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暗的房間中,仍然是那個神秘的男子端著一杯紅酒悠閒的晃著望著那記載著歲月的影片,仍然是那個男人,那個孩子。
在這一刻,房間之中射進來一絲溫暖的陽光,男子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淡淡的問了一聲:「是剝皮嗎?」
「先生。」剝皮淡淡的叫了一聲,恭敬之中難以掩蓋那種恐懼之意。
「先生對不起,我失手了。」剔骨捂著受傷的胳膊,連連咳嗽著。
似乎這一掌不輕,這一陣沉悶的咳嗽聲讓他直接吐了兩口血,顯然,這比他想像之中的要嚴重的多。
「你受傷了?」男子淡淡的問。
「對不起,我……」
「劉叔死了嗎?」
「奉先生之命,劉堂主他老人家已經歸西了,而且沒有受到任何痛苦。只是,我被蘇四發現了。」剔骨說。
啪的一聲,酒杯就這麼順著男子的手指滑落摔得粉碎,而他依舊是那沙啞而冷漠的說著:「你真的太讓我失望了。」
「先生,對不起,我也沒想到蘇四會那麼狡猾,我……」
男子抬了抬手,手背就這麼輕輕的揮動著:「你走吧,念在你跟我這麼多年的份上,找個任何人都找不到你的地方再也不要出來了。」
「先生,我……」
「走吧。」
「是!」剔骨沒有再多說什麼,就這麼捂著胳膊直接退了出去。
「剝皮,送剔骨一程。」男子淡淡的說了一聲。
「是!」
這邊,男子掏出一根香煙在煙盒上砸了砸,伴隨著外面傳來那清脆的聲音以及一陣回來的腳步聲,男子開口問:「乾淨了沒有?」
「是,先生。剔骨已經走了。可是,我實在不明白,先生為什麼要……」
「你以為我就沒有感情,我的心是鐵做的嗎?」男子長歎一聲,「為成霸業者,至親亦可殺啊!不能怪我心狠,只能怪剔骨太冒失了,他露了面容,只要他活著,以蘇四的頭腦早晚能夠查到我身上來的。現在,蘇四不能死,我還不能暴漏身份,你明白嗎?」
「是,先生。」剝皮驚得額頭一陣冷汗,渾身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顯然不敢在追問下去。跟在男子身邊這麼多年,對於他的脾氣,他還是很清楚的。他就是一個瘋子,一個不把任何人當成人的瘋子,他為的只是他的霸業,他的局。
「還有,以後注意你那張嘴,別什麼事情都亂說,什麼事情都亂問,這樣不好。」男子雖說說的很平靜,但是身上無形之中散發出一種殺氣,顯然,對於自己的心腹,他也絕對會毫不猶豫的賞其一顆槍子而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是,先生,我明白了。」剝皮恭敬的說。
「讓挖心和抽筋以及神經回來,剔骨死了,讓挖心接替他的位置,至於抽筋和神經,我另有安排。」說著,男子啪的一下點燃香煙,煙槍吐得老長老長,兩個煙圈就這麼逐漸擴大飄散在半空之中。
……
劉建成死了,唯一關於坤山的消息也因此中斷。因此,蘇楊並沒有在唐山多做停留,而是回到了青州。在那裡,他打算重新整理一下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打算從其中找到一點點破綻。這沉寂了三天,破綻找出來不少,但是似乎都是對方刻意留下來的。
他有些想不明白,也許,他還沒有棋局的第一步究竟在什麼地方吧!
三天了,整整三天也沒有那個殺死劉建成的傢伙的消息,似乎他已經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隨著時間的推移,蘇楊乾脆將這種希望變成了一種奢望,因為他明白,只怕那個人十之**已經歸西了。
杜仁義那邊進展的還算順利,這才短短幾天又與和勝和交上了火。短短數日之內已經取得壓倒式的攻勢。如今,香港江湖也重新洗牌,香港洪門的掌門大哥不再是陳建達而是林虎,一個後生晚輩,據說是杜仁義力壓眾人推舉他上位的。不過這件事情做的很隱秘,反正知道這件事情的人都已經死了。而林虎上位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頂著各種壓力直接向南洪門拋出橄欖枝,這也讓南洪門的動作變成一種合理化。
和勝和跟南洪門沒有什麼恩怨,跟香港洪門也是保持著一種微妙的關係,但是在五年前,香港洪門一位老么大爺的離奇死亡卻成了一樁沒有結尾的案子。就是這麼一個不輕不重陳芝麻爛谷子的理由,讓香港洪門找到打擊和勝和的理由。往往,導火線就是這麼被發掘的。當和勝和發現香港洪門同南洪門早有預謀的時候早已為時已晚。本來以為同為香港本土的新義安能夠拉自己一把,當和勝和向新義安發出求援的時候,得到的卻是不冷不熱毫無作用的回答,對方在保持冷漠。在這種情況下,和勝和已經步入到了邊緣,甚至拉下臉通過以前的死敵14k向澳門的江湖勢力求援。
只是,遠水解不了近火。在香港洪門的背後可是有著南洪門這麼一棵大樹,換句話說就是中國的半壁江山在支撐著他拽,這可不是任何人能夠解救的了的。剛開始的時候何鴻義同澳門幾大巨頭念在往年之交的份上幫了和勝和幾把,但是寡不敵眾。正所謂出師未捷身先死,這人才剛剛在香港登錄一個個就莫名其妙的失蹤了,有的甚至連香港的大門都還沒到就在海裡餵了鯊魚。
幾次試探下來,澳門的幾大巨頭也已經看到了結果,不惜拉下臉向杜仁義賠禮道歉以換取對方的諒解。
總之,這些天發生的事情很多很多。南洪門的動靜不小,與之相反,北洪門卻一直保持沉默。
這些天,蘇楊雖說一直呆在北幫的老宅子裡,但是對於外面所發生的事情仍然是瞭如指掌。
在這件事情沒有弄明白之前,蘇楊打算暫時先以青州為中心在這裡發展第二基地,打通青州上海一條線的地域與美國交相呼應。這中央三角洲地帶可是一塊肥肉,是南北洪門乃至早年被趕走已經沒落的青幫的眼中肥缺。不過時隔這麼多年,此地早已經空缺。南北兩方爭鬥不朽,誰也沒有取得好處,最終只能互相妥協,大家各讓一步,不是互相平分,而是空出來這麼一個地方留給一些中小型幫會。
當然,這種空缺加上長江這道天險已經成了南北分治的一種界限。而蘇楊的出現正好打破了這種平衡,當然,又建立了一種平衡。對於蘇楊的所作所為,杜仁義是沒有任何異議的,因為他即將得到香港,雖說也有些眼饞此處,但是也不好多說什麼,至於馬坤則依舊保持著冷漠。
這裡是他的家,是他的故鄉。美國畢竟是外面,在那裡,自己永遠是漂流的漢子,只有根的地方才是自己的故土。因此,蘇楊絕對將洪天集團的一部分生意搬到青州,在此處建立第二基地。實際上,他是打算將這裡變成洪天集團的總部,當然,這種過程並不是一時能夠完成的。
如今,美國洪門在大陸發展的極快,門徒已經超過萬人,當然,在這個發展迅猛的基礎上,蘇楊責令這裡的負責人曹建要求人數要精不要量,畢竟蘇楊在這裡生活了這麼多年,對於當地的江湖還是很清楚的。其實,大陸的江湖更講究的是勾心鬥角而且門徒少了一種東西,而這種東西恰恰是很多中國人都遺忘的。團結,沒錯,就是團結。
今日正是洪天集團遠華國際成立的日子,作為幕後老闆的蘇楊並沒有出席座談會而是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給了還沒有來到的徐可欣。經過這麼長時間的磨練,徐可欣已經褪去了那種天真陽光的本性,多了一些穩重和成熟,甚至那黑色框架眼鏡讓她多了一點點女強人的味道。
站在高樓的玻璃幕牆前眺望著下方人山人海的場景,蘇楊只在乎一個人,那個在他心中佔有很大份量的女人。她今天穿的是一身職業裝,穩重卻不失嫵媚,也許是常年在商圈打滾,讓她身上多了一種讓人只能仰望卻無法接近的感覺。就是這個一個女人撐起了偌大個洪天集團,可以說關於她的傳聞多不勝數。
香煙,說真的,並不是什麼好東西,它能催人老,能破壞人的生理組織,但是它能排解人的憂愁。
「四哥,新聞發佈會已經進展到尾聲,您不去見一下嫂子嗎?」邢強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出現在蘇楊的背後。
「我想,還是給他一個驚喜吧。」蘇楊揉了揉發酸的眼睛,「我對不起她,這些年,辛苦她了,我真的不知道見了她該說什麼才好。」
望著蘇楊的背影,邢強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就這麼來到蘇楊的身邊,俯視著整個天與地。當年,他年輕的時候,也有一種雄心壯志,但是真的到了一定程度,就會發現很累很累,各方面的壓力壓得他已經喘不過起來。歲月在他的額頭上留下了一道刀刻的皺痕,這不是他這個年紀應該有的滄桑,但是他知道,自己必須要站出來為蘇楊分擔,因為,他是個男人。
「開的的嘍。」就在這時,房門猛地一下被推開,只見一個口齒不清約莫只有兩歲半的孩子有些晃晃悠悠的跑了進來,在他的手中正是一輛紅色的玩具車。
「少爺,您慢點。」緊隨在孩子身後的是一個中年婦人,顯然是負責照顧孩子的。
這時,蘇楊一愣,轉身望著孩子,似乎感覺那般熟悉,好像有著一種特殊的感覺。
蘇楊來到孩子的身邊,蹲下來,嚇得孩子不由的往後退去,玩具車就藏在身後。此刻,孩子看上去既恐懼,又害怕,就好像做錯了什麼事了一樣。
「你叫什麼名字?」蘇楊微笑著望著孩子問。
誰能想到,孩子被蘇楊這一問好像受到了驚嚇一般直接躲在中年婦女的身後,一雙小眼水靈靈的望著蘇楊。他伸了伸頭,似乎怕被蘇楊發現,又縮了回去。
中年婦女止不住的說對不起,對不起。也不知道她跟著怕什麼。
蘇楊站起身來,問:「他是誰叫的孩子,叫什麼名字?」
中年婦女輕輕的揉了揉孩子的腦袋,微笑的說道:「告訴叔叔,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小小四。」孩子奶裡奶氣的有些含糊的說道。
「小小四?」蘇楊笑著說,「好名字,我叫小四,你叫小小四,我們還真有緣。」
說著,婦人帶著孩子便離開了。望著孩子那走的有些歪歪扭扭的身影,蘇楊一下子想到了小時候,似乎在那個時候,師父就是這麼拉著自己的手走啊,走啊的!
……
洪天集團臨時總部搬到青州並不是什麼小事,世界各地數得上號的人物紛紛前來道喜,當然,這也讓當地的官員顯得是那般的渺小。晚會分為兩個層次,一樓和二樓分開而置。雖說晚會敞開的對象不是什麼人都能進來的,但是蘇楊知道,這些各地老大乃至商界寡頭仍然不希望在大庭廣眾之下曝光他們的身份和行蹤。
在跟那些大哥級人物客套了一番之後,略微有些疲憊的蘇楊直接找到了一個空置的地方坐下來休息。這裡相對來說比較偏僻,很安靜,也許,這也讓正在忙碌的人群根本無法注意到他的存在。
這時,一輛紅色的遙控車直接開到了蘇楊的腳下。望此,蘇楊撿起車來,望著站在不遠處發愣的孩子,剛想說什麼,誰想到他竟然跑開了。
「小小四,你的車!」
孩子愣了片刻,水靈靈的雙眼望了一眼蘇楊,最終有些猶豫的向前邁了一步,但是又停了下來。
蘇楊搖了搖頭,直接來到孩子的身邊,將遙控轎車交到他的手裡,捏了捏他的鼻子笑著說:「你真是調皮啊,沒有人看著你嗎?你爸爸媽媽就放心你一個人亂闖嗎,要是遇到壞人怎麼辦?」
「媽媽說我是個男人。遇到壞人的話,我就裝老虎嚇他。」
聽著孩子那含糊不清的話,蘇楊忍不住笑了:「對,對,你是個男人。好孩子,不過你還不知道世界的危險,記住,以後千萬不能亂跑了知道嗎?不然,你爸媽找不到你的話就會擔心的。」
「謝謝叔叔。」孩子低著頭說道。
「小小四。」
就在這時,也不知道誰在呼喊他,孩子還坐在蘇楊的大腿上,聽到有人在叫自己,擺弄遙控車的手停了下來,只是張望著四周:「我媽媽在叫我。」
蘇楊一愣,這剛抬頭,一個女子的身影直接映入眼簾。
女子當時就愣住了,望著蘇楊跟孩子那溫馨的場面,久久沒有出聲。女人不是別人,正是徐可欣。而蘇楊也愣住了,因為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她是孩子的媽媽。
那麼……
「四哥!」徐可欣眼睛睜得大大的,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直接保住蘇楊,不斷揮舞著手臂,哽咽起來,「四哥,我……你為什麼要離開我,為什麼?你知不知道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我……」
「媽媽,打人是不對的。叔叔會生氣的。」孩子仍然天真的說。
蘇楊眼睛睜得大大的望著孩子,心中暗道,他……難道他是我兒子。
望著這娘倆,蘇楊的心臟急速跳動著,顯然是懵了,仍然沒有反應過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邊,徐可欣好不容易恢復過來,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對著孩子說:「小小四,叫爸爸。」
「不,他是叔叔。」孩子粉嘟嘟的說。
聽此,蘇楊既想笑,又想哭,最終弄得是哭笑不得。叔叔,一口一個叔叔。高興之餘,蘇楊感到心有一絲痛和悲涼。
他是自己的兒子,自己卻從來沒有見過他,而且,也從來沒有盡到一點做父親的責任。自己果然是個混蛋,一個混到家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