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右手一拍陳瑞的肩膀,道:」好了,記住我的話,以後深入敵境執行偵察任務的時候,不但要多動腦子,還要沉得住氣,千萬不能像蠻牛林平那樣衝動魯莽。」
這時,他驀然感到饑疲交加,仰頭望天,已是暮色蒼茫,便即推了一下陳瑞,朗聲道:」好了,時間不早了,肚子也餓了,該回去吃晚飯了,今天就不帶你搞生存訓練了。」
陳瑞揉了揉肚皮,怏然道:」副連長,你還別說,我肚子早就餓得咕嘟咕嘟的響了。」
鄧安國嘿嘿一笑,道:」那咱們就趕快往回跑吧!免得去享受人家吃剩下的殘羹冷炙。」
一言方畢,他轉身發足疾奔,腳尖著地,如狸貓,似游龍,恁地輕靈巧捷地穿行在稠密的林木間,愣是把陳瑞遠遠地甩在後邊。
晚飯過後,二排三班的宿舍裡,趙永生赤著身子,仰躺在床上,頭枕著鋪蓋卷,形態甚為衰疲。
三班長坐在側旁,手裡捧著趙永生那套滿是汗漬、血污和灰土的軍裝,散發出濃濃的汗臭味和鹹腥味。
嘴唇翕動兩下,三班長俯身從床底下拖出一個臉盆,把陳瑞的髒軍裝揉成一團,塞進盆子裡,抓起一塊肥皂,往盆子裡一扔,起身端上盆子就要往外走。
趙永生見班長要去幫自己洗衣服,心裡不甚感激,立馬坐起上身,向班長喊道:」班長,讓我明天自己去洗。」
三班長扭過頭,剛想對趙永生說什麼,便在這時,陳瑞挑開門簾,走了進來,一手拿著三個小塑料藥瓶,一手拿著一大把棉簽。
三班長沖陳瑞說了一句:」交給你了。」
他說完,挑開門簾,逕自出去了。
來到趙永生的床前,陳瑞看見趙永生的胳膊肘、膝蓋、手掌等部位盡皆皮開肉綻,血跡斑斑,大腿和手臂上的肌肉青一塊的紫一塊,一條條瘢疤清晰可見,他知道,這些都是趙永生在步兵戰術動作訓練當中留下的傷痕。
陳瑞的眉頭皺了皺,那年當新兵時的情形頓然浮現在腦海裡。
記得當年在新兵連集訓的時候,齊步走,他總是先出右腳,踢正步,他的腳板怎麼也無法繃直,腳尖偏生往上翹,愣是壓不下去,是以被脾子暴躁的班長罵得體無完膚。
他是個很有自尊心的男孩子,扔掉鋤頭,遠離家鄉的窮山惡水,來到軍營裡拚命,為的就是混出個人樣來,好讓後輩子孫斷掉吃泥巴飯的命,孰不料,靠當兵奔前程的路似乎比讀書更難走,因為連起碼的人格尊嚴都得不到尊重。
他每天白天在班長的責罵聲中,咬牙堅持訓練,夜裡待得戰友們都熟睡過後,把頭蒙在被子裡,偷偷地抽泣,算是在發洩心裡的憋屈。
好不容易才熬過新兵連的苦日子,下到步兵連後,他本以為能好好輕鬆一下,誰知,步兵連的連長素以帶兵極嚴著稱,而且脾氣暴烈之極,時常打罵士兵,因此,戰士們背地裡給連長冠了一個活閻羅的綽號。像他這樣在新兵連表現欠佳的老末,劃分到惡魔般的連長手底下當兵,境遇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