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識的驚叫還未喊出口,從樹叢裡站起的人猛然掐住了黑衣人的喉嚨。所有的動作都是那麼連貫,簡直比這些「暗殺者」還要熟練!
緊接著,黑衣人被按倒在樹叢下面。腳下是斷裂的樹枝,他站立不穩。這時,他才發現上面樹叢後還藏著一個人。
層疊的樹葉下露出了木質短弓的一端,他看得很清楚,卻不能起身提醒他的同伴。手臂的關節傳來劇痛,偷襲他的人用膝蓋死死地壓住了他的右臂,而他右手中的法杖,已經因為突如其來的疼痛而掉在了地上。
冰涼的利刃貼在他的脖子旁,本來準備沿著商業街回去的同伴回過了身,他想告訴那個同伴千萬不要過來,轉頭的時候,正好對上一張人類的面孔,想要抬起的左手臂也不自覺地放下。
匕首在他的脖子上壓出了一道血痕。
「伊凡,別殺人!」艾夏用大口喘氣般的聲音低呼,伊凡仍然盯著襲擊者的臉,像是根本沒有聽見艾夏的聲音似的,匕首猛地一揮。
一道鮮艷的血線濺灑在雜亂的樹枝之間。
伊凡倒抽一口涼氣,腦海中瞬間響起了雷聲般的轟鳴,許多零碎的話語在他腦海像閃電一樣快速閃過。
被掐住喉嚨的襲擊者已經變了臉色。伊凡慢慢地鬆開手,不然,這個襲擊者一定會窒息而死。
匕首其實只是割開了他的兜帽一側,如果他是個人類,應該不會流血,但是伊凡的匕首上確實沾著刺目的殷紅。下一秒鐘,襲擊者突然翻身。一把拽住斗篷兜帽,雙腳用力一蹬。
他沒有在第一時間高喊,不過他的同伴已經發現異常了,手裡的弩箭嗖地一聲射出。艾夏緊貼著樹幹,猛然意識到利箭是飛往伊凡的方向。她倉皇地伸出頭。
眼前,一片熟悉的炫亮銀光。
艾夏微微張大了嘴巴,隔著一層透明的銀色光幕,望著十幾米之外驚得一動不動的黑衣人,一時間沒有回過神。
「不用躲了!」伊凡喊出了聲。與此同時,他回身扯住襲擊者罩在兜帽裡的一片東西。右手手腕,依然保持著那一片銀色。他握在右手中的另一個武器——黛芙妮的匕首抵住想要掙脫的襲擊者的肋骨。
襲擊者蒼白的嘴唇在蠕動著,卻因為眼前難以接受的事實而發不出聲音。
「誰派你們來的,代城主嗎?還是——」
伊凡覺得心臟忽然揪緊,他望向街道。街道上還有兩個黑衣人。
不,應該說是「黑衣羽族」才對吧……
被他抓住的這個襲擊者。作為沙漠裡的人他白得很不自然,讓人聯想起羽族。
伊凡割開了他的兜帽,果然,匕首割到了布料以外的東西,正是他垂下的長長的耳羽。
阿爾傑農和巴德懷疑羽族守衛裡有奸細,洩露了他們的路線,才讓他們在被守衛帶走的路上遭遇了襲擊。作為一個審慎的巫師長老。阿爾傑農甚至注意到當他們在巴德家遭遇襲擊時,羽族守衛沒有及時到達,就好像,附近的守衛全都沒有看到似的。
芙蕾婭說過,她是從另一個大陸來的羽族女王。
她始終無法證明自己的身份,但有幾點是確定的:第一,她的確對這個城市以及人類很不瞭解,伊凡也覺得她應該是剛到這邊沒多久就遭到了暗殺者襲擊,但是她卻知道黛芙妮,知道黛芙妮是城主。還知道黛芙妮出去旅行了,知道代城主,知道天空官邸的具體位置。
假如說,她從遠方剛一來到這個城市,就去了最重要的城主官邸。那她是什麼身份?
第二:她落水的位置是在湖面的正上方。
伊凡去湖畔下街區的時候,曾經在下面仰望那些高高的島群。現在,他已經走過了三個浮空小島,清楚地意識到所謂的「上街區」絕不是什麼熱鬧繁華的地方,不可能有很多人。
越靠近那片「綠寶石湖」,小島的高度就越高,而人類來往於小島之間只能靠那些懸在半空中的吊橋,難以想像芙蕾婭墜落的那座高高的浮空小島上,會有誰專門藏在小島邊緣等著她。到那麼高的島上,埋伏一個偶然路過的羽族,為什麼?
伊凡不由地開始相信芙蕾婭說的話了——她去滿天星上街區的時候就有奸細盯上她,洩露了她的一切行動。那麼這奸細來自哪裡?在離城主所在的官邸那麼近的地方,知道芙蕾婭,知道芙蕾婭會去哪裡……恐怕,就是官邸裡的人吧?
那些暗殺者打扮得很像巫師。
或許也是因為這身穿著能夠掩飾他們羽族的特徵,或許還有別的目的。他們會巫師的那種魔法一點都不奇怪,因為巫師的傳統魔法正是來源於羽族。
於是,芙蕾婭就在一個恐怕根本就沒有人類的地方被毒箭刺中,掉進了湖裡。暗殺者也許看著她掉了下去,她沒有飛起來,沉入了水中。
為了不被發現,暗殺者沒有貿然張開翅膀飛下去找她,湖畔一帶的浮空小島是那麼高,芙蕾婭又中了致命的毒,他們大概認為芙蕾婭已經死了。之後,一個星期的時間都沒有人找過芙蕾婭。
那是當然。
來到阿爾卡蒂亞城的、尊貴的芙蕾婭.風靈小姐,有可能只去過天空官邸那一個地方!沒有人認識她啊。如果她真有如此高的地位,那麼,阿爾卡蒂亞城的守衛沒有打聽她下落的原因就很清楚了。
天空官邸封鎖了消息。
想殺她的人,就來自於天空官邸,從一開始這就是羽族的一場內亂!
平靜的一個星期之後,襲擊者重新出現,並且找到了湖畔下街區巴德的家。
一個星期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伊凡不禁想到了黛芙妮,在他見到巫師巴德的那一天,他們剛剛護送黛芙妮回來。黛芙妮先進城,為了「提前說明」。安排好他們之後,黛芙妮很快就去見城主——代城主了,此後,便再也沒有她的消息。
當天下午,伊凡瞭解了巴德家的情況,回到黛芙妮的宅邸。
當天夜裡,襲擊者出現。
第二天一早,羽族守衛開始到處追查巫師們的下落。
如果把這些聯繫在一起,看起來就像是伊凡洩露了秘密似的,可是伊凡怎麼會洩露秘密呢?他沒有被跟蹤,就算有人跟蹤他,對方應該也猜不出他和芙蕾婭有什麼關係。他跟誰提起過芙蕾婭與巴德家了?
對,那天夜裡,他對艾夏說起過「奇怪的羽族」,還提到了「湖畔」這個地方。
當時,房間裡只有他和艾夏。
但是窗外,有個羽族女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