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初沉了臉,「翠丫,我是主子還是你是主子?」
翠丫自來到梧桐苑,從未聽過沈雲初說重話,以為她脾氣隨和,這才敢在她面前嘮叨,此刻見她突然生氣,哪裡有不怕的道理,當即就跪下請罪,「嬌嬌,奴錯了!」
「哪裡錯了?」沈雲初語氣不太好。舒榒駑襻
「奴不該對嬌嬌的命令提出異議。」翠丫的小嘴翹起來,明顯很委屈。翠丫總覺得自家主子的容貌不比府中二娘差,不過就是不愛打扮,這才建議她穿紅色的,不知怎地就觸到了主子的逆鱗。
大梁王朝律法森嚴,奴僕應當無條件服從主人,京都中那些貴族對待奴僕很是苛刻,動輒打殺發賣了,沈雲初在邊疆雲州長大,沒有京都貴族子弟的這些惡習,她對待家中奴僕向來是最寬厚的,可這並不代表她能容忍奴僕對她指手劃腳。
看她楚楚可憐的小模樣,沈雲初發覺自己竟然有些不忍心,解釋道:「山陰公主是太后娘娘的掌上明珠,是當今陛下的胞妹,是大梁王朝最尊貴也是最美麗的女人。公主端莊溫柔,最不喜招搖艷麗的舞姬,湘王又是個寵妻的,所以湘王府是京中唯一沒有蓄養舞姬的人家。今日公主駕臨,我若是穿得太過嬌艷,豈不是平白招人嫌?」
美人最恐遲暮,不管是哪種性格的遲暮的美人,都不太喜歡比她年輕漂亮的女子。
由於前世山陰公主並不汲汲於權勢,所以沈雲初並沒有與她做過接觸,除了重大宴會上有過一面之緣外,對她沒有多麼深的印象。
但是低調行事總是最萬全的法子。
「嬌嬌,奴以後不敢胡亂提意見了。」早就知曉自家嬌嬌心思玲瓏,想不到穿衣方面竟還有別的深意,當下對沈雲初的崇拜又深了一層。
「快些起來吧,往後我說什麼你就做什麼。」大敵當前,沈雲初沒有心思聽她信誓旦旦,見她當真將自己的話聽進去了,滿意微笑,側身將她扶起來。
「是。」翠丫不再猶疑,將紅色的石榴裙收了起來,幫嬌嬌挽了個墜馬髻,襯得沈雲初沉穩而不張揚。
山陰公主車駕到來之前,早有人來通報,老夫人領著沈府所有的家眷到府門口相迎,沈雲虹冷笑著看了眼沈雲初,很快就轉開了視線,而沈雲初仿若沒有看到,垂首侯在旁邊,臉上始終掛著得體的微笑。
沈雲初原本以為公主的車隊必定是浩浩蕩蕩而來,結果只有兩輛馬車徐徐而來,馬車後跟著幾匹馬,那幾名侍衛倒是各個精幹的樣子。
打頭的馬車裝飾很是樸素大方,車簾一掀,率先出來的竟然是湘王,四五十歲的模樣,鬍鬚稀疏,依稀能看出年輕的時候是位美男子。他今日穿著常服,衣袍抖擻,胸前繡著大團的祥雲,顯得很富貴。
眾人一怔,似乎沒有料到湘王居然跟著山陰公主一併來了,諸位女眷甚是不安,雖說大梁王朝的男女之防不甚嚴苛,可這樣貿然碰面,的確是不合禮的,紛紛低下了頭。
沈雲初偷眼看去,卻見湘王彎腰伸臂,山陰公主這才扶著他下了馬車。那山陰公主臉蛋微圓,眉毛細長,眼睛清亮如同豆蔻少女。柔和的唇角含著淺笑,整個人看上去端莊又柔婉,可眼波流轉間又隱約有股入骨的媚。所以初眼看去,只道她秀婉端莊的公主,細看之下卻是魅惑難言。
京中人都到山陰公主與湘王恩愛,兩人站在一起,恩愛和美得令人稱羨,可是有山陰公主這樣的佳人相伴,也難怪湘王總愛寸步不離地跟著。
後面那輛馬車中跳下了安康郡主。她穿著一身翠綠的襦裙,臂上挽著淺綠色的披帛,髮髻高懸,步搖婀娜,看起來甚至鮮活。只見她三步並作兩步地蹦到前面的馬車旁,衝著湘王嘟了嘴,冷哼道:「父王討厭的緊,平白不讓阿柔騎馬過來,乘馬車又不讓母妃給阿柔一起!」
「你是未出閣的嬌嬌,合該多學學如何端莊溫柔,整日跟隻猴子一樣,像什麼話!你母親的好,你怎麼半分都沒有學到?」湘王相貌硬朗,面部線條與荀陽隱約有些像,雖然嘴上教訓著自己的女兒,仍能看出他眼中慈祥的笑意。
這笑容,很熟悉,就像小時候她揪著父親的鬍子,而父親也這般寵溺的笑。
沈雲初重新垂下眸子,不想再看眼前其樂融融的一家人,她腦中突然閃過荀陽的俊臉,還有他萬事盡在掌控的孤傲背影。她突然有些心疼他,自幼喪母,又不得父親歡心,那他在湘王府又是怎樣生存的呢?
想到這裡,她頓時不覺得湘王跟山陰公主如何恩愛和美了,因為他們的幸福都建立在荀陽的孤獨與痛苦之上。倘若山陰公主今日前來是為了香膳坊中她得罪了安康郡主的事情,她究竟該如何應對呢?
「你就是雲初?」不知道山陰公主什麼時候來到她面前,清亮的眼睛在她身上仔仔細細地打量著,有些像婆婆初見媳婦時候的探究與挑剔,聲音竟也似十七八的少女般活潑無憂。而沈府的眾人,此刻也都在看她。
沈雲初心中一震,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她似乎錯過了見禮的環節,公主嫁到不是該眾人跪下呼千歲嗎?
難道是自己想事情太過專注而忘記了給他們見禮,從而招了罪?
沈雲初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就聽到旁邊湘王輕輕咳了一聲,似乎在提醒山陰公主什麼。
山陰公主柔柔一笑,「昨日香膳坊發生的事情,本宮都聽說了,安康年幼不懂事,還請你別跟她一般見識。」說到這裡,她並沒有給沈雲初說話的機會,直接瞪了一眼身後的安康郡主,「你還不過來給初娘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