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髮稱呼紅衣祭祀為「親愛的哥哥」?而紅衣祭祀既然稱呼白髮為「愚蠢的弟弟」?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烏有盡可能的壓低呼吸,他沿著牆壁摸索,直到發現了門上的那塊老式鎖眼。他將鎖眼輕輕推向上方固定,隨即有道一指寬的微光透了進來。
他俯身向前,閉住呼吸,將眼睛湊上窺視孔,觀察著房間裡的一舉一動。
他想弄清楚,白髮和紅衣祭祀究竟是什麼關係,他們所互相稱呼的「哥哥」、「弟弟」究竟是單純的客套話,還是真是如此。
從鎖眼中望去,紅衣祭祀的房間過於簡單。烏有並不知道其他兩位祭祀房間的佈局,但眼前的房間,比他自己的房間的裝飾還要粗糙。
房間裡的光線也過於昏暗,明明是大白天,窗戶上卻掛著厚厚的窗簾,這說明,要麼這是紅衣祭祀特殊的怪癖,要麼他就是早就知道白髮會來,所以才拉上窗簾,避免被人發現。
從鎖眼的位置望去,剛好能看到兩個人的側臉。白髮和紅衣祭祀相視而立,就好像隨時準備動手一樣。但從他們說的話當中卻是一點都聽不出來要拚命的意思。
白髮說的話,更多的像是在埋怨一位「不負責任」的兄長,而紅衣祭祀的話,則更多的是在責怪一位「沒有長大」的弟弟。
除此之外,房間裡幾乎沒有什麼其他能夠引人注意的東西了。一張桌子,幾把椅子,還有幾道搖曳的燭光作為照明——紅衣祭祀甚至都不使用電。
烏有感受到了屋子裡的緊張氣氛,就好像大戰一觸即發時候的那種感覺。
他微微吸了一口氣,告誡自己要耐心。他非常好奇白髮和紅衣祭祀之間的關係,並且更想知道二十年前他們跟「紅晶」之間的情感糾葛,還想知道,當年「紅晶」手裡的嬰兒究竟是不是夏啟。
但他不可能大搖大擺的走進去,向屋裡的兩位絕頂危險的人物直接詢問,所以他必須告誡自己要耐心。
只要有足夠的耐心,他就能從這兩人的交談之中,獲得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同時,他還得保證自己不被發現。一旦被發現,自己就死定了。
想到這裡,他的手不由得落到胸前的紅色玉石上,但它只能讓他感到少許的安心。
屋子裡的對峙仍在繼續。
「告訴我紅晶在哪裡,」白髮開口說道:「我就可以幫你向殘影說明一切。」
紅衣祭祀微微歎了一口氣,「不要執迷不悟了,弟弟。」他再次稱呼白髮為弟弟,「殘影的事情和紅晶的事情是兩回事。我已經表明了我的態度。」
他冰冷的臉龐毫無欺瞞之色,因此白髮飛快的做了一個決定。
「我一定會和紅晶見面的,」白髮笑著說道:「如果你不能如實的告訴我,那我就去找能告訴我的人來告訴我。」
「你又想做什麼?」紅衣祭祀似乎預感到了什麼,他的聲調轉為惱怒。
「沒有做什麼,」白髮聳了聳肩,「你還記得我們小時候常常玩得遊戲嗎?」
「那是你自己玩得遊戲,我從來就沒有參與過。」紅衣祭祀冷冷的說道。
「沒錯,沒錯。」白髮說道:「我親愛的哥哥一直藏在別人看不見的陰影當中,然後看著我玩——但實際上,你也參與進來了,只是跟我玩耍的方式不同,你參與玩耍的方式是旁觀。」
躲在門外的烏有又輕輕的吸了一口氣,看來白髮和紅衣祭祀真的是親生兄弟,可為什麼這麼多年來,都沒有聽說過白髮的哥哥呢?這種秘密究竟掩藏了多深。
就聽紅衣祭祀回答道:「要怎麼理解那是你自己的事情,我還是我,而且我從來沒有、也絕對不會跟你玩遊戲。」
「你一直都喜歡將自己置身世外,這一點我清楚的很,」白髮點了點頭,「我不能理解的是,既然你不喜歡拋頭露面,為什麼還要答應成為紅衣祭祀呢?」
「紅衣祭祀是三色議會之首,」紅衣祭祀回答道:「也是最高領袖本師的左膀右臂,每個人都會想當的。」他的聲調有些不耐煩。
「每個人,但不應該包括你。」白髮一語道破。
「你到底想怎樣?」紅衣祭祀深知白髮的為人,他知道自己的弟弟肯定是有備而來的。「說了這麼多,跟你小時候玩得遊戲又有什麼關係?」他強調道:「就算我知道,我也不會告訴你紅晶在哪——何況我根本就不知道。」
白髮沒有理會紅衣祭祀的態度,「你還記得廣場上的那個少女雕像吧,我們小的時候,常常把她想像成一位被困住的公主,然後我們的大部分遊戲都是圍繞如何解救公主來進行的。」
紅衣祭祀怔了一下,警覺的問道:「你想說什麼?你不會是要……」
烏有很奇怪為什麼紅衣祭祀會表現的如此慌張,尤其是當白髮提到廣場上的那尊有些破舊的少女雕像的時候。
只聽白髮繼續說道:「小時候不懂事,以為那個雕像真的能活過來,只要自己表現的好一些。後來成熟了一些,才明白,那個雕像真的只不過是雕像而已,然而——」他話鋒突然一轉,「被刻成雕像的少女,卻真的存在。傳說中,她能夠預言一切,如果我想找到紅晶,只要向她詢問,不就可以了嗎?」
「你不要打她的主意!」紅衣祭祀語氣變得嚴厲起來,「雕像少女是明光會最為重大的秘密!而且事情根本就不像你想像的那樣!她、她很危險!你絕對不能靠近!如果你再恣意妄為的話,整個明光會都會被你毀掉的。」
「是毀掉還是拯救?」白髮笑著說道:「看看現在的明光會吧,早已經是四分五裂了。」
「那不過是表面上的而已,」紅衣祭祀的口氣依然嚴峻,「藍衣祭祀和黃衣祭祀無法代表明光會,他們兩人的爭鬥也無法動搖明光會真正的根基。」
「所以我才來找你,」白髮說道:「告訴我應該怎樣才能找到紅晶,不然我就將那位雕像少女釋放出來!」
難道真的有雕像少女這個人?烏有有點不敢相信,如果真的有,那這個「少女」至少得活上千年了吧?那還能稱得上是少女嗎?而且,既然那個少女這麼危險,為什麼又要為她在廣場上樹立一尊雕像呢?
「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紅衣祭祀歎了口氣,「你也根本不知道那名少女代表的是什麼。」
「我認為她是拯救,」白髮說道:「不然的話,明光會的廣場上,為什麼不樹立歷屆本師的雕像,反而樹立她的雕像呢?」這句話也是烏有很想問得。
「算了——你也根本不知道她在什麼地方。」紅衣祭祀僥倖的說道。
「我知道。」白髮說道:「我知道哪些秘密通道,二十年前,我親眼見到紅晶抱著一個嬰兒,從秘密通道的那個房間裡出來的。然後就是明光會對她無休止的追殺。」
「那既然這樣,」紅衣祭祀沉重的說道:「我只能阻止你了。」
「二十年前,你就阻止過。」白髮說道:「但二十年後的今天,我安然無恙的站在你的面前。」
「那我希望下一個二十年之後,還能再見到你。」紅衣祭祀從自己的紅色法袍中,緩緩的抬起了右手,然後迅速的做了一個結印。
單手結印!
門外的烏有差點驚呼了出來。儘管他早有心理準備,也早就預料到紅衣祭祀必然有過人之處,但親眼看到紅衣祭祀那樣輕鬆的單手結印,內心還是無比的震撼。
而與此同時,白髮也做出的單手結印的手勢。
「讓我看看你成為祭司這二十年,經元輪有多少進步吧。」白髮笑著說道。
「比你想像的要大。」紅衣祭祀說的也頗為輕鬆,彷彿兩人交手只是為了切磋,而不是為了搏命一樣。
但烏有看得出來,真正的高手之間的對決,往往都是這樣,他們必須將性命拋諸腦後,才能淡然的面對對方。
「明光卍影之華!」
兩人同時喊出經元輪的口令。他們的超能力居然是完全一樣的。
緊接著,烏有就感覺到房屋內的光線在不停的擴展,即使他身在屋子之外,也幾乎壓迫的他喘不上氣來。
白髮和紅衣祭祀手中都沒有武器,他們各自的經元輪都是將自己隱沒於空氣之中,不同的是,白髮是隱藏在光明中最亮的地方,而紅衣祭祀是隱藏在黑暗中最暗的地方。
他們之間的戰鬥,簡直就是光明與黑暗兩種光線的戰鬥一樣。
「我親愛的哥哥,」白髮躲過了紅衣祭祀的幾次攻擊之後,微笑著說道:「你的招數似乎對我不太管用啊。」
「你的也一樣,」紅衣祭祀不動聲色的說道:「我愚蠢的弟弟。」他一邊說著,手上的攻擊卻絲毫不減。
兩人的招數完全一樣,他們像瞭解自己一樣瞭解對方。
白髮知道,紅衣祭祀的「明光卍影之華」是借助了光明之影的力量,他可以毫無限制的突然出現在自己的身後,一旦被他抓住機會,那麼紅衣祭祀的下一招一定會是「致盲之暗」,那會讓他短暫的喪失意識,雖然只有短短的幾秒鐘而已,但這樣的對決,一旦被對手抓到機會,半秒鐘就會結束戰鬥,而自己肯定將是失敗的一方。
紅衣祭祀也不是毫無顧忌。白髮的「明光卍影之華」雖然看起來跟他一樣,但白髮的經元輪卻是借助光明的力量,一旦讓白髮消失在自己的視野內,那後果不用想都知道。
從小到大,白髮都是「光明之子」,而他,卻是「光明之影」,從來沒有人知道他的存在,除了他的師父之外,而事實上,他的師父也並不承認他是他的徒弟。
他只是作為白髮的一個影子而存在的。他被訓練的目的也是作為白髮的影子,能夠出其不意的擊敗強大的敵人。在很早的時候,白髮就注定將成為某位祭祀,而他的責任,就是成為白髮的影子,保護著他。他覺得自己就是白髮,是白髮這個名字的一部分。
他以為命運就只是這樣而已了。遠遠的注視著白髮,看著自己的弟弟開心、難過,然後把這些事情想像在自己的身上,跟著一起開心難過。
但後來他遇到了紅晶。他沒有想到紅晶居然能發現他的存在,更沒有想到紅晶能認出他並非「白髮」。從那時候起,他才突然明白,他不是白髮,更不白發的影子。
他就是他自己。
他就是光明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