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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百六十一章 : 落絮輕沾撲繡簾 文 / 苡菲

    「碧魯答應扭傷了腳,這一清早的,皇上皇后都來瞧過了,各宮娘娘的慰問禮品也都送來了,咱們這鹹福宮還真就是熱鬧極了。」小雲由心帶著一股酸味兒,眼中的鄙薄之色可想而知。

    梅勒怡珠心頭不快,聽了這話皺著眉頭咳了一聲。「小雲,我說過多少次了,宮裡不比府中,什麼話自己擱在心裡掂量掂量,想想合不合適再說。多半那伴隨著怒意的話,都是一時的情緒宣洩,不盡不實。」

    「奴婢知錯了。」小雲小心的瞥了一眼窗外,似乎沒有什麼不妥,才稍微放心了些:「小姐,奴婢不過是看不得你受委屈,您好歹也是皇上冊封的貴人啊。她不過是區區的答應罷了。」

    「尊卑豈會是位分能定衡的,後宮裡的人儘是看天色做人罷了。身為小主,若得不到皇上的垂愛,漫說是貴人了,即便是嬪位、妃位也到底不如奴才。」怡珠的語調是淡淡的,可這淡然之中透著一股子與生俱來的堅韌。

    「入宮不過才月餘,你瞧這碧魯答應便傷著了。不難想像,風光的背後總是劍戟森森的。」笑容愈加恬靜,怡珠似有無限感慨:「既然風光如此艱難,那我又何必這樣心急巴巴的往上衝呢。有什麼比母家的興衰榮辱一己之身的安危要緊?」

    這話說的很是真切,小雲聽明白了含義。「奴婢真心冒失了,未曾想過這麼多。此時小姐這麼一說,奴婢反而想起了魏常在,她不也是一個不小心就……」

    「是了。」怡珠捋順了手裡的翠綠絲線,不緊不慢道:「伴君如伴虎,在我還沒有必勝的把握之前,決不能冒險。」

    「奴婢明白了。」小雲拿起一團月色絲線:「小姐手裡的顏色,配這個當花蕊剛好。奴婢這就整理順了。」

    「嗯。」怡珠滿意而笑。

    「姐姐快別惱了,這藥再擱一會兒,就涼了。」魏雅婷與夏瀾也陪在碧魯答應的房裡,連同紫、紫嬌一併照料著床榻上嘻嘻哈哈的喬兒。

    「涼了倒也罷了,僅僅是苦。不涼,豈非又燙嘴又苦,我才不要喝呢。」喬兒撲閃的眸子,分外善良,眼角眉梢儘是歡愉之色,絲毫沒有因為受傷而悶悶怏怏的。

    回想起自己跪傷了膝蓋,又招人恥笑的那幾日,魏雅婷是打從心裡羨慕這個性子樂觀的碧魯小主。什麼都不上心似的,卻又能令皇上垂注,雖說後者是她不太在意的,可成為旁人茶餘飯後的談資到底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姐姐,傷要緊,還是趁著溫熱,用些吧。」

    「好嘛好嘛,瞧你,急的臉都紅了。」喬兒撫了撫魏雅婷光潔的臉頰,不禁笑意更濃:「不過喝歸喝,你可得準備好蜜餞、果脯給我吃。」

    「請小主放心,奴婢一早就準備好了。」夏瀾是宮裡出身的侍婢,自然比這些小主帶來的家婢要懂得多些。且也是二十出頭的年歲了,穩妥細緻也算得她的長處。

    「那就多謝姑姑了。」喬兒笑容可掬,接過藥碗的時候卻捏住了自己小巧的鼻子,擰著美貌硬生生的灌下了一整碗藥湯,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這藥真是很苦的,其實我腳上的傷已經好多了。」

    一提到傷勢,紫便不開心的垂下了頭去:「小主真是無妄之災,哪裡曉得去看看木化石就會至此。那秀貴人也未免太跋扈了。」

    「紫,是我自己不小心的,不怪秀姐姐。」知道丫頭是心疼她,喬兒笑得格外明媚:「再說,我的傷也好的差不多了,你就別擔心了。」

    聽著這話裡話外的意思,像是這秀貴人的傷絕壁不是憑白而來的,夏瀾少不得存了個心眼。

    「小主沒事兒就好,奴婢去打一盆熱水來,給小主換藥。」紫臉上依舊是訕訕之色,心裡大抵還有一肚子的怨氣沒撒出來呢。

    「小主,那奴婢去幫一把手吧。」夏瀾有心弄清楚整件事的始末,便也跟著紫退了下去。

    「姑娘是怎麼了,一臉的不高興?可是為碧魯小主擔憂麼?其實無礙的,御醫不是也說了,只是扭著了,並沒有傷筋動骨,等消腫了自然就好了。」夏瀾故意將事情說的很簡單,為的就是勾起紫心裡的不滿。

    果然如她所料,聽聞此言,紫的臉上泛起了怨惱的青色,看上去十分唬人。

    「難道說……」夏瀾就用這簡單的三個,引出了自己有心有知道的事兒。

    「姑姑有所不知,那一日從皇上的養心殿出來,小主想去絳雪軒看看門前的木化石盆景。誰知緩緩快快的趕過去,正好撞上了秀貴人。小主並不是有心的,奴婢也向秀貴人認錯了。可那難聽的話還是……」紫覺得心裡難過,不由哽咽起來。

    「快別這樣,哭哭啼啼的讓人看見了,又是是非了。」夏瀾輕輕道:「許是秀貴人心裡憋屈吧。碧魯小主撞著她的時候,自己也傷了,算了便是。」

    「哪裡有這麼簡單了。」紫忍著眼淚,憤恨道:「小主好心把絹子遞給了秀貴人,誰知秀貴人非但不領情,還重重搡了小主,這腳上的傷便是這樣來的。可小主跌坐在地,痛的淚流滿面,秀貴人還不依不饒著。若非當時,有婉貴人與張常在攔著,指不定小主得傷成什麼樣子。」

    夏瀾握著紫的手,溫和道:「姑娘快別難受了,索性是碧魯小主性子豁達,不怎麼在意。心裡也不會不好受。倒是你,這往後宮裡的日子難捱,喜怒不形於色,千萬可別擋著旁人如此埋怨。」

    「多謝姑姑指點。」紫拂去了臉上的淚水:「奴婢也知道宮裡的日子不好挨,小主又這樣得皇上看中……」這麼說著,紫忽然就跪了下去:「姑姑在宮裡伺候過些許年,一定看盡了宮裡的風波是非,還望姑姑多多提點奴婢,幫襯幫襯小主吧。」

    「姑娘快起來。」夏瀾正了臉色,將她扶了起來:「咱們是同一宮苑伺候著的,各自的小主感情有好,豈有不照應著的道理。何況一損俱損,誰若出了事兒,都會牽累這一宮的小主,我必然會盡心照拂。」

    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轉,夏瀾的心思已經落定了。「往後咱們可得精心著伺候,眼看著碧魯小主愈發得寵了。」

    「謝姑姑。」紫這才忍住了淚水,與夏瀾一併去小廚房端水。

    長春宮裡的夜色,彷彿沒有沾染春日的繽紛,靜寂而枯槁的猶如蕭條的秋日,讓人心中蒼涼。

    蘭昕端身於桌几前,捧著她親手為永璉縫製的一雙長靴出神。心再痛,眼中卻已然沒有了淚水。

    「娘娘,敬事房傳了消息來,皇上今晚翻了海貴人的牌子。」錦瀾邊福身便道:「若不是這碧魯小主傷著了,想來皇上也想不起海貴人來。可奴婢仔細一想,這海貴人的性子卻與碧魯小主有些相似,都是一樣的輕狂。」

    見皇后沒有出聲,錦瀾咂了咂嘴:「奴婢多言了,望娘娘恕罪。」

    蘭昕卻並不在意她方才說過了什麼,只接了話頭慢慢說道:「輕狂是輕狂了些,可海貴人輕狂的太跋扈,不如碧魯答應輕狂的純真。許說皇上是厭倦了心機太重的宮嬪,喜歡什麼都宣之於口的,也難免會想起了海貴人。罷了,由著皇上吧,這後宮裡的女人,本就都是皇上的。」

    「奴婢只是覺得有些奇怪,這些日子,何以皇上不去看一看慧貴妃與嫻妃。」錦瀾替皇后翻看過敬事房的記檔,似乎沒有關於這兩宮侍寢的錄寫。

    「本宮不是說了麼,皇上厭倦了心機太重的宮嬪,這慧貴妃與嫻妃,到底是深藏不露的。」蘭昕擱下了手裡的一雙長靴,仰頭看了看天色:「索瀾還沒將人接進來麼?都這會兒了。」

    聲落,正好聽見門外匆匆的腳步聲。錦瀾笑道:「這不是來了麼。」

    「奴婢夏瀾,給皇后娘娘請安。」

    蘭昕抬眼看了夏瀾,幽幽道:「這會子讓你來,是怕有人察覺,倒是辛苦你漏夜走這一遭。」

    「奴婢哪裡當得起皇后娘娘一句辛苦,能為娘娘效力是奴婢的本分。」夏瀾知道皇后最關心何事,客套的話一說完,便利落的開口:「奴婢已經問清楚了碧魯答應身邊兒的紫,說答應之所以傷著,完全是秀貴人恣意而為之過。」

    「秀貴人?」蘭昕許久也不曾見過她的面兒了,若不是此刻提起來,甚至要忘了這宮裡還有這麼一位呢。「可還有旁人唆使?」

    「那倒不曾,紫說婉貴人與張常在阻攔了些,否則秀貴人恐怕更加妄為。」夏瀾如實回稟道。

    「新寵入宮,正可謂樹欲靜而風不止。且說這碧魯氏性子又未免太過純真。你既然伺候在鹹福宮,便好好的替本宮盯著。」蘭昕歎了口氣,才怡然道:「皇上對碧魯答應上心,自然有人妒忌,本宮是不許後宮生出亂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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