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很甜!」那人吃了一塊西瓜,點頭說道,「肉大皮包,正兒八經的沙地地瓜。」
「這位先生可真識貨。」那賣瓜老頭笑著說道,「剛剛從地里拉過來的。一共是八塊錢。」
「不用找了。」那人扔了一百塊錢過去,一臉剛正帶著點官腔的味道說道,「知道你們這些人不容易,以後不要在這種場合擺攤了。這樣會影響市容的。」
老漢一愣,緊接著嘟嘟囔囔的罵了半天,也不知道罵什麼。不讓擺攤,這不是砸他的飯碗,還讓他以後怎麼生活?當然,對於男人的施捨,他根本沒在乎,直接找零錢過去,扔給那人就跑了回去,「小伙子,以後做人摸著點良心在說話。」
那人接過褶皺的零錢,有些不太自然,只是搖了搖頭向著蘇楊走了過去:「蘇先生,吃塊西瓜,很甜的。」
「沒想到我們這麼快又見面了。」蘇楊望著那人,就在昨天,從青州市公安局出來碰到的那個男人。
「是啊?真的很巧。說明,我跟蘇先生很有緣分。」那人有些笑陰陰的盯著蘇楊,「蘇先生,您說對嗎?」
「你到底是誰?」蘇楊目光陰沉的盯著那人,被他打量著,總有一種不自在的感覺。那傢伙根本沒有隱藏心中對自己的敵意,**裸的敵對,似乎那眼神就是在說,要把他小四繩之以法。
男子絲毫不在意,就這麼目不轉睛的盯著蘇楊說:「蘇先生是大人物,自然記不得我這樣的小人物。我叫於正,現在,蘇先生應該想起來一點什麼了吧?」
「於正?」蘇楊目光陰沉的想著,重複了好幾遍他的名字,可是真的想不起來什麼。
搖了搖頭,蘇楊有些瘋狂的哈哈大笑起來。這一笑,可讓於正有些摸不著頭腦,只是冷笑一聲問道:「你笑什麼?」
「沒什麼?只是笑一個正直的人的愚蠢行為而已。」
「難道蘇先生認為剛才的事情很好笑嗎?」於正冷哼一聲,不以為然的說道,「在新中國,新時代,和諧、文明、共榮,已經深入到每一個人的心底,在建設新中國的道路中,是不允許任何擾亂秩序的東西存在的。這就是時代的步伐。據最新調查,百分之二十左右的人都對這種擾亂環境做法感到不對。」
「那是因為他們吃飽著閒著沒事幹。都是些餵飽的狼又怎麼可能體會的到別人的感受。」說著,蘇楊放眼望去那一片熱鬧的早市,「如果每個人都能混上一天三頓飯,誰會閒著沒事幹這種風雨無阻的苦活?你會嗎?中國的那些古香古氣,五千年傳承下來的特點就是被你們這群人抹殺掉的。」
「在這件事情上,我並不知道什麼是對是錯,政治上的事情跟我們沒有關係,我只知道我的責任就是將那些破壞社會穩定的不法分子繩之以法。」說著,於正從腰間取出一副明晃晃發亮的手銬,「蘇先生,得罪了。君在位,責任大於天。本來我還想去青州別院去請蘇先生,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你,不知道,這是不是所謂的老天爺的安排呢?」
蘇楊冷笑一聲,雙目瞇成一條線就這麼**裸的盯著於正,後者不以為然的冷哼一聲:「別這麼看著我,我不吃這一套。為人一世,正氣浩然,這就是我的為人準則和人生目標。」
這句話……
蘇楊突然笑了起來,笑的有些瘋狂:「難怪我在見到你的時候會感到那麼熟悉,看來,是老熟人了啊?於隊長,好久不見,沒想到你居然又回來了?」
「不知道這是我的榮幸呢,還是你的末日。」於正不卑不亢,鏗鏘有力的說道,「是啊,我又回來了。不過這一次,蘇先生就沒有那麼好運了。」
於正,原青州公安局刑偵支隊大隊長,一個為人正直而又有些矛盾的好官。當年,修羅門初現崢嶸,也是在青州,就是這個傢伙讓己方跟修羅門一方都感到頭疼的傢伙。一個靠著衣裙關係爬上來不會做官卻能平步青雲的人。於正是一個矛盾的結合體,他的岳父是省府的高官,在三個月前已經調到中央任職。在那個時候,就是蘇楊以陰招嫁禍此人才害得他離開青州。
一直以來,於正都為此耿耿於懷。正直,甚至對正直的認識已經過激而偏離了所謂的正義的他靠著老岳父的關係又回來了。而沒有能將蘇楊繩之以法一直以來都是於正心頭最大的憾事。
望著一臉嚴肅剛正不阿的於正,蘇楊隨意的就從衣兜之中掏出一包香煙,點燃一根,就這麼望著於正問道:「不知道於隊長打算抓到我以後怎麼處置我?不過我事先要提醒你一句,沒有充分的證據抓人的話事後我還是會被放出來的,那個時候你能萬幸並不是偶然,這一次,可沒有那麼好運了。你的個人原則我很敬佩,只是道不同,我真的不想與你為敵。」
於正彷彿聽到天下間最有意思的笑話,哈哈大笑的他幾近瘋狂的說道:「你以為你是誰?一個土匪頭子而已,正所謂法網恢恢疏而不漏,你以為你能夠逃得了法律的制裁嗎?」
「逃得了,逃不了,你我說的都不算。」蘇楊隨手指了指上空,「老天爺冥冥之中早已經注定了這一切。更可況,現在是法治社會,一切都是要將法律的,你說,我說的對嗎?於隊長?」
於正不以為然的冷哼一聲:「你信天?如果老天爺真的開眼的話,就不會有這麼多人在此受苦,唯有正義方能壓倒一切。在這個世界上是有公理存在的?」
蘇楊隨手搖了搖手指:「不不不,此言差矣。公理?你信那個東西?如果你要是相信的話,你的內心就不會這麼矛盾了?在這個世界上,唯有自己才能相信。公理?只屬於少數人,那是需要打拼的。」
「瘋子,什麼邏輯?」
「於隊長別這麼說,其實你心裡很明白,只是不願意承認而已。我想說的是,其實,我們是一樣的人,被這個世界折磨的幾乎就要瘋狂的人,只是你心中還堅持著你那並不完美的規則而已。」蘇楊反問一聲,「於隊長,你說,我說的對嗎?」
兩個人互相盯著對方,誰都沒有出聲,很靜很靜。彷彿遠處的嘈雜早已經離他們遠去,在這個世界上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於正雙拳握得緊緊的,心中一直有個魔鬼在嘲笑他,幾乎就讓他發狂。每個人的心裡都有一片陰暗的角落,當這處陰暗之影被無限放大的時候,人也就會變得墮落。
放抗與墮落之間只有一線之隔,但是墮落真的就是錯的嗎?在這個世界中,什麼是對,什麼是錯?
「瘋子,你這種人也就不怕下地獄?」
「地獄?」蘇楊冷哼一聲,有些難過又有些自嘲的笑著說,「這個世界有地獄嗎?如果有,是好人下了地獄,還是壞人下了地獄?閻王爺也是個欺軟怕硬的主,人活著,橫的終究橫,人死了,難道就會服軟不成?骨子裡的氣是那麼容易就能改變的了的嗎?無論是活著的世界,還是死了的世界都一樣,到哪裡,都是憑著實力說話。人間也好,地獄也好,因為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會充滿著骯髒。別把自己說的那麼純潔,別以為我沒有調查過你的資料。」
說到這裡,蘇楊笑了,笑的有些讓於正感到恐懼:「於正,祖籍山北龍游縣靠山屯村,祖輩三代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祖上曾在清朝時期出過七品知縣,也算是名門望族,一個破落的名門而已。爺爺曾經參加過革命隊伍,在五四大反派的鬥爭之中被批鬥為右派,那個時候還是戰爭時期。從小,你就早已經看破這個骯髒的世界,你明白,好人不會有好報,壞人偏偏能橫行於世?你心裡矛盾,這個矛盾一直持續到今天?也就是現在,你仍然感到矛盾。
你從小志願能夠成為一名為民請命的警察,也想為當年背負冤案被那骯髒的歷史掩埋下英雄般的爺爺求的一個公道。十八歲那年,你以優異的成績考取清華大學,在大二時期志願加入中國**,隨後棄文從伍,考取警校,以最全校第一名的好成績畢業成為山北市一名普通的小警員。可是,有一天,你發現你錯了,錯的相當離譜,你擋了別人發財的道路,最後被又脫去身上的警服成為一名普通市民。
在你最迷茫最無助的時候,你遇到了你現在的夫人何潔,何小姐是大家閨秀出身,父親更是省城的高幹,你費盡心機才討得何小姐的歡心,最後借助你老丈人的勢力才有了今天的一切,但是對於現在你得到的你並不甘心。你是一個很有志氣的人,站在他人肩膀上取得的榮耀,這並不是你想要的。可是,現實就是這麼的殘酷,一切都逼迫著你不得不這樣走。於隊長,你說我說的對嗎?」
於正並沒有出聲,就這麼盯著蘇楊久久沒有出聲。
就在這個時候,周圍一片嘈雜。
「土匪來了!」
也不知道是誰帶頭起的哄,很快,原本熱鬧的場景霎時間變成了雞飛蛋打一般的逃亡。遠處,一輛幾乎就要破費的小型卡車緩緩行駛而來,在車的兩側有城管警察的字樣。
對於這些小攤販來講,城管就是他們眼中的土匪。燒殺搶掠是無惡不作,平日裡還欺男霸女,當然,說的有些過了,但是收點變相的保護費和吃拿搶打是時有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