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給我往裡面衝!」張啟一邊大聲叫喊著,一邊飛起一腳踹開艙門,正好和一個衝出來的英**官撞了個滿懷,反應極快的張啟狠狠的一記手槍柄就砸在對手的鼻樑上,敵人發出一聲尖利的慘叫,一頭撞入張啟的懷中,將其撞倒在地,張啟伸腳一勾,將對方也帶倒在地,兩個人立刻在地上翻滾扭打了起來。
基欽納只感覺自己的整個面部一陣陣劇烈的刺痛,就彷彿有一根木楔嵌入了自己的顱骨,剛才那一下一定是打斷了自己的鼻樑骨,刺入了神經,否則不會這麼疼。他竭力的忍住疼痛,猛地一下翻過身來,將對手壓在地上,狠狠的手卡住對方的脖子。借助甲板上的火光的光線,他可以依稀看清地上的那個敵人蠟黃色的皮膚,高高的顴骨,略有點下斜的眼角。
「是中國人,襲擊者是順軍!難道中國人決定先發制人?」基欽納的腦海中立刻閃現出一個念頭,正當此時,甲板上傳來一聲巨響,就好像有什麼東西爆炸了一般,基欽納愣了一下,手上稍微鬆了一點,地上掙扎的張啟抓住機會,用盡渾身力氣用手肘狠狠給了基欽納肋骨一下。
「啊!」基欽納伸手摀住了自己的左肋,側腹神經束將疼感迅速的傳輸到他的大腦,讓他這一瞬間腦海中一片空白,張啟乘機用力將其從自己身上掀翻了,爬了起來。幾個順軍士兵撲了上來,將基欽納按倒在地。
「捆緊點,別讓他跑了!」張啟大口的喘息著,心有餘悸的盯著這個剛剛差點掐死自己的敵人。
次日天明,「泰晤士」號的甲板上一片淒慘的景象,到處是戰鬥留下的彈痕,在進入底艙的門口,堅固的柚木甲板破損了一大塊,破口邊緣是鋸齒狀的裂痕,這是昨晚戰鬥留下的痕跡。襲擊者們現在艙門倒上火藥,然後等在底艙的水手和士兵們聽到槍聲衝上甲板時,向地上的火藥開槍,爆炸的火藥立刻將七八個英國水手燒死。為了對付在底艙頑抗的敵人,魏蘇南乾脆將剩下的那些火藥連同木桶點著了丟進底艙,這樣才迫使底艙的英國人停止抵抗。幸好這條船的還底艙板還結實得很,否則現在「泰晤士」號已經在伊洛瓦底江底了。
岸邊的樹林中,十幾個英國俘虜正在用十字鎬挖著坑,準備埋葬昨天戰鬥中死去的二十多個同伴,當坑挖好了以後,他們將一具具屍體放入坑中,覆蓋上土之後,在上面插上一個臨時製成的十字架。一個留著大鬍子的隨軍牧師在十字架前低聲祈禱,其餘的英國俘虜也脫下帽子,垂首站在他身後,在胸口畫著十字。站著一旁的順軍士兵饒有興致的看著這一切。
「大哥,那個穿著長袍留著長鬍子的毛子想必便是洋人的和尚道士吧!」一個臉上還帶著未退去青春痘的順軍士兵問道。
「不太像,倒有幾分像是咱們村子裡看風水的先生,你看他胸口那個銀子做的玩意,說不定便是洋人用的羅盤!」另外一個士兵指著隨軍牧師胸口的十字架說道。
於此同時,在林子的另一側,張啟和魏蘇南正站在四五個軍官俘虜旁,商量下一步應當如何行動。
「蘇南,你覺得我們是應該派一部分人將這幾個軍官押送回蒲甘,剩下的人繼續前進,還是全部回去呢?」
「大人!」魏蘇南稍一思忖,答道:「我覺得應該全體後退,如果我們的猜測是對的,那麼英國人的進攻就已經是迫在眉睫了,我們的繼續前進也沒有任何意義了!」
「那如果我們猜錯了呢?」
「大人,您昨晚抓住的那個軍官從制服看是個上校,這在洋人中已經是地位相當高的軍官了,這樣的人被活捉,英國人很快就會察覺。我們繼續前進,豈不是自投羅網?」
「嗯,你說的有道理!」張啟點了點頭:「那我們立刻坐船返回蒲甘,可惜你只會簡單的幾句英語,否則這裡就可以先問問這幾個傢伙了!」說到這裡,張啟歎了口氣。
底艙中,基欽納用手按住自己的右肋,這讓他感覺好一點,從甲板上,傳來一陣哄笑聲,這是昨夜的襲擊者在慶祝自己的勝利。
「多麼愚蠢呀,自己如果像前幾天那樣堅持停泊在江心,中國人是不可能襲擊成功的,他們昨天登船的工具只是幾隻簡陋的竹筏,這明顯是他們臨時建造而成的!」基欽納的臉頰上感覺到一陣劇烈的燒灼,以致連鼻子的疼痛也不那麼難受了。作為一個自視極高的英國紳士,基欽納不願意把失敗的責任推卸到船長的身上,而且最重要的是,「泰晤士」號的船長此時已經見上帝了——一發子彈射穿了他的左肺,在這種簡陋環境下,這已經是致命傷了。
「不過這隊中國人應該只是一支偵察部隊,而不是一支大軍的前鋒,否則他們應該繼續前進,而不是全體上船,押送著自己返回!中國人應該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軍階,但還沒有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幸好知道自己身份的幾個軍官都已經在昨天的戰鬥中死了,剩下的水手和士兵都不明真相,如果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可以逃脫。」基欽納冷靜的思考著,他心裡清楚,自己這個死後唯一的武器就是頭腦了:「冷靜,你必須冷靜,基欽納!要想朱利烏斯。凱撒一樣,即使被海盜俘虜了,還表現的尊嚴而有智慧,等到有機會便把這些中國強盜統統釘死在十字架上!」
蒲甘,碼頭。
拔都神情緊張的站在桌子旁,一個電報員正緊張的戴著耳機,在抄紙上記錄著電碼,片刻之後,電報員放下耳機,開始譯碼。隨即將譯好的電文遞給拔都。拔都接過電文,只見上面只有六個字,「百事順遂,回電!」鬆了一口氣,耳邊傳來軍官們的慶賀聲。
「恭喜大人,蒲甘和曼德勒的電報總算是通了!」
「是呀!電報一通,再也不用像過去那樣,這邊出了事,曼德勒那邊四五日才知道!」
拔都忍住心頭的激動,將抄文塞入懷中,沉聲道:「回電,一切安好,勿念!」
原來,在早國權和陳再興的努力下,順軍終於完成了曼德勒和蒲甘之間的有線電報架設,加上上游的密支那、臘戍等地,緬甸王國已經完成了對三分之二以上的緬甸領土的控制,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但卻是最為富庶的下緬甸地區還在英國人手中。
拔都剛剛走出電報房,外間便有一名軍官疾行過來,對其行禮道:「大人,城外的那伙緬匪又鬧事了,說讓我們把他們的首領交出來!」
「他們的首領?」拔都冷哼了一聲:「難道你沒有跟他們說,二位陛下有旨意,要召見頌參,讓他們且安心等待?」
「大人,標下已經這麼說了,可那些緬匪只是不聽,還說,還說——」說到這裡,那軍官低下頭去,顯然下面的話不那麼禮貌。
「還說什麼?」拔都逼問道,臉色也陰沉了起來。
「還說如果兩天內不見到頌參,他們便要造反了!」
「哼!」拔都冷哼了一聲:「果然是一群無君無父的惡黨,若非看到先前立有微功的份上,早就將其剿滅,那容得現在還跳梁!」他思忖了片刻,低聲道:「你去一趟城內,請狄奧克都督過來,我有要事與其商議!」
「那那些緬匪當如何處置?」
「你便說從蒲甘到曼德勒往返少說也要十日,讓其耐心等待便是!」拔都不耐煩的擺了擺手,將其斥退。若是依照他自己的性子,早就發兵將其剿滅,但他也知道如今緬甸形勢複雜,英國人隨時可能再度入侵,這些緬甸匪徒擊敗不難,但其餘黨遍佈整個中緬甸地區,一旦撕破了臉,局面立刻就會糜爛,想到這裡,拔都不禁有些後悔自己將頌參交給緬甸貴族的決定,否則現在若是人在手裡,好歹有一條退路。
過了約莫兩個小時,外間通報,狄奧克到了。拔都趕忙起身出門,離對對方還有七八步遠便急問道:「頌參現在還在蒲甘嗎?」
「如何還在?當天我就用船送到曼德勒去了!」
「糟糕!」拔都跌足道:「那幫匪徒正鬧的不可開交,向我索要他們的頭領!」
「大人,您該不會想要把頌參放回去吧?」狄奧克臉上露出驚訝的神情:「你們順國人不是有句話嗎?『縛虎容易縱虎難呀!』」
「我當然知道,可現在已經是火燒眉毛了,便是毒藥也得吃下肚了,否則那些匪徒若是鬧起來,整個局面便糜爛了!」
「那又如何?」狄奧克笑道:「大人手掌數千大軍,對付區區幾個土匪又有什麼難的?依在下所見,這些匪徒若是鬧起來反倒是件好事?」
「好事?怎麼說?」
狄奧克看看四周,低聲道:「若是他們起事,大人便可在折子裡推說事先偵知其蠢蠢欲動,故先將其匪首用計拘捕,再擊其餘部。實在是大功一件呀!」
拔都聞言一愣,的確正如狄奧克所言,曼德勒那邊並不知道拘捕頌參和匪徒起事的因果關係,只要最後自己能把事情辦得妥當了,上司是不會指責自己行事孟浪,激起民變的,剛剛到手的那一大筆好處自然也妥妥入囊中了,只是這一切有種被人牽著鼻子走的感覺,讓自己非常不愉快。
想到這裡,拔都突然冷笑了一聲,問道:「總督大人,你建議我拘捕頌參的時候,是不是已經預料到了現在的情況?」
狄奧克聞言微微一笑:「大人,頌參這種人放在外面,難道您就心安?若是不拘捕他,也許現在不會鬧得這麼大,可一旦出事,只會比現在麻煩百倍,應該怎麼做,難道還不明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