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地上爬起來,望著身後那追來的追兵,蘇楊想也不想拉過旁邊的一個垃圾桶直接向著身後跑了出去。
就在跑出胡同口的時候,一個人突然竄了出來拉住蘇楊的胳膊。
「四哥,這邊!」
「阿逸。」
沒錯,此人不是別人正是秦逸。
就這麼跑出去大概有一百米的地方,望著前方兩個形跡可疑的追兵,秦逸直接護在蘇楊身後:「四哥,你先走,我殿後。」
蘇楊點了點頭,就在他轉身的那一刻,一把鋒利的尖刀直接向著蘇楊的心口刺去。
快,這一切實在是太快了。
刀尖插入蘇楊胸口的表皮,而秦逸則一腳被他給踢開。這使得他小四看上去異常疲憊,畢竟他真的是太累太累了。胸口的血可以止住,但是心裡面的血呢?
「為什麼?為什麼要背叛我?」望著秦逸,蘇楊問。
從地上爬起來,秦逸冷哼一聲,笑著說道:「沒有想到你居然會有防備,是什麼時候你對我起了疑心?」
「你錯了。我一直都把你當兄弟的。」蘇楊望著他問,「飛龍他們呢?你應該跟他們在一起才對。」
「下地獄去見他們吧。」秦逸大喝一聲,尖刀再次向著蘇楊刺了過來。
他的身手很好,不過他忘了一點,蘇楊並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白面書生,他的身手也是非常不錯的。而且這些年,蘇楊一直沒有顯露自己的身手,並不是說他只是那種站在別人身後需要保護的人。
堂堂的詠春刀王傳人,怎麼可能只是一個五名鼠輩呢!
一拳,僅僅一拳直接砸在秦逸的肚子上。
五成力道,雖然力量不大,但是穴位拿捏的非常好。當時秦逸只覺得胸口一痛,頓時身上提不起半點力氣。
兩人接觸的很近很近,而秦逸就這麼趴在蘇楊的身上,望著他,也不知道心中是何感想。
「為什麼?我不明白。」
秦逸冷笑著:「這一切都要問你自己才對。我辛辛苦苦為洪門為你付出了那麼多青春年華,而結果,我換來的是什麼?沒有重用,沒有任何保障,老了,我也許連路邊乞討的乞丐都不如。我只是想在自己有利用價值的青春年華換回一點老來的需求,保障,你知道嗎?」
「難道在你心目中,我就是一個拋棄同伴的人嗎?」蘇楊搖了搖頭,是失望。
也許,他真的沒有顧及過兄弟們的感受,也許,自己真的不瞭解他們。
現在的秦逸讓他小四想到一個人,一個久違的不知道算是朋友還是敵人,或者只是一個名字吧。張光北,原洪門青龍堂堂主,洪門第二霸主,被譽為洪門之內唯一一個能與三爺相媲美的男人。
一個活的狼狽,死的孤寂的男人。
人生就是這樣,不管是誰的人生都會有這樣那樣的不完美。可是,他始終無法接受這一點。
「你已經無路可逃了,投降吧。」秦逸說道。
蘇楊長出了一口氣,是難過。
望著那越來越近的追兵,蘇楊一把推開秦逸,沒有猶豫,一頭扎入不遠處的河道之中。這是城市的血管,是排污系統組成的一部分,是這個城市最骯髒的地方之一。
黑色犯渾的水黏糊糊的,也不知道是泥還是其他污物,別說跳進去,就是站在路邊走的路人都不願意去靠近他。因為這條五十米的河道實在是太臭太臭了。在河道的兩側有不少飯店,雨水的排污和居民廢水乃至工廠污水都排到這裡,雖說前幾年政府投下巨資改良河道,但是並沒有起到什麼太大的效果,畢竟污染源還在。
咕咕!
不知道是誰還是污泥泛起了水泡,平靜的水面已經再也看不到半點蹤影。彷彿蘇楊已經被這骯髒的泥龍吞噬的乾乾淨淨。
另外兩邊的人也已經趕到了這裡,望著秦逸,其中一人問道:「人呢?」
「跳進去了。」秦逸捂著胸口,咳嗽了兩聲,說道,「守在這裡,他跑不了。」
「你沒事吧?」另外一人望著秦逸問。
秦逸冷哼一聲:「我能有什麼事情,倒是你自己,把傢伙收起來,難道就不怕警察來抓你。」
河水非常渾濁,臭烘烘的泛著一股不知道是魚腥還是臭屎的味道。這東西要是咽進嘴裡,只怕能噁心半個月。
蘇楊不敢冒頭,因為他知道,敵人並沒有離開這裡,他們就在岸邊等著自己。
說來,他小四的水性真的不好,可以說是一點也不好。
河水很臭,真的很臭,而且非常噁心。僅僅一分鐘,他小四就已經喝下去兩口這樣的河水,可是他必須要活著。人在生死絕路的時候,往往爆發力是非常驚人的,只是爆發力終究是有一個限度。
四周很黑,很黑,他就這麼朝著前方游去。河水並不深,也就只有一米多,不過下面的污泥很厚很厚。他就這麼貼著污泥向前而去,由於河水的原因,徹底掩蓋了他的蹤跡。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不知道有多久,也許是一個世紀,也許只有一天,也許僅僅只有兩分鐘。
他累了,實在是太累了。他小四的水性真的是他的弱點之一,他已經無法呼吸,無法保持平靜,頭昏腦脹的,那是缺氧造成的一種反應。
他知道,如果自己再呆在水裡的話,那麼真的就徹底完了。
在這一刻,蘇楊終於受不了那又臭又噁心的污水,直接浮出水面,咳嗽了兩聲大口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
「他在那裡!」
岸邊的一個敵人大聲叫道。
見鬼!
蘇楊回頭望了一眼,不由的苦笑起來,自己居然僅僅潛行了不到三十米的距離。
難道說,自己真的注定要在這裡喪生不成?
不……
哪怕是死,也不能死在這裡。自己還有沒有完成的使命,那是煙哥留給自己的,是煙哥的希望。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無論如何自己也要活著。
隨著事情的深入,真相逐漸的浮出水面。看上去只是他跟坤沙的鬥爭,實際上是煙哥跟坤達沒有完成的棋局。自己不能死,無論如何也不能死。
只是他真的已經到了一個極點,實在是太累太累了。或許是一種追求生的念頭讓他徹底拋卻了那噁心的臭味,在這一刻,蘇楊看到了一個大大的排水口。
那是這個城市的心臟,也可以說是它的血管。是四通八達的下水道。
這讓蘇楊看到了希望,他使盡全力向著那個排水口游去。他不敢站起身來,也無法行走,污泥實在是太深太深了,一旦陷入其中,它會像沼澤猛獸一般將你吞的乾乾淨淨。
近了,更近了。
在這一刻,蘇楊幾乎看到了生的希望。他不管河道上方發生了什麼,對於那刺耳的警笛聲也充耳不聞,因為那根本就不關的事情。
子彈打在出水口發出刺眼的火花。
在這一刻,他成功了,成功的衝進了排水口。
灰暗的地下道四通八達,到處髒兮兮的,很臭很臭。隨處可以看到死老鼠跟噁心的糞便,而他的身上已經沾滿了污穢。
為了活著,這些已經變得不再重要了。
蘇楊拖著疲憊的身子向前走去,身上的上口隱隱作痛,鮮血是止住了,應該說是被污泥包裹住了才對。不過這並不是什麼幸運的事情,因為傷口還是流膿,是傷口惡化的結果。
如果不及時處理的話,那麼得了破傷風可就糟了。
蘇楊心中非常清楚,自己要做的事就是甩開那些人然後處理傷口。不然,不需要他們要自己的命,自己只怕已經沒有命了。
咚咚的腳步聲在地下排水道之中響起,蘇楊一步一步的向前走,拖著疲憊的身子東倒西歪的,便是那握槍的手也已經開始沒有了力氣。
渾身提不上來一點勁,眼皮逐漸變得發沉,好像有什麼東西壓在自己身上,腦袋渾渾噩噩的,就如同巨大的石頭頂在脖子上一樣。
他實在是太累太累了,而且太睏了。他真的好像躺下來美美的睡上一覺,可是他不能。蘇楊心中明白,如果自己要是在這裡倒下去的話,就真的徹底醒不過來了。
視野逐漸變得模糊起來,甚至產生了重影。
對於他來說,這真的不是什麼好消息。
想到飛龍,想到扎姆,也不知道他們怎麼樣了。可是當秦逸的面孔出現在他的腦海之中的時候,蘇楊感到很痛很痛,身上的傷可以癒合,但是心口的傷痕還能夠補全嗎?
他不知道。
說來,這也很可笑,他自己還不知道該怎麼辦呢,還有閒工夫去過問別人的處境!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離開那個鬼地方究竟有多遠了。
他不敢停下,也不敢停歇。雖說他很累很累,但是真的不能停下來。他怕自己腳步萬一抬不起來就真的無法抬起來了。
兩腿好像灌了鉛一樣,很沉很沉,每邁出一步都是一個艱難的舉動。
在這一刻,一個通往地面的窨井出現在蘇楊的視野之中。
他使勁全力向上爬去,八十多斤的窨井蓋對於他來說真的很沉很沉。咬著牙,使勁全身最後一點力氣,蘇楊終於將那個窨井蓋推到一旁,當他躺在地面上的時候,除了大口大口喘息之外,他實在提不起來一點點力氣。
嗖的一聲,一輛黑色的轎車疾馳而來。
「媽的,鄉巴佬,找死啊!」奧迪司機不滿的罵了一聲,差點他真的就要撞上蘇楊。
望著黑暗的天空,夜已經來臨,路燈也已經亮了起來。
這裡並不安全。
就在蘇楊剛剛站起身來的時候,又是一輛飛馳而來的轎車。那別克幾乎擦著蘇楊的身子飛了過去。雖說沒有撞到他,但是氣流直接把蘇楊帶倒在地,半天也沒爬起來。
那是一輛無牌轎車,車主似乎以為真的撞了人了,尤其是看到後方沒有動靜的蘇楊,在停車之後踩下油門快速逃逸。
天空在轉,大地也在轉,蘇楊深吸了一口氣,在這一刻他彷彿看到了煙哥。沒錯,是煙哥,他在看著自己。
他想要伸手,但是他真的太累太累了,想喊,聲帶彷彿被人給割斷了,真的叫不出聲來。
「小四,站起來。」煙哥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一句話,「小四,站起來……」
「煙哥!」蘇楊默默的流下眼淚。
或許真的是煙哥給了他力量,或許是身上僅存的一絲爆發力,或許是迴光返照。也不知道什麼原因,在這一刻,蘇楊緩緩站起身來,他不能倒,他告訴自己,無論如何自己也不能倒下。
這是一處比較僻靜的街道,兩側樹木林動著,是法國梧桐,很多街道幾乎都用它來做綠化帶。燈光灰暗,看不出到底是什麼地方。
就在這個時候遠處響起警笛聲。
蘇楊邁著沉重的步子向前走去,他必須要離開這個鬼地方。他並不是害怕警察,相反,讓警察把他帶走反而是一種安全的途徑,一旦到了警察局很有可能就安全了,甚至可以接受治療。
可是他不能,他無法確定這些人跟追殺自己的那匹亡命之徒有沒有什麼關聯。因為秦逸的叛變讓他看到了一點什麼頭緒,身為洪門的一份子,他不可能不知道洪門的厲害,即便他可以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只是事情早晚能夠查到他的頭上的。
或許有人說他可以潛逃國外。那就大錯特錯了,離開中國他就是找死。美國是洪門的老家,也是總舵所在,靠著洪門的聲譽和影響力,沒有一個國家敢收留他的。或許他找到一個可以與洪門匹敵的組織尋求保護也許能躲過一劫。
可是他僅僅只是一個小人物,沒有人會為了他與洪門為敵的,因為沒有利益可言。當然,修羅門就不同了,可是這一次的手法並不像是坤沙的手法,如果不是他又會是誰那麼恨自己,想要置自己於死地?
想不明白。
蘇楊使盡全身的力氣爬進了路旁的一個私人宅院之中。這是一片別墅區,獨家獨院的,用鐵柵欄隔開。而恰恰就是那八十公分的水泥牆,也就是固定鐵柵欄的水泥牆遮住了蘇楊的身影。
他用盡全力向前爬,向前爬,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