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髮率先發動了第二輪的攻擊。
此時此刻,沒有人比他內心還要焦慮的了。在紅晶的問題上,他的哥哥,紅衣祭祀絲毫沒有做出讓步,這讓他有些惱火。
或許這種惱火更多的是出於妒忌。
並不是妒忌原本只是自己的影子的哥哥現在搖身一變,成為了高高在上的紅衣祭祀,而是妒忌這二十年來,他的哥哥可以隨時的關注紅晶,而自己卻不能。他的哥哥或許知道紅晶的下落、狀況,而自己卻不能。他的哥哥或許默默的陪伴了紅晶二十年,而自己卻不能。
他被烏有的血玉幻境困了整整二十年,要不是一個叫夏啟的年輕人幫他擊碎了原本不可能擊碎的血玉幻境,他可能永遠都出不來。
但既然出來了,他就必須珍惜這個世界的每一秒鐘,他將自己所有的時間都用來尋找紅晶。他知道,他的哥哥跟他一樣關心紅晶,他必然知道紅晶的下落。如果擊敗哥哥,就能獲得紅晶的下落的話,那麼他已經沒有什麼退路好言了。
問題是,兩個人的超能力招數幾乎一致,就像一張紙的正反兩面一樣相似。
他瞭解他哥哥多少,就意味著他哥哥瞭解他多少——甚至可能他哥哥瞭解他更多一些。畢竟在很早之前,他哥哥是不存在的,只不過是他的影子而已。他從沒想過要去瞭解一個影子。
因此,他必須先發制人。既然超能力技能已經形同虛設,那就用最簡單的拳腳來分個高低。
紅衣祭祀蹣跚後退了幾步,躲過了白髮的攻擊,但白髮仍舊身在空中,紅衣祭祀隨即化身成為一片利刃的風暴,將白髮硬生生的逼退。
這一瞬間,彷彿一切都靜止了下來。只有黑暗和光明在借助搖曳的燭光,不停的你爭我奪。
「真的有必要這樣嗎?」紅衣祭祀皺著眉頭問道。剛剛白髮那樣的攻擊,完全是不顧生死的。
「有必要,」白髮回答道:「我的時間太寶貴了。如果你被血玉幻境關上二十年你就會明白的。」
紅衣祭祀苦笑一聲,「你以為我不知道嗎?我何嘗不是被關在這個面具之後二十年呢?」
「是啊,」白髮認同的說道:「你的變化實在是太大了,我還以為——」
紅衣祭祀打斷了他的話,「你以為我會跟你一樣嗎?」他冷冷的說道:「不,我不是你,我只是我自己。我們並無相同點,即使看起來很像,但本質上也絕對不一樣。」
「你錯了,」白髮說道:「至少有一點,你跟我一樣,我們都深愛著紅晶。你敢說不是嗎?」
「我不知道怎樣才算是愛,但如果那是愛,」紅衣祭祀說道:「我跟你的方式也不同。與其說你愛她,倒不如說你想得到她的愛,而我只要知道我愛她就足夠了。」
「我親愛的哥哥,我只能說,」白髮說道:「你不夠勇敢。」
「愛一個人,需要的是勇敢嗎?」紅衣祭祀反問道。
「看我我無法說服你了。」白髮挺直了身子說道。
「沒錯,」紅衣祭祀說道:「你同樣也沒辦法打敗我。只要你不能擊敗我,你就無法找到那間密室,也就無法用釋放雕像少女的借口來要挾我了。」
「看來我現在處在一個很尷尬的困境當中。」白髮輕輕的搖了搖頭。
「是的。」紅衣祭祀不動聲色的說道。
「可是回頭看看你,也是一樣的。」白髮的臉上又重新浮現出了笑容,「你不是也沒有辦法打敗我嗎?」
「是的。」紅衣祭祀的語氣中聽不出究竟是慶幸還是憤怒。
「所以我們都希望門外的那個人能站在自己的一邊。」白髮朝門口望了一眼。
烏有差點沒摔倒在地上,他背後的汗毛根根聳立,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他這才意識到,白髮和紅衣祭祀早就知道有人在門外偷聽。只不過雙方都不知道他是站在那一邊的,所以才不敢貿然動手。
他遠遠的退開,戰慄著,發現自己因為屏息太久開始頭暈眼花。他將雙手抵住牆壁,由它們指引著方向逃離這裡。但他的雙腳卻背離了他的恐懼,並沒有朝外移動半步。
我究竟在幹什麼?!
烏有忍不住在心裡大聲的質問自己。如果不跑,必死無疑啊!
可是他並不傻,他聽了那麼多的秘密,紅衣祭祀肯定不會輕易的放過他的。而白髮被禁閉的二十年,也正是因為他的血玉幻境。屋子裡的兩個人,都有足夠的理由殺掉他。任何一個人動手,他都不可能活的過去。
同時他也知道,裡面的局勢現在是勢均力敵,就像一座平衡的不能再平的天枰一樣,而他則是那個能改變天枰平衡的微小籌碼。
他抽了一口冷氣,伸手把門推了開來。
當他認為自己的步子走得足夠穩當的時候,他看到了四道目光齊刷刷的望向自己,頓時只感覺到渾身上下前所未有的恐慌。
「哈,」白髮自我解嘲似的說道:「看來我輸了。這次你打算把我關多少年?」他以為,烏有是紅衣祭祀特意叫來的,為的就是重新把他關進某種幻境空間之中。
「你來這裡幹什麼?」紅衣祭祀的語調有些驚愕、惱怒,甚至還帶著一絲不易覺察的不安。
烏有鼓起勇氣,「我是來覆命的,紅衣祭祀閣下。」
「那你就應該在三色議會大廳等候!」紅衣祭祀嚴厲的說道:「而不是跑到輝光殿中!」
「沒錯,」烏有不卑不亢的說道:「我本來是想告訴你我已經殺掉了夏啟——」他舉起手中血紅的玉石。
「什麼?!」這次輪到白髮發怒了,「你殺掉了夏啟?!」
烏有感覺白髮隨時都有可能撲上來,只不過是忌憚紅衣祭祀,所以才強忍住了而已。
「本來我是想這樣對紅衣祭祀說的。」烏有結結巴巴的說道。
「什麼意思?」白髮問道:「[本來是想]?」
「那你現在想說什麼?」紅衣祭祀陰沉的問道。
他的聲音讓烏有幾乎透不過氣來。但他還是堅定的說道:「現在我想說,我非但沒有殺掉夏啟,反而讓他的寵物追殺的非常狼狽。我之所以要想說我殺掉了夏啟,並不是為了開脫自己的責任,而是為了幫他將解藥帶出去。」
「這麼說,」紅衣祭祀瞇起了眼睛,「你是在幫夏啟?」
「我在幫明光會。」烏有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將[明光會]這三個原本不該從他這樣身份的人嘴裡說出的詞語,說了出來。
「好大的口氣啊,哈哈。」白髮看到烏有似乎並不是要與他為敵,反倒輕鬆了起來。「既然夏啟沒死,我就放心多了。那小子身上還有我的一半經元輪呢。」
「如果你真的想幫明光會的話,」紅衣祭祀冷著臉說道:「就該自我了結。」
「不,」烏有現在已經不知道什麼是恐懼了,既然把話說開了,他也沒有什麼好害怕的了,「夏啟才是明光會的希望。幫助他,就等於幫助了明光會。」
「看來,」紅衣祭祀說道:「你是打算跟我作對了。」
烏有堅定的說道:「沒錯。」他稍微的靠近了白髮的那一邊。
紅衣祭祀皺著眉頭說道:「你以為白髮就能保護的了你了嗎?別忘了,當初可是你的血玉幻境把他困了足足二十年。你以為他不想殺你嗎?」
「我當然想殺掉他。」白髮直截了當的說道:「但是如果讓我在找到紅晶和殺掉烏有之間選擇,我肯定會選擇第一個。」
「我怕死,」烏有淡淡的對白髮說道:「但既然左右都是死,那死對我來說也沒有什麼好害怕的了。當初把你關到血玉幻境,只是出於本師的命令,我只不過是在執行命令而已。如果你因此殺我,我也沒有逃避的理由。但既然你是夏啟的師父,我就有理由信任你。」他將從雙子哪裡得到的解藥拿了出來,「我死以後,把這個帶給夏啟,這正是他迫切需要的。告訴他,我沒有欺騙他——」
白髮擺了擺手,「我可不想當傳話筒,而且我要去找紅晶,夏啟那邊,你就自己帶給他吧。」
烏有有些驚愕,「你不殺我?」
「可是我會殺你。」紅衣祭祀說道:「你知道了太多不能知道的秘密。你真的認為你能走出這間屋子嗎?」
「他自己一個人肯定不是你的對手。」白髮說道:「但是我們倆聯手呢?你想知道血玉幻境中的滋味嗎?」他頗為孩子氣的露齒而笑,彷彿那段暗無天日的折磨從來沒有發生在他身上一樣。
「那你們兩個就試試看吧。」紅衣祭祀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