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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風起南國 第105章 嬗變 文 / 克裡斯韋伯

    貝爾福沒有回答,開始細心品味起索爾茲伯裡侯爵的話中含義來。在整個十九世紀的大部分時間裡,英國政壇是由保守黨和自由黨兩個黨派輪流執政的,而索爾茲伯裡侯爵與格萊斯頓則分別是當時這兩個政黨的黨魁。在十九世紀的前半段,當英國工業的壟斷地位還保持著的時候,英國的工人們還在一定程度上分沾到一點利益,從而倫敦東區(為當時工人階級的聚居區)和曼切斯特的工人區成為了自由黨的忠實票倉,也是憑藉著工人們的支持,工業資本家們才能在議會裡壓倒土地貴族和銀行家們,實現了1831年的議會改革(由當時的輝格黨首相格雷和副首相羅素在議會中提出的選舉法改革議案,新的法案修改了選區的設置,向人口眾多的工業城市增加了議席,並改變了選舉的財產資格限制,從而增加了資本家在議會中的議席)。在此之後英格蘭的資本家們就已經在議會裡徹底的壓倒了土地貴族。在隨後的廢除「穀物法」活動後,英國的工業資產階級不但打敗了大土地所有制,還打敗了那些與大地產的利益一致或者密切相關的資本家,即對銀行家、交易所經紀人、食利者們。「自由貿易」成為了整個盎魯格——撒克遜民族的共同呼聲,大英帝國的全部對內和對外的貿易和財政政策都進行了徹底的改革,以適應工業資本家即現在代表著國家的階級的利益。於是這個階級便努力行動起來,工業生產上的每一個障礙都被毫不留情的廢除,關稅率和整個稅收制度都實行了根本的改革,一切都服從於一個目的,也就是服從於工業資本家眼中最為重要的一點:降低各種原料尤其是工人階級一切生活資料的價格,減少原料費用、壓低工資。英國應當成為「世界工廠」,其他國家都應該像可憐的愛爾蘭一樣,成為英國工業品的銷售市場,同時又是糧食和原料的供應地。大不列顛是農業世界的偉大工業中心,是工業的太陽,日益增多的生產穀物和棉花的衛星都圍繞著它運轉,這是多麼美好的前景!

    但是隨著時間的軸線逐漸走向十九世紀的末期,這副美好的畫面開始出現不祥的陰霾。在1866年的危機之後,只有在1873年前後有過一次短暫而微弱的工商業高漲,但這次高漲並沒有持續下去。的確,完全的危機並沒有在它應當到來的時候到來,但自從1876年後,在英格蘭一切重要的工業部門都處於經常沉寂的狀態。既沒有完全的破產,也沒有人們所盼望的、在破產以前和破產以後官場被人們所指望的工商業繁榮時期。死氣沉沉的蕭條景象,各行各業的所有市場都出現經常的過飽和景象,在這種情況下,工人階級與工業資產階級暫時的蜜月期自然就結束了,工人們不再將票投給自由黨,而是他們自己的政黨——工黨。產生這一現象的根本原因是英國工業在世界經濟的壟斷地位已經被打破了,越來越多的工業品從舊大陸和新大陸的工廠中湧現出來的時候,憑借自由貿易英國工業已經無法保持原有份額,更不要說繼續增長了,於是自由黨執政的基石也就被鬆動了。

    「您說得對,舅舅!」貝爾福歎了一口氣,他的目光轉向外面一群群在寒風中疾行的人們:「大不列顛從國際貿易中獲得巨額營業利潤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幾乎可以說,英國正轉入停滯的狀態中!」

    索爾茲伯裡侯爵沒有對貝爾福的話做出評價,馬車裡保持著寂靜,只能聽到馬蹄和鈴鐺的聲音。過了約莫半響功夫,貝爾福突然問道:「那舅舅,您現在打算怎麼辦?」

    「重新領導我的黨贏得選舉!」索爾茲伯裡侯爵答道:「這一次我會夯實腳下的舞台,免得再有人再玩什麼花樣!」

    「那緬甸呢?」

    「緬甸?」索爾茲伯裡侯爵皺了皺眉頭,答道:「親愛的貝爾福,我們有更加要緊的事情要處理,比如說愛爾蘭和南非,我之所以要這麼急著取格雷斯頓先生而代之,並非是為了貪戀權勢,而是為了防止他的魯莽行動給帝國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就像亞西比德那樣為了個人的野心毀了他的祖國一樣!(亞西比德是伯羅奔尼撒戰爭時期的雅典民主派政治家,其為了個人野心煽動雅典民眾發動對西西里的遠征,這次遠征的失敗最後導致了雅典在伯羅奔尼撒戰爭中的失敗)」

    「舅舅,也許您說的有道理,可我們總不能將緬甸棄之不顧吧!這對帝國的威望會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的!」

    「貝爾福,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這麼在乎緬甸,也許是你這次去那裡看到了什麼我們這裡沒有看到的東西!」索爾茲伯裡侯爵嚴肅的回答道:「但是你要牢牢記住一件事情,大英帝國的存在取決於兩件事情:一、歐洲大陸不存在一個霸權以及低地國家港口的國際化;二、帝國本土和各殖民地之間的海上聯繫的暢通。除此之外,帝國在其他問題上都是可以做出妥協的,在緬甸問題上,體面的和平比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對帝國更加有利。」

    貝爾福終於被索爾茲伯裡侯爵的滔滔雄辯所折服了,他聳了聳肩膀,笑著答道:「中國人應該慶幸遇到了您這樣一個理智的首相。」

    「一切都是為了帝國的利益,和順帝國的貿易對於我們來說至關重要,這關係著數十萬帝國臣民的工作和每年千萬英鎊的利潤,和平比戰爭對我們更有利!」索爾茲伯裡侯爵的說話被馬車外一陣清脆的鈴聲打斷了,這是已經到達西敏宮的信號,他用手杖輕輕的敲了兩下車門,繼續說:「當然,順帝國在東亞也太過強大了,打破了地區的平衡,鑒於這一點,我們應該和日本人簽訂合約,以制衡中國人!」

    貝爾福敏捷的站起身來,伸手扶住索爾茲伯裡侯爵的手臂,笑著說:「舅舅,上次我去日本已經以全權大使的名義邀請日本派出一個使團到倫敦來,那時候我們可以和他們初步磋商一下這方面的事情!」

    「很好!」索爾茲伯裡侯爵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彷彿一隻老狐狸:「我想在如何對付大陸上的鄰居上,兩個島國的領袖間是有很多共同話題的,不過,貝爾福,你對日本這個國家有什麼看法呢?」

    「正如您方纔所說的,日本和大不列顛一樣,都是一個島國,大海在將他們和東亞大陸上的中國人隔開的同時,也保護了他們。所以他們在歷史上保持住了自己的獨立地位,只是東亞大陸上的其他民族所無法做到的。但日本和我們也有很大的差異,從歷史上他們的海軍很脆弱,在他們的國土上也沒有好的煤礦和鐵礦,這對於發展工業來說是很不利的。最重要的是——」貝爾福壓低了聲音:「日本的人口十分稠密,我在東京時注意到他們的房屋非常密集,而且還有大量的人口從鄉村不斷的湧來,這對於他們的統治者來說是很大的負擔。而他們的資源又十分匱乏,如果他們想要建立足以和中國人抗衡的海軍和陸軍,我很懷疑在這個過程中他們的民眾會因為無法承受這種負擔而發生革命的。」

    「革命?」索爾茲伯裡侯爵停住了腳步,他轉過身,目光投向貝爾福:「據我從去過日本的商人和海軍軍官口中得到的知識,日本人是十分忠誠於他們國王的,很多人失敗後會剖開自己的肚子向國王謝罪。」

    「不,不,那只是從表面上而已!」貝爾福答道:「從我和日本的那些政治家和大商人接觸的感覺看,越是身份高的那些日本人對於他們國王的尊崇就淡漠——不,應該說是流於表面,他們只是把他們的國王當做一個來證明自己手中權力合法性的幌子。這個國家控制在一小撮——不超過一千人組成的財閥手中,他們利用自己和政府的關係把最有利可圖的生意控制在自己手裡,比如說生絲的出口、造船、運輸等等,在這些生意裡,國家給予他們專賣權或者高額補貼,他們從而積聚起了驚人的財富,其中最富有的幾個人甚至可以和倫敦的大工廠主相比。

    反觀日本的人民的生活就窘迫的多了,農民如果有兩個以上的孩子,弟弟十三四歲就必須離開家裡,如果是女兒,要麼去城市裡去當侍女,要麼去東南亞去當妓女,這樣家庭的經濟才能維持的下去。我在那裡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是還是可以感覺到普通人對這些有錢人的仇恨,也許他們不敢直接仇恨國王,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不仇恨那些真正操縱大權借此發財致富的政治家和商人們!」

    「我想你說的話更接近事實,貝爾福!」索爾茲伯裡侯爵點了點頭:「正和中世紀的英國農民一樣,也許他們不敢直接攻擊國王,但他們不介意吊死可恨的國王寵臣們。看來這個國家的情況可不那麼妙。讓我們想像一下,如果沒有新大陸的存在,可憐的大不列顛現在會是一副什麼模樣!」

    貝爾福聳了聳肩膀:「我不知道,不過幸好我們也不用知道!」

    「說得好!」索爾茲伯裡侯爵:「不過這對大不列顛來說也未必是件壞事,這樣一來他們一旦踏上我們給他們劃下的道路,就不用擔心他們停下來了,內部的矛盾就會逼得他們自己去和中國人拚個死活了。而一旦我們不需要他們的時候,只要收緊錢袋,沉重的債務就會把他們壓死!」

    「是的!」貝爾福少有的開了一個淫穢的玩笑:「當我們抓住了他們下面的『球』,也就能控制他們上面的『球』想什麼了!」幾乎是同時,兩人同時發出會心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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