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嚓的一聲,陳瑞拉動套筒,右手食指勾住手槍扳機護圈,學著鄧安國的樣兒,轉了幾圈後,雙手握槍,刷地向前伸出,嘴上大咧咧地道:「開玩笑,他才穿幾天軍裝,怎能和我這個吃了幾年軍糧的老兵相提並論?」
說完,他扣動扳機,空槍發出錚的一聲響,然後把手槍和空彈匣遞給鄧安國,說道:「你再檢查一下」。
接過手槍,鄧安國插新空彈匣,連拉幾下套筒,扣動扳機,檢查撞針擊發狀況,說道:「好著的。」
陳瑞接著替鄧安國擦拭那支81-1步槍,煞有介事地道:「如果說包小傑有什麼本事能給我們這些老兵相比的話,那就是他從小跟著他舅舅練過武術,具有一定的武術根基。」
心頭大喜,鄧安國笑盈盈地道:「那小子習過武,不錯,改天得跟他過兩招。」
嗤的一聲笑,陳瑞嬉皮笑臉地道:「副連長,我怎麼覺得你最近變化很大呀。」
「什麼?」鄧安國怦然心驚,惑然道:「你說我最近變化很大,什麼意思?」
陳瑞笑嘻嘻地道:「副連長,我記得你以前很嚴肅的,不愛笑,也不愛和人說笑的。」
哦了一聲,鄧安國納罕地道:「真的嗎?」
陳瑞正二八經地道:「是的,你剛剛不就在和我說笑嗎?就包小傑那兩下三腳貓的功夫,跟你比試,不是自討苦吃嗎?」
可能鄧安國自己都沒發現,他最近確實變化很大,以前他鬱鬱寡歡,沉默是金,絕少在別人面前嬉皮笑臉,逗鬧打趣,也許是過去的那些日子裡,他要麼忙於偵察大隊一連乃至一營的軍事訓練工作,要麼獨身一人在異域叢林裡大殺四方,壓力太大,操心過重,沒有那麼多閒情逸致。又或許是他現在蒙受不白冤屈,心理負擔重,需要不斷地尋歡作樂,以此來放鬆自己的身心,消除籠罩在心頭的鬱悒和惱悶。
凌晨六點整,尖利刺耳的緊急集合的哨音宛如一盆冬天裡的冰水,登時就把酣睡中的士兵們潑醒了。
年輕力壯的兵們立即起床,迅速收拾好背褥,隨即在院子裡面集合待命。
b團楊副政委例行講話完畢後,軍分區那些管理武器彈藥的戰士打開彈藥倉庫,為配發了56衝鋒鎗的每個士兵裝備了300發7。62毫米步槍彈。
陳瑞也領到了200發7。62毫米狙擊步槍專用子彈,他還嫌少,抱怨武器管理人員太摳門,說:「我是師直屬偵察連的狙擊手,需要經常執行危險任務,必須練好槍法,你就多給一點行不?反正子彈是人民掏錢買的,又不是你家的,用不著那麼吝嗇。」
武器管理員被他說得語塞,只得多給他配發了一百發7。62毫米普通步槍彈,因為85狙擊步槍子彈數量有限,其它部隊也需要,只能給他這麼多了。
新兵們接過那閃著銅黃光澤的子彈後,心情異常沉重起來,因為他們知道距離戰區只有一步之遙了。前途無比險惡,未知的命運在等待著他們,或者立功受獎,衣錦還鄉,或者全身而退,默默無聞,或者戰死沙場,無上榮光,又或者半身不遂,獨守空房………
新兵們皆是這樣憂心忡忡,惴慄不安,老兵亦然,戰爭的殘酷性,他們是深有體會的。毫無遮攔的說,只要是上過戰場的人,大都不願意再次踏進去那怕半步,除非你天生就有追逐戰爭,品味血腥,享受殺戮的偏好。
看著新兵們動作生澀地將子彈一顆一顆地按進彈匣,一個個臉龐上的神情異常複雜,鄧安國心潮起伏,往彈匣裡按壓7。62毫米手槍彈的雙手慢慢地停住了,他的神思又情不自禁地回到了戰場上……
近了,更近了,當先的三十多名越軍士兵已經衝擊到陣地前沿五十米處。
領頭的是個肩扛少尉軍銜的排長,他率先卸掉ak-47衝鋒鎗的彈匣,拉槍栓退子彈,士兵們紛紛競相效仿,不難看出,敵軍早已決意同中國勇士們展開冷兵器對抗。
一條條短小精悍的身影,一把把鋒銳的三稜鋼刺,在烈陽映射之下,閃耀著悚目驚心的慘白光芒,襯著一張張凶暴的臉孔,委實令人望而生畏。
鄧安國乍猛地長身,雙手掄起彈藥告罄的56衝鋒鎗,腰肢一扭,狠力拋將而出。
喀嚓的一聲響,一個敵兵剛剛衝刺到陣地前沿,腦門端巧被鋼槍砸中,頭顱登時碎裂,摔了個仰八叉,順著斜坡骨碌碌地往下滾去。
利索地低頭矮身,鄧安國避過側面來襲之敵的鋼刺,乘敵人一刀刺空,來不及收勢的當口,他電閃撲至,左手猛探,五指如鋼鉤般掐住敵人脖子,狠狠一捏。
嘎吧一聲,敵人的喉骨頓時被鄧安國捏碎。
鄧安國鬆手之際,左腳暴起,狠狠地踹在那敵人的肚腹上,將其踹得飛起來,彭的一聲,撞在另一個敵人身上,兩人摔成一團。
連眉頭都不皺一下,鄧安國右手刷地抽出大砍刀,聲如裂帛般對戰士們吼道:」弟兄們,不能讓無名高地落到這群龜孫子的手裡,讓他們嘗嘗刺刀見血的滋味,給我殺呀。」
人隨吼聲,鄧安國猱身疾撲而上,呼的一下金刃破風聲,大砍刀橫向揮斬,血光迸現,有個敵兵甫始衝到戰壕上沿,左腳齊踝被鄧安國削掉,套著解放鞋的腳板飛到空中翻起跟頭來。
左手搭在戰壕上沿,鄧安國猛力一按,側身躍起,一個漂亮的大鵬展翅,縱出壕塹,大砍刀貼地橫斬,又有一個敵兵的腳板同身體分離。
兩個敵兵仰面栽倒,滿地打滾,哀呼號叫,鮮血從削得平滑的創口裡噴射而出,澆染著他們滾過的地面。
弟兄們各人怒目噴火,血氣上湧,齊聲嘶喊著:」殺呀!給越南猴子拼了。」
喊殺聲當真響遏行雲,一條條虎威男兒從掩體壕裡一躍而起,似猛虎出籠那般,雄厲地衝向同樣悍不畏死的敵軍。
一場人世間最原始,原野蠻,最殘暴,也最狠酷的肉搏戰拉開了帷幕。
一名敵兵上步猛刺,三稜槍刺扎進一個中國健兒的左肩,刀身卡在肩胛骨裡,他正想奮力拔出槍刺,對方的右手揮起大砍刀,呼的一聲,直奔他脖頸斬來。
嚓嘎的一聲脆響,人頭離頸而飛,血漿沖天激射。
那中國健兒右腳前踢,正中那敵兵的腹部,將其踢得橫飛出去。
槍刺還留在那中國健兒體內,敵人的無頭屍身卻灑揚著鮮血,順著斜坡骨碌碌著滾下。
那中國健兒俯身蹲下,把大砍刀插進地面,咬緊牙關,想要拔出槍刺,冷不防背後有來襲之敵,便聽得噗哧一聲響,他那虎實身軀猛然抖縮起來,胸前竟然透出一截槍刺。
有個敵人出現在他背後,三稜鋼刺深深地戳進他背心。
在他的附近,還有兩名中國健兒正在狠搏五個形態凶暴的敵兵,對陣雙方皆是渾身染血,面目獰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