了一聲:「那琉球王國的王室呢?」
「如果能夠達成協議,日本一方將立即釋放所有王室成員。」桂太郎斬釘截鐵的答道:「這個請閣下放心,而且貴國在琉球王國的駐使也將恢復原狀。」
「那麼日本將派出多少駐軍呢?」
「根據對等原則,將與貴國的完全一樣。如果任何一方在接下來的時間裡要增加駐軍,必須預先通知對方並且得到對方的同意!」
聽到桂太郎這番建議,早國權的臉色漸漸變得好看起來,畢竟現在琉球王國的實際控制權在日本一方手中,而且己方的水軍剛剛受到慘敗,在相當長一段時間內根本無法進攻琉球。在這樣一種情況下,對方還能做出這麼大的讓步,實在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桂太郎是何等精明的人物,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經已經達到了,便笑道:「閣下,我們已經開始會談了好一會兒了,大家也都有些疲累,不如我們暫停休息一段時間,如何?」
「也好,那就都休息三十分鐘吧!」早國權點了點頭,他也需要時間和自己的屬員交談一會,集思廣益,看看日方的讓步後面有無什麼陷阱。
桂太郎站起身來,微微的向早國權鞠了一躬,便向外間走了出去,黑島仁趕忙跟了上去,待到兩人都走上遊廊,黑島仁看了看距離兩人最近的都有十來米遠,趕忙上前問道:「閣下,為什麼您會做出這麼大的讓步?不是只要讓中國人有一個宗主國的名義嗎?如果讓他們也能像大日本帝國一樣多的駐軍,那我們這番辛苦不是白費了嗎?」
「黑島君!」桂太郎笑了笑:「雖然雙方都可以駐軍,但是實際的效果卻是大不一一樣的!」
「大不一樣?」黑島仁聞言一愣,他低聲問道:「難道帝國將派出最精銳的士兵嗎?可是中國人也可以派出精銳的士兵呀!」
「黑島君,對於外交你還是不明白呀!」桂太郎笑了笑:「在外交上,有力量是一回事,但是敢於使用自己的力量又是另外一回事。你說就算中國人有駐軍,他們會把琉球的王室劫持回國去嗎?」
「應該不會!」黑島仁稍一思忖後答道:「如果中國人想要這麼幹,他們早就這麼幹了,他們只是滿足於有一個宗主國的名聲就心滿意足了!」
「不錯,黑島君。中國人就是這樣,也正是因為如此,這幾百年來無論是大明還是大順,琉球王國都會老老實實的當外藩。站在琉球國王的立場上也很容易理解,中國人對他毫無所求,他只需要每隔幾年派出一隊使節,到大陸上向天子表示自己的忠誠,就可以得到安全和保障,任何敢於攻擊他的人都同時觸犯了華夏天子的威信。他連象徵性的貢品都會得到幾倍於其價值的回報,連養兵的錢都可以省下來了,天底下還有比這更合算的買賣呢?相比起來,生活在戰國時代的我們祖先的生活可就悲慘的多了。」說到這裡,桂太郎的臉上露出了意思苦澀的笑容。
「是呀,他們可真是一群幸運的傢伙呀!」黑島仁也點了點頭,受過良好教育的他自然是知道在戰國時代的日本人,無論是武士、公卿、農民甚至天皇,都過著有今天沒有明天的悲慘日子,所不同的是有的人死於武士刀,而有的人是死於飢餓、毒藥還是疾病。
「這些琉球人就這樣過了幾百年,如果沒有英國人的到來,他們其實還可以一直這樣幸福的過下去的!」說到這裡,桂太郎那張看上去頗為憨厚的臉上露出了譏諷的笑容:「如果沒有英國人,只要大順的軍隊一到,我們就得像過去一樣,老老實實的把軍隊撤回日本,交出琉球王室,甚至還有幾個倒霉蛋要切腹謝罪。不過現在不一樣了,只要雙方達成和議,就算大順能夠派幾個兵在那邊,琉球人也知道,現在華夏天子已經保護不了他們了,只要這層窗戶紙給捅破了,有兵沒兵又有什麼區別呢?本來幾百年來保護琉球的也不是那幾個兵和使節!」
聽了這番話,黑島仁終於如夢初醒,對桂太郎的智謀實在是五體投地,正如桂太郎所說的,只要大順在協議中承認日本對琉球侵佔的既成事實,那無形之中就捅破了對琉球的保護。無論在協議上寫了什麼,琉球王室都會明白情況已經發生了變化,那個數百年來一直保護著自己的巨人已經倒下,如果他們想要在這個殘酷的世界上生存下去,唯一的出路就是尋找一個新的保護者,那除了大日本帝國還有誰呢?
「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回去吧!」說到這裡,桂太郎看了看自己的懷表,向會談的場所走去。
三天後,中日雙方關於琉球王國的初步協議即後人在歷史上所稱的《豫園協議》達成,雙方在以下幾個問題上達成了共識:
一、中日雙方都承認對方為琉球王國的保護國。
二、在協議達成的十五天後內,所有被日方扣押的琉球王室成員都必須被安全釋放,協議達成的一個月內,所有的日方軍隊除了協議允許範圍內數量內的少量駐軍都必須撤回九州。
三、中日雙方都有權力在琉球王國的首府那霸派駐官員,並保持一支數量不超過兩百人的衛隊,任何一方企圖增加兵力都必須提前通知另外一方,並徵得對方的同意之後方能增兵,同時另外一方也有權利增加相應的兵力。
這個初步協議在增加了一些細節之後,在二十天後的凝碧閣內簽訂了正式文本。對於《豫園協議》,後世中日雙方的歷史學家們有各種各樣的看法,關於這個協議的研究書籍更是足以塞滿那間作為會談場所的凝翠閣,但是在一個問題上幾乎所有的歷史學家的觀點是相同的:這根本不是一個和平協議,而是一個正嘶嘶作響的火藥包。
漢京,養心殿。這裡位於內廷,由於天子年幼尚未登基,是太后垂簾聽政,由於此地離太后的寢宮不遠,所以除非是幾個重要日子的大朝會,一般的小朝會都是在這裡舉行了。
正是盛夏的傍晚時分,太陽的灼熱還沒完全褪去,從天邊又飄來一片片厚厚的烏雲,卻又偏偏沒有下一滴雨,空氣中滿是一股子土腥味,遠處隱隱傳來一陣悶雷聲,一聲聲就好像敲在胸口似的,讓人感覺到心煩氣悶。
養心殿上高大的木柱旁分兩行站的整整齊齊的都是朝會的大臣們,這些大順帝國的精英們一個個長袍烏沙,汗水正從每個人的鬍鬚和兩頰上流淌下來,不少人的緋紅色和紫色的官袍的背後都被汗水浸透了,現出一道道黑色痕跡來,但卻沒有一個人敢於動彈一下,甚至連擦拭臉上汗水的動作都沒有。
一名身著鷺鷥補子的御史正站在下首,大聲念著自己的折子:「受先帝重托,予阿衡之任,位不可謂不尊,任不可謂不專。然倭人入寇藩國,謀事不貳,至將士糧彈不繼,藩國有失……」
御史清亮的聲音在養心殿上迴盪,王啟年卻好像完全沒有聽到一般,只是一言不發的站在那裡,與眾人不同的是,他臉上卻是乾乾淨淨,連一粒汗珠都沒有,牆壁上的燈光照在他高高的顴骨下面,反射出青白色的光來。
幾分鐘後,那個御史的參奏念完了,從珠簾後傳來鄧太后柔和的聲音:「列位卿家還有什麼要上奏的嗎?」
殿上一片寂靜,所有的人都保持著沉默,片刻之後,鄧太后的聲音從珠簾後傳了出來:「既然如此,那今天就到這裡吧!」
「恭送皇太后陛下!」女官清亮的聲音在養心殿的內部迴盪著,這棟經過特別設計的建築產生了很好的混音效果,大臣們一起向珠簾後的寶座上躬身行禮,待到太后與年幼的皇帝已經離去,眾人才按照官位的高低,有秩序的離開大殿。王啟年與平時一樣,第一個走出養心殿的側門,臉上和平時一般毫無表情。
「劉大人,今天這是出的哪一樁戲呀?御史台的烏鴉竟然參了內閣首輔!按說御史台那幾位可都是首輔的人呀!這可有些不地道呀!」一個五十來歲的文官低聲向自己的同僚問道。
「嗯,參了首輔倒也罷了,可太后卻不置可否,既沒有首肯也沒有駁回,這可不一般,不一般!該不會是這個位子要挪一挪了吧!」那位生的一張馬臉,頷下留了一把鬍子的大臣一邊用梳子理著自己的鬍鬚,一邊搖頭歎道。
「可不,我看今天朝堂上的情況就和這天氣一樣,貓爪撓心呀,悶得慌!」
「是呀,這可是山雨欲來風滿樓呀!徐大人,要不待會去我家,換身衣服,我家裡可有上好的蘭陵酒?」
「那感情好,咱倆可有好些日子沒一起喝兩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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