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英豪出我輩,一入江湖歲月催。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真的老了,這段時間蘇楊總是回憶著以前的故事。從師父到煙哥,從青州到美國,從三爺到張光北再到現如今,太重太重的擔子壓得他已經快要窒息了。
他知道,他不能倒,他是洪門的掌門大哥,是撐起洪門的大樹。在弄不清這一切之前,他不能倒下。
望著身邊熟睡的徐可欣,蘇楊為她往上拉了拉被然後拖著疲憊的身子披上外套向著外面走了出去。
庭院中很靜很靜,微風不帶來任何聲音,在那黑暗的蒼穹上掛著一輪皎潔的明月。從上衣的口袋中掏出一根香煙,燃燒的煙草成為黑暗之中的一點明光。在蘇楊那並不蒼老的臉上刻滿了滄桑,他就如同一個已經老去的老人一般是那般無奈,那般孤寂,那般消瘦。
他的人生如同嘴裡叼著的煙頭一樣,很短暫,隨時都有燒盡的時候。香煙是那般弱小,一陣風、一口氣都能將它抹殺,固然生命是那般短暫,但是在黑暗之中卻燃燒生命綻放自己的魅力,這就是香煙高貴的地方。從出生的那一刻它就知道自己死亡的命運,固然他無法改變自己的命運,但是他要讓自己短暫的一生之中充滿耀眼的光芒,就如同流星一般在人的生命中烙下了深深的印記。
四面八方而來的壓力就如同一個個大包袱一般壓的他已經喘不過氣來,但是他知道,他必須要勇敢的面對這一切。抬頭望著天空中皎潔的明月,蘇楊來到庭院中放置的那把搖椅上坐了下來。微風襲來夜的寒涼,但是放在蘇楊眼中,這已經是微不足道的事情了。
直到現在他才明白,為什麼當初三爺總是喜歡在黑暗之中孤零零的坐在那裡,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他能夠想像得到當年三爺承受的是什麼樣的壓力。這就是他們這一類人的人生。
「四哥,夜深了,您怎麼還不回去休息?」巡邏隊長於長海路徑此處直接走了過來問道。
蘇楊抬起頭來望著他微微笑著說:「沒事,不知道怎麼的,沒有睏意,想要一個人呆一會。」
「我去給您拿一件毛毯。」說著於長海直接跑了出去,然後拿著一條上等的羊毛毯小跑回來為蘇楊蓋上身子。
「沒事,你忙你的,我就是想一個人呆一會。」蘇楊抬頭望著空蕩蕩的天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四哥,夜深了,您還是回去休息吧,這樣對身體不好。更可況,不安全。」於長海有些怯怯的說道。
蘇楊轉頭望著他笑著說:「這裡是洪門總部,又不是什麼刀山火海,況且還有你們守護有什麼不安全的。你的心意,四哥心領了。對了,到了換崗的時間了吧,你們也回去休息吧,都挺不容易的,洪門的未來還要靠你們呢!」
門中對於蘇楊的脾氣從上到下都是清楚的,他決定的事情是沒有人能夠更改的,這不,一個個都退了回去。
夜變得更加陰寒,也許這就是夜本來的面目,時至三點多鐘的時候,風大了,樹葉被吹得沙沙作響。就在這個時候,蘇楊聽到自己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同時感覺那捲起的風中帶著陣陣血腥味。
在這個時候,蘇楊閉上的眼睛猛然睜開,就這麼平靜的說道:「朋友,來自何方?能如此輕鬆的來到這裡,定然非等閒之輩,既然如此,報上個名號,也讓小四認識一下到底是何方神聖?」
「我的名字,你不配知道。」站在蘇楊背後的壯漢冷聲說道。
聽此蘇楊笑了:「既然來了,就坐下來喝杯茶吧。想要我小四的命也不在於這一時半刻是與不是?」
伴隨著一陣腳步聲,一個男子直接來到蘇楊的對面就那麼悠閒自得的坐了下來。在這一刻,蘇楊的手向著內兜摸去,動作很慢,他只是在看男子的表現。而對方給他的印象是那般從容不迫,似乎根本不擔心他會耍什麼花招一般。
在這一刻,蘇楊笑了,他掏出來的不過只是一個打火機和一包香煙就這麼放在前方的桌子上。啪的一下,伴隨著火苗的升起,那盞老式的溫酒壺直接燒了起來,水瞬間變得沸騰。
男子中等個頭,有著一張俊俏而剛毅的面孔,刀削一般的嘴唇微微上翻著,給人一種他總是在笑的感覺。更重要的是他那雙滄桑而深邃的雙眸,那是一雙看盡世間滄桑的眼睛。這就是他給蘇楊的感覺,一個讓蘇楊感到好奇而很有意思的男人,一個他想要瞭解卻看不清楚內心的男子。
「你笑什麼?」男子淡淡的問道。
「沒什麼!」蘇楊隨口說道,「只是感覺你這個人有點不太一樣,那份從容不迫的冷靜實在不多見啊!你讓我感到好奇。」
「好奇就免了。」男子說著將那已經沸騰的酒水端了起來就這麼隨手倒了兩杯,「也許這是你這輩子最後一杯斷頭酒了。」
「是嗎?」蘇楊似乎一點也不在意男子說的什麼,依舊平靜的說道,「這個世界上想要我命的人很多,結果他們都被閻王爺收去了。從當年的段天揚到後來的三爺已經坤達,一個個都說我是短命鬼,結果我還是堅強的活著。」
「那些只是意外。」
「意外有時候也是一種實力。」蘇楊坐直了身子,就這麼盯著男子問道,「你說呢?」
「也許吧!不過這一次可沒有什麼意外了。」男子依舊平靜的說道。
「這可不一定。」蘇楊笑了,笑的很自然,「你似乎忘記了這裡是什麼地方。能夠走到這裡,是你的運氣,但是能不能取下我的腦袋就要看實力了。」
「你不是說過,運氣有時候也是一種實力嗎?」男子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似乎有意無意的說了一句,「這果子酒的味道還真不錯。」
「你是坤沙派來的吧?」在這一刻,蘇楊才點到主題。
「是誰派我來的不重要,因為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夠左右我的選擇。我這個人只求灑脫二字,只喜歡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我想殺人就殺人,就是這麼簡單。不要問我是誰,知道我名字的人都死了。」男子往前探了探身子,眼睛綻放出一種讓人畏懼但是卻讓人著迷的目光,「更可況,我沒有權利回答你的問題。」
在這個時候,於長海帶著一隊人馬走了過來,很快他們便發現了異樣,因為在蘇楊面前多了個大活人只要不是個瞎子都能看出來。
殺手出身的於長海如今已經是洪門掌門大哥親衛隊隊長,但是久經生死的他對於殺氣的捕捉想來要比一般人敏感。眼前這個男人讓他感到恐懼與敵意,顯然,這不是朋友,因為他沒有見過這個人,而且是朋友也不會這麼放肆的坐在蘇楊面前的。
「你是什麼人?」於長海直接將手槍掏了出來,身後十幾個兄弟眼見得情況不對,一個個直接將槍口對準了那個男人。
「我說過,我這個人運氣很好,想要我命的人總是有這樣那樣的原因,而你也不例外。」蘇楊依舊平淡如水的說道,「現在,你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吧?」
環顧了一眼四周,那人依舊平靜的坐在那裡。蘇楊不知道他自信的出處到底在什麼地方,越是這樣,蘇楊越摸不到他的底牌。這是個不善的主,稍有不慎,只怕將會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望著周圍一個個冰冷的槍口,再看了一眼蘇楊,男子在這個時候竟然哈哈大笑起來,眾人以為這傢伙是不是被嚇瘋了。
只見他似笑非笑的說道:「今天真的很高興,你讓我感到好奇,所以,咱們以後再見。」
「你這個瘋子,真以為自己能夠逃得了嗎?」於長海冷喝一聲,「快點投降,交代是什麼人派你來的,或許能夠給你留一具全屍。」
「大言不慚。」男子雙眼微微上翻著,就這麼瞥了於長海一眼,「就憑你們這些蝦兵蟹將也能攔得住我。」
在這一刻,男子動了,很快,身子如同風一般讓眾人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槍聲亂作了一團,那人雙手如蛇,瞬間劃過了於長海的脖子,就這麼直接將他扛了起來然後向著遠處拋去。隨著嗖的一聲,那把背與身後的龍頭唐刀直接被他拔了出來,刀光如同電光火石一般,只能看到一道道殘影,伴隨著一聲聲啊的慘叫,一個個門眾已經倒在了地上。
快,簡直太快了,這傢伙的速度簡直讓人有些目不暇接。從拔刀到揮刀再到放回,僅僅只是一息的功夫。蘇楊甚至懷疑這傢伙到底是不是人。
「我說過,你身邊的人只是一群蝦兵蟹將。」男子冷笑著望著蘇楊。
在這一刻,子彈劃破空氣,伴隨著撕裂空間般刺耳的聲音,狙擊步槍的子彈以超高速向著男子的眉心處打了過去。在那一刻,男子似乎捕捉到了危險,身子條件反射般微微側了側,子彈就這麼繞過他的腦袋貼著他的鬢角向後飛去。伴隨著血色紛飛,他的鬢角已經被子彈劃破了。
「痛快,真的太痛快了,好久沒有感受到死亡的激情了!」男子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往前一揮,「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記住,我叫狼,以後我們還會再見的。」
蘇楊接住那飛來的信封,定眼望去,男子雙手如翅,身影飄忽,如同黑暗中的幽靈一般,眨眼之間便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這樣的敵人實在是太可怕了,如果剛才他有意願取自己的腦袋,蘇楊根本不懷疑這是不可能的。原來死亡離自己是那麼近,幾乎與自己擦肩而過。
傑克等人直接從黑暗之中顯現身來,蘇楊一橫胳膊,低喝一聲:「不用追了。」
似乎是槍聲讓這裡變得不再平靜,邢強帶著王寶等人最快的趕到這裡來,望著周圍一片狼藉的場面,他就這麼大步來到蘇楊的身邊問道:「四哥,怎麼了,出了什麼事情了?」
「就是剛剛進來一隻老鼠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蘇楊不溫不火平靜的說道。
邢強一聽頓時急了,平靜的心頓時提到嗓子眼上。在總舵居然有人敢貿然闖入行刺蘇楊,這件事情傳出去還了得,而且未免也太玩笑了吧。
「你們是幹什麼吃的?」邢強大喝一聲,「對方來了多少人,還不趕緊去追。」
「是!」於長海顯然嚇得夠嗆,哪還怠慢,帶著人便追了出去。
「真是好險啊!」邢強問道,「四哥,您沒事吧?」
蘇楊搖了搖頭,打開那封書信,信上的內容很簡單,寥寥一行小字。如果想要得知單豹和曹建的下落,明天下午三點來福記茶館。落款人赫然是坤沙。
望著有些發愣的蘇楊,邢強問:「四哥,怎麼了?」
「你自己看看吧!」蘇楊將書信交到他手中,在這一刻,素以冷酷著稱的邢強也是神色大變,老虎一般的額頭上皺成了一個川字,「坤沙出現了?」
蘇楊點了點頭:「看來對方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四哥,這分明是個陷阱,不能去啊!」邢強勸說道。
「我知道。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要是不去,單豹跟螳螂怎麼辦?況且,跟此人交手這麼多回合,連對方到底是什麼人,長得什麼樣都不知道,你說,我這個洪門的掌門大哥是不是有點太不稱職了。」蘇楊淡淡的笑著說道,「更可況,事情也許沒有我們想像的那麼糟糕。」
「這太危險了,我立刻佈置下去,讓兄弟們嚴防福記酒樓。就算發生什麼意外,也好有個照應。」
聽到邢強的建議,蘇楊點了點頭:「也好,不過記住,莫要太過,當心對方察覺。」
邢強點了點頭,這便退了下去。
望著黑夜飄忽的空氣,似乎剛才那一幕還在他的腦海中展現。一個叫狼的男人,確實值得人品味。這樣的人實在是太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