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澤一眼瞧見封君揚.拍馬上前笑著招呼道:「君揚.這是往哪裡去了.」
封君揚扯了扯唇角.答道:「閒得無事.出來轉一下.」
賀澤聞言便喜道:「那正好.這兩個丫頭也是憋得難受.非要鬧著出城轉上一轉.你和咱們一同去吧.」
芸生與薛嫻兒均穿了騎裝.頭上戴著帷帽.看樣子確是要騎馬出城.芸生那裡還生著封君揚的氣.被嫻兒輕輕地扯了扯衣袖.這才不情不願地上前來與他見禮.看他為了另外一個女子變成這般模樣.芸生心中不禁酸楚難耐.又想起之前嫻兒與她提及的有女眷在城門受辱的事情.心中更是氣苦.忍不住出言相譏道:「世子爺.聽說你叫人封了城門.進出之人不論男女老幼都要盤查.可是真的.」
「芸生.」賀澤聽她竟然說起這個.忙呵斥道:「休得胡言.」
封君揚淡淡一笑.答芸生道:「是真的.」
芸生上前一步.仰起頭來透過帷帽垂落的薄紗看向馬上的封君揚.憤然問道:「還請問世子爺這是要抓什麼人.竟連人家女眷都要查.就不怕毀人清譽.難不成我要出城也非得被人查上一查不可.」
封君揚尚未回答.賀澤那裡卻是急了.向著芸生怒道:「夠了.你若是不想出門.就給我回院子裡老實待著去.」
芸生看一眼賀澤.又看看封君揚.冷哼一聲後竟真地轉身往府內走去.賀澤瞧她這般賭氣.臉色頓時極為難看.薛嫻兒見狀.忙出面打圓場道:「世子爺.十二哥.你們兩個莫要著急.我這就去把芸生勸回來.」說完便也匆匆地進了府門去追芸生.
街面上只剩下了封君揚與賀澤兩人並一些侍衛隨從.賀澤默默看府門片刻.轉回頭來看封君揚.瞧他面色平靜如常.只微微垂著眼簾看向地面.不由得氣笑了.諷道:「世子爺.我還真沒瞧出你竟是這樣的情種.」
封君揚仍是漠然不語.賀澤也拿他毫無辦法.只得無奈地揮了揮手.示意那些侍衛離遠一些.然後湊到封君揚身側.壓著火氣低聲與他說道:「封君揚.就算你是要另娶他人.芸生也是你疼了這多年的表妹.她自小便愛慕你.等著盼著長大了嫁給你.她有什麼錯.她欠你什麼.她大老遠地從泰興跑過來尋你.你可曾陪過她一天.你可曾好生地和她說過一回話.她是你姑母唯一的女兒.你不看僧面看佛面.能不能讓一讓她.便是做戲.能不能哄一哄她.」
賀澤這裡越說越是火大.眼看著也要急了.封君揚那裡才淡淡應道:「好.」
賀澤愣了一愣.頓時轉怒為喜.探過手去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這才是好兄弟.」
說話間.薛嫻兒已是拉著芸生從府內出來.賀澤便向她兩人招了招手.說道:「快些上馬.君揚和咱們一起去.」
芸生卻是站在門前不肯動地方.薛嫻兒便柔柔地笑了笑.將芸生推到坐騎前.央求道:「好芸生.快別生氣了.趕緊上馬吧.不然一會兒日頭就該高了.」
芸生這才踩著馬鐙翻身上馬.卻是遠遠地避著封君揚不肯上前.她頭上一直戴著帷帽.雖看不出面上神情如何.不過只瞧著她這模樣.便知她定是還在生封君揚的氣.
封君揚看了看她.輕聲說道:「芸生.之前是我的不對.我向你陪不是了.」
芸生卻未答他.反而賭氣一般地將臉別向了旁邊.
賀澤見此.忙笑著催封君揚快走.說道:「小丫頭就是愛耍性子.不用理她.過一會兒自己就好了.」
封君揚卻是回身叫過順平來.吩咐道:「我隨十二公子出城.你也不用回去.就在此處等著我吧.」
賀澤聞言笑了一笑.已是猜到封君揚心思.便笑著與順平說道:「順平.你可聽明白你家世子爺的話了.他是要你好生看著城守府.千萬莫要被什麼人偷偷地跑了.」
順平嘿嘿傻笑了兩聲.回賀澤道:「十二爺.您就欺負小的老實.總是打趣小的.」
賀澤正要再說.封君揚那裡卻是淡淡問道:「賀十二.你到底還去不去.」
「去.去.自然要去.」賀澤笑道.
當下賀澤與封君揚兩人策馬並行在前.芸生與薛嫻兒稍稍落後.在往後便是騎馬隨行的順平等人.一行人十幾騎由賀澤帶著在街口拐向北邊.向著北側城門而去.賀澤邊走便與眾人介紹道:「從北門出去往東有處山谷甚是有趣.谷內谷外截然兩個季節.莫看眼下是三伏熱天.可谷中卻氣候涼爽宜人.更妙得是竟還有桃花開著.」
封君揚人雖在這裡.卻很是有些心不在焉.後面的芸生與薛嫻兒也沒人接話.一路上倒是只聽著賀澤一人在說話.他說著說著也自覺無趣.只得也閉上了嘴.幸好不一會兒便就到了城門處.倒是解了這一份尷尬的沉默.
城門處果然有兵士與暗衛在盤查來往行人.凡有一絲可疑之處都會被扣下.領到旁邊給認識辰年的人細瞧.因賀澤等人是同封君揚一起過來.城門處的暗衛絲毫未起疑心.只上前與封君揚等人行過了禮.便放了他們出城.
誰知剛剛出城沒行幾里.後面卻有暗衛飛騎追來.趕上前來將手中一枚飛鏢遞給封君揚.稟道:「世子爺.城西發現了刺客蹤跡.喬老正帶人去追.命屬下過來稟報世子爺.」
那暗衛口中雖說是刺客.可大伙皆都心知肚明那人指的是謝辰年.封君揚瞧那飛鏢確是辰年所用的.不覺面色微變.一時不及多想.撥轉馬頭便往回馳去.他既走.那些雲西暗衛便忙也在後緊隨而上.賀澤在後急喚了封君揚兩聲.卻見他似充耳不聞.片刻工夫便就遠去.
賀澤的臉上便不覺露出了些許得意的笑容.那芸生本一直在後沉默不言.此刻卻驅馬上前與賀澤說道:「賀公子.此次多蒙你出手相助.你雖是別有用意.可我卻仍是記你這一份情.咱們就此別過.後會有期.」
那聲音卻不是芸生的聲音.
賀澤笑道:「謝姑娘.你我二人.還是後會無期的好.」
說話之人正是假扮芸生的辰年.她一把扯下頭上帷帽丟在路旁.向著賀澤與薛嫻兒拱一拱手.策馬向著北方疾馳而走.賀澤與薛嫻兒在原處站了站.瞧著辰年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道路盡頭.薛嫻兒忍不住有些擔憂地問道:「十二哥.這事能瞞下嗎.若是被世子爺知道了.恨上咱們倒是沒什麼.只別再叫他惱了芸生.」
賀澤卻是笑了笑.忽地問薛嫻兒道:「你說就芸生那個脾氣.若是一時看不住被她逃了出來.她第一件事會去做些什麼.」
薛嫻兒想了想.答道:「咱們把她打昏了.又把謝姑娘假扮成她來騙世子爺.她定是要惱火的.怕是要來找咱們算賬.」
賀澤聽了卻是搖頭.「不對.芸生先顧不上和咱們算賬.她會去先去找封君揚報信.」
薛嫻兒這裡還未想明白.賀澤那裡已是又笑道:「一會兒封君揚再返回來時.必然火氣極大.咱們可不要去撞他的霉頭.不如先去別處避一避風頭.等過了這風頭再回去.」
他說著便帶著人下了大道.沿著一條林間小路慢悠悠地往東邊去了.
先不說賀澤這裡的悠閒自得.只說封君揚那裡.他一路疾馳回城.剛剛過了城門.卻瞧見順平策馬迎面跑來.見著他便急聲叫道:「世子爺.中計了.」
封君揚勒停坐騎.不及開口詢問.順平後面又追過一騎來.馬上之人髮髻散亂.衣衫狼狽.卻正是那貨真價實的賀芸生.她之前賭氣回了城守府.誰知在夾道裡卻被人打昏.待醒過來時才知竟有一個「芸生」隨著封君揚與賀澤等人一同出了城.
芸生見著封君揚.一時顧不上解釋太多.只急聲說道:「表哥.謝姑娘假扮成我出了城.你快去追她.」
封君揚僵了一僵.頓時明白自己中了賀澤的算計.臉色難看的駭人.二話不說便又轉頭向著城外追去.可這樣一來一回便耽誤了不少功夫.雖然他的坐騎乃是千里良駒.可辰年騎得卻也是賀澤千挑萬選出來的駿馬.一時之間哪裡有能追的上.
從青州城出去往北走上四十餘里便是子牙河.陸驍已在河邊等了辰年多日.眼看著辰年久候不至.他正想著明日潛回城內接應她.誰知她卻騎著馬趕到了.陸驍從河邊茂盛的草叢中站起身來.向著遠處的辰年招手叫道:「謝辰年.船在這裡.」
辰年聞聲看過來.這才瞧見了陸驍.忙策馬衝下了堤岸.口中高聲叫道:「快行船.封君揚就在後面.」
陸驍忙將船從草叢中拉出.推向河中.辰年那裡也從馬上翻落.腳下幾下輕點躍到穿上.拾起船上的撐桿.將船推離河岸.陸驍不諳水性.在河上勤練了幾天.也不過是勉強能行得船.兩人好一番忙亂.這才將船駛過了河中央.
後面的封君揚卻也已是追到了岸邊.他此刻滿心怒火.神智已亂.見得辰年身影在河對岸.竟不管不顧地從馬上躍起.腳下輕點水面.向著河中疾掠過去.傳說輕功若是練到了極致便可踏著水面而行.可這畢竟只是傳說.偌大的武林中也沒聽的說有誰能真的練成了這功夫.
河水淺處還有茂盛的水草可以借些力道.可待再往深處走.那水草便沒了.封君揚一口真氣只往前疾衝了不過幾丈便落入了水中.河水一下子浸透了他身上的衣服.也迅速冷靜了他的頭腦.他沒再做無用之舉.只站在齊腰深的河水中.沉默地看向遠處船上的辰年.
眼下正是夏汛.子牙河水面極寬極闊.辰年離著他已是極遠.遠到他已是快要看不清她的面容.她就在船頭站著.靜靜地看著他.在她的身後.那原本早該回了漠北的陸驍正在操船.雖然動作生疏.可卻依舊帶著她離自己一點點遠去.
封君揚忽地輕輕地笑了笑.唇角微微彎起.掛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嘲弄與譏誚.那笑容初時極淺淡.慢慢地卻笑出聲來.最後終於變成了仰天大笑.
那時.辰年已是躍上了對岸.她站在岸邊看了那邊大笑不停的封君揚片刻.瞧著他身後的暗衛也已陸續追到.這才狠下心轉過身去.頭也不回地隨著陸驍向著北方疾跑而去.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