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上大門,左登峰立刻回到了房間。
「怎麼了?」巫心語見左登峰神情緊張,急忙出言發問。
「剛才保長帶來了兩個人,要看十三,我告訴他們十三已經死了,他們不相信。」左登峰焦躁的在房間裡踱著步子。
「管他們信不信,十三是咱們的,讓不讓看咱說了算。」巫心語神情堅定,這一年多來二人與十三已經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十三不止是他們養的寵物,更是他們的朋友。
「那兩個人是日本人,他們臨走的時候說的是日本話,有一個叫籐崎大佐,籐崎是日本人的姓氏,大佐是部隊的官銜。」左登峰焦急的說道。他與巫心語久居山野,最後一次出山還是半年之前出去買玉米種,這半年之內外界都發生了什麼事情他根本就不知道。
「日本人打過來了?」巫心語一臉的愕然。
「不知道,看保長的樣子,好像不是被他們逼著來的。」左登峰搖頭開口。根據崔保長的神情來判斷他極有可能是被哄騙的,如果是被脅迫的,早就發抖了。
「他們看十三幹什麼?」巫心語疑惑的問道。
「有兩種可能,一是想通過十三找到十三之前被困的古墓,這種可能性不大。最大的可能是想研究十三。」左登峰皺眉開口。
「為什麼要研究十三?」巫心語側目追問。
「十三從墓裡不吃不喝的活了三千年,你難道不感覺奇怪。」左登峰快速的開始整理鋪蓋。
「他們又沒見過十三,他們怎麼知道這些的?」巫心語心中還有問號。
「崔保長他們在賣項圈兒的時候不可能不說項圈的來歷,應該是項圈惹禍了。快別說了,收拾東西出去躲躲,他們馬上就要包圍這裡。」左登峰急切的沖巫心語說道。
巫心語聞言立刻接手開始收拾,而左登峰則離開屋子跑到了西廂與正殿交界處的單牆內踩著倒扣的水缸探頭向外觀望。
左登峰探頭之際恰好看到那兩個日本人在下山的小路上將保長抬進路旁的草叢。在此之前左登峰並未聽到槍響,不問可知他們是用冷兵器將保長殺死或是打暈的。
「保長很可能被他們殺掉了。」左登峰心中大為驚恐,轉而再度翹首張望,那兩個日本人將保長扔進草叢之後,其中一個立刻打了一聲呼哨,片刻之後山下出現了十幾個身穿農民服飾的人快速向二人所在的位置靠攏。
雖然這些人並沒有穿軍裝,但左登峰還是在頃刻之間確定他們都是當兵的,一來他們都拿著短槍,二來他們到了那個扮作高掌櫃的籐崎大佐面前都行了軍禮。
見此情形,左登峰倉皇的跑進東廂,拉起巫心語就向外跑,什麼東西也沒拿,保命要緊。
到了門前,左登峰將大門打開了一道縫隙,向外一看,亡魂大冒,這些人行動的速度很快,片刻之間已然到了清水觀的外圍,自己和巫心語此時如果衝出去,立刻就會被他們發現,人跑的再快也不可能快過槍子兒。
「快進地道,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別出來。」左登峰關上大門將巫心語拉到西廂推了進去。
「咱都躲起來。」巫心語此也極為緊張。
「不行,如果咱們都躲起來,他們一定會四處翻找,那口棺材瞞不住人的。」左登峰正色開口。
「那你怎麼辦?」巫心語緊張之下開始發抖。
「我沒事兒,記住了,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要出來,日本鬼子喜歡糟蹋女人,你如果出來了,我就死在你眼前。」左登峰咬牙開口。
「你如果出了事,我也不活了。」巫心語的眼神之中透著無比的堅毅。
「我不會逞英雄的,快進去。」左登峰焦急的催促。
「不要把十三交給他們。」巫心語盯著站在東廂門口瞪眼張望的十三。
「放心吧!快進去。」左登峰急切的拉上了房門。十三是他們的朋友,他左登峰絕對不會出賣朋友,即便十三隻是個不會說話的朋友。
拉上西廂的房門之後,大門處傳來了敲門聲。敲門聲很平穩,但左登峰非常清楚,門外站的是一群狼。
「誰呀?」左登峰快速的走到東廂門口開口拖延時間。
「左先生,請開門。」門外的再度響起了籐崎大佐的聲音。
「十三,他們要來抓你,你快從西牆逃走,走了就不要再回來了。」左登峰壓低聲音沖十三快速的交代了一聲,隨後抬高聲調衝門口喊道「等一會兒。」
說完之後左登峰快速的走進屋子將鋪蓋弄亂,消除二人居住的痕跡,隨後又將貓窩搞亂,做完這些發現十三還站在門口側目看著他,左登峰急切之下揪著它的脖子將它拖到了自己先前站立的單牆處,衝著貓屁股就是一腳,十三這才躥上院牆跳了下去。
與此同時,牆外傳來了ko,ko的叫喊聲,左登峰聞言大為沮喪,這個發音的意思是「這裡,這裡」,不問可知籐崎帶來的人已經包圍了道觀,而且他們也發現了越牆而出的十三。
籐崎此刻正站在門口,聞言立刻大喊著命令部下抓住十三,而且還加重語氣強調了一句『不要取走它的生命。』左登峰跟隨王老爺子學習了多年日文,對他們的語言很是熟悉,日本話和中文的發音方式很不相同,男子說話時吐氣比較重,有點咬牙切齒的感覺。此外兩者互換時也有些許歧意,需要根據場合靈活理解。
牆外的日本軍人聽到了籐崎的命令,立刻前往追趕十三,在追趕的過程中並沒有大呼小叫,只能聽到急促的腳步聲向著西北方向的密林跑去,很顯然,十三是衝著森林逃跑的。
就在此時,道觀的大門被人踹開了,左登峰驚恐的回望,發現籐崎已然邁步而入,腰桿筆直,步伐沉穩,每一步的距離都幾乎相等,這種只有軍人才有的氣質令左登峰感覺到眼前這個日本人的堅毅和陰冷。
「左先生,把那隻貓召喚回來,我們不會傷害你。」籐崎走到左登峰面前站住了,面帶微笑的沖左登峰開了口。
「你們想幹什麼?」左登峰強自鎮定的開了口,籐崎手裡雖然沒有槍,但身後兩個手下卻都拿著手槍,這讓左登峰非常緊張。
「那隻貓跟我們有著很大的關係,我們要帶走它。」籐崎上前一步,微笑開口。
「它已經跑掉了,怕是不會回來了。」左登峰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這個籐崎雖然一直在笑,但左登峰卻感覺這個人很可怕。
「左先生今年多大了?」籐崎聞言並沒有惱火,面上依然掛著微笑。
「二十五。」左登峰如實回答,十三已經逃掉了,他並不想激怒這個籐田。
籐崎聽到了左登峰的回答沒有再說什麼,轉身走向了正殿,那兩名手下並沒有跟過去,而是站在了左登峰的周圍,手中的手槍也沒有對著左登峰,而是自然下垂。
籐崎走進大殿觀察了片刻,轉而離開大殿進入了西廂,這時候左登峰開始緊張了,好在籐崎並沒有從西廂多做停留,隨後便離開西廂走向了巫心語的廁所,這一刻左登峰知道糟了,清水觀是有兩個廁所的,傻子也知道清水觀裡住了兩個人。
果不其然,籐崎從西側的廁所出來之後又前往了東邊的廁所,然後進了東廂,從東廂停留了許久,最後回到了左登峰的面前。
「左先生,我們只想要那隻貓,並不想傷害你和你的家人,只要你把那隻貓召喚回來,這些全是你的。」籐崎從部下的挎包裡掏出兩封大洋塞進了左登峰的手裡。
「高掌櫃,那隻貓野性很大,我真的叫不回來。」一封大洋一百枚,一枚大洋二十六克,兩封大洋也就十斤多點,左登峰此刻感覺這兩封大洋不是十斤,而是一百斤一千斤,壓的他喘不過氣來。
就在此時,門外響起了腳步聲,片刻之後那些追趕十三的日本軍人回到了院子,自動列隊並匯報情況,他們沒有追上十三。
「左先生,我們是大日本帝國的軍人,我們已經將你們的省府和人民從災難中解救了出來,用不了多久就會來到這裡,我聽說您是知識分子,我們非常需要您這樣的人才幫助我們處理日常事務。」籐崎不再隱瞞自己的身份,而是和顏悅色的盯著左登峰。
「謝謝你的好意,我只想安靜的生活。」左登峰將那兩封大洋還給了籐崎。籐崎的話說明了他們這次是偷著過來的,日軍雖然攻佔了濟南,卻還沒有攻佔威海衛。
「左先生,我一定要得到那隻貓,您說出您的要求,我都可以答應您。」籐崎隨手將那兩封大洋遞給了手下。
「我沒有什麼要求,我會配合你們,你們可以從這裡等著,那隻貓每隔幾天就會回來一趟。」左登峰沉吟片刻開口說道。他先前是叮囑過十三不要再回來的,而且這些人去追攆十三的時候十三也感覺到了危險,所以沒有自己或者巫心語的呼喚,十三絕對不會回來。
「左先生,我們今天晚上就要離開這裡,沒有辦法等待。我一直對您以禮相待,希望您不要逼我對您無禮。」籐崎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我很想幫忙,但是我真的無能為力。」左登峰出言說道,籐崎這番話說明他要動粗了。
「您太謙虛了,您能讓那隻貓逃走,就一定能讓那隻貓回來。」籐崎挑眉開口。
這一刻左登峰開始暗暗叫苦,之前一些報紙都把日本人說的很愚蠢很猥瑣,可是事實上他們並不笨,觀察能力和分析能力都很強,而且還很懂禮貌,至少表面上裝的很懂禮貌。
「左先生,我的耐性是有限度的。」籐崎見左登峰久不開口,再度抬高了聲調。
「我知道你會折磨我,我也知道就算我把那隻貓叫了回來,你也不會讓我活著,所以我不會叫它回來的,你一槍打死我吧。」左登峰笑了。中國有句話叫無慾則剛,左登峰之前一直很膽小,之所以膽小是因為他想活命,只有活著才能跟巫心語長相廝守。但是此刻他明白自己不可能活著了,這些日本人是偷著過來的,目的就是抓走十三,目的達到之後必然殺人滅口。
「你很聰明,但我不會讓你死的那麼痛快,除非你將那隻貓叫回來。」籐崎貼近了左登峰的面孔,神情陰鷙。
「知道你們為什麼這麼矮嗎?因為你們血統不好,近親繁殖。」左登峰狂笑出聲,他知道自己活不成了,只想讓籐崎盡快殺了自己,以免受折磨。
「巴嘎!」左登峰的話令籐崎大為震怒,掏出腰間的手槍對準了左登峰的額頭。
左登峰見狀不但沒有閉眼,反而瞪大了眼睛,這時候他骨子裡的倔強被徹底激發了,活了二十多年了,他一直背負著責任,有責任命就不是自己的,有責任就要忍辱負重的承擔責任,而今他的責任已經盡完了,母親已死,親情已絕,沒有子嗣,沒有了這些拖累,他無需忍辱負重了。
這一刻他想到了巫心語,他瞭解巫心語的脾氣,自己一死,巫心語絕對不會苟活,自己臨死也沒有出賣十三,自己死的像個爺們兒,巫心語會為自己感到驕傲的。
「哈哈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令左登峰沒有想到的是,本來極為憤怒的籐崎竟然大笑著收回了手槍,隨後沖身邊的下屬以日語下達了命令,
「這裡還有一個女人,把她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