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念轉動間,鄧安國方纔還熾旺如烈火的殺機就像突然遭到了一大陣猛烈冰雹似的,頓然衰退了一大半。
鄧安國心神一陣忐忑,持刀的右手臂更是瑟瑟抖顫,楞立半晌,始終狠不下心腸來痛下殺手。
驀在此刻,床上的那個敵兵陡然動了起來。
鄧安國惕然心驚,瞥眼之間,只見那兵抽動了兩下雙腿,翻轉了一身子,用手扯了扯被子,蓋住裸露的上身,扭了扭脖子繼續呼呼大睡,絲毫沒有警醒的跡象。
這一回,那兵翻了個身,臉孔正巧對向鄧安國那邊,頸項左側朝上。
鄧安國端詳了一下那兵頸項左側的動脈血管,又瞅了一眼手裡的刺刀,只覺得渾身的殺氣如洩了氣的皮球那般散失得很快,他咬了咬嘴唇,終於按捺住殺機,狠不下心來。
帳篷內的血腥氣愈來愈濃郁。
長吁一口氣,鄧安國抽手縮回即將挨攏那兵頸側的刺刀,飄身欺向帳篷另一邊的門口。
瘦削身形如一溜青煙,眨眼之間,他便欺近門口,剛欲伸右手去挑開門簾。
不料,躺門口左邊床位上的一名敵兵,被他經過時帶起的輕風給驚醒了。
那兵的警覺性遠遠高於其他人,睡眼迷糊中,他影影綽綽地瞧見帳篷門口有條瘦削人影,形跡十分可疑,不像是他平時熟悉的戰友,同時,大股血腥味猛地灌進他鼻腔內。
他立時覺得情況很不對勁,趕緊伸手到床頭邊去摸槍,並大聲喊道:」誰?」
鄧安國大吃一驚,心知自己一時心慈手軟,導致形跡敗露,大是悔恨,但情勢逼迫,只有以殺制殺了。
殺念如流星劃空般在腦際疾閃而過,他倏地旋身,狠狠一甩右手臂。
嗖的一下破風聲,刺刀電射而出。
那敵兵的手甫一碰到槍支,便給鋒利的刺刀穿了個透心涼,撲騰一聲從床上栽將下來。
這一下倉猝變故當真有如隕石墜海,登時激起千重浪,營帳內的敵兵全被驚醒,他們翻身而起,嘰哩哇啦的驚聲尖叫著,慌促間卻不忘伸手去抓靠在床頭邊的槍支。
生死關頭,容不得鄧安國心存半點善念,必須以殺止殺。
右手反伸,從背後拔出柯爾特手槍,他右臂刷地向前送出,視線隨著槍口指向忽上忽下,時左時右,急如星火般不斷變換方位和角度。
霎時間,裝上消聲器的柯爾特手槍發出卡卡的沉悶槍聲,恍如八旬老人在嗆咳,而子彈擊中血肉軀體,噗噗的連響不絕。
伴隨鄧安國精妙高絕的手槍速射,敵人有的胸膛血箭迸射,有的腦血飛濺,有的眼球爆裂……紛紛慘嚎著從床上栽下來。
帳篷內活脫脫地淪為成修羅地獄場,一具具赤條條的屍身浸泡在血泊裡,火藥味夾雜著血腥氣中人作嘔。
冷眼一瞥兩具尚在血泊裡搐動著四肢的屍體,鄧安國退掉空彈匣,換上新彈匣,把柯爾特手槍的消聲路拆掉,插進右大腿的槍套,而後從敵屍上拔下刺刀,又抓起一支ak-47衝鋒鎗。就在此時,帳篷外面人聲鼎沸,腳步聲頻傳,軍營裡的敵人已被驚動了。
鄧安國心知肚明,自己非得和敵人開一場狂歡派對不可了。突然間,轟轟的幾聲大爆炸,仿如驚雷驟發,撼天動地。
鄧安國側目一瞧,見窗柵外火光驟閃,顯然有敵兵在慌亂中趟響他設置的地雷。
心頭喜極,鄧安國疾忙起身撩開門簾,環視四周,只見四到八處人影幢幢,幾座塔樓上的探照燈在營地裡胡掃亂照,尖厲的警報聲、嘰哩呱啦的問話和喝令聲、紛沓雜亂的腳步聲……沸沸揚揚,適才死氣沉沉的軍營,現在變得熱火朝天。
鄧安國見軍營裡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再抬腕看表,距離炸藥起爆的時間還剩不足十分鐘,正是撤離脫身的好時機。
卡啦一聲推彈上膛,鄧安國低姿持握ak-47衝鋒鎗,在營房和帳篷的暗影掩護之下,沿來時原路撤離。
躲過幾撥敵人後,鄧安國剛剛轉過一棟吊腳木屋,劈頭碰見一彪敵兵正匆猝地從拐角另一頭奔來。
心頭一緊,他便欲閃身縮回牆角,可是他整個人身已經全部暴露在對方的視界裡,敵兵已經發現了他,想避過去已是不及。
狹路相逢勇者勝,殺他個落花流水。
鄧安國心念電閃,在這間不容髮之際,倏然側身倒地,手臂和肩部搶先著地,順勢向前滾翻。
鄧安國的規避動作如兔起鶻落般迅捷利索,令人目不暇接,敵兵們一時慌神,射出的子彈毫無準頭可言,打得他滾動過的地面泥浪翻騰。
鄧安國霍地停止翻滾,跪姿出槍,快如擊電奔星。
砰砰砰的單發速射短促而有力,他手裡的ak-47衝鋒鎗替死神大爺敲響收割敵人生命的死亡鼓點。
淒厲的長聲慘嚎過處,首當其衝的四名敵兵胸部血箭迸射,各自仰頭後跌,在血泊裡抽搐著身體。
左腳猛力一蹬地,鄧安國向右側翻滾出兩米遠,堪堪躲過一撥彈幕,迅即一展身形,一個斜身魚躍,撲到一堆雜物後面。
彈雨追著他快速運動的軌跡潑灑而來,打得木箱棒棒亂響,碎屑物紛紛灑灑。
斜身蹲在掩蔽物左後側,鄧安國喘了幾口粗氣,稍事神定後,一甩腦袋,抖掉頭上的木屑,凝神細聽,察覺到六名敵兵分兩路進攻,兩名敵兵留在原地跪姿舉槍射擊,掩護著其餘四名敵兵從兩翼向他包抄而來,戰術頗為精妙。
掏出兩顆82-2鋼珠手榴彈,鄧安國雙手分握一顆,彈開拉環後,貼近地面拋了出去。
牛卵形的手榴彈骨碌碌翻滾出數米遠,在敵兵們的腳前滴溜打轉。
一個敵兵眼明手捷,疾忙收槍縮身,伸左手撿起一顆,剛想扔回去。
轟的一聲,那顆手榴彈在他手上炸響,配合著另一顆手榴彈,一齊釋放出密密匝匝的鋼珠破片,在威猛的氣浪推動下,成幅射狀四散迸射,像千百枚鋒利的刀片一般。
那名敵兵立時被撕爛揉碎,殘肢斷體,五臟六腑夾雜著血漿和毛髮,漫天飛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