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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百四十二章 : 殤中既有催魂鬼 文 / 苡菲

    蘭昕領著嫻妃與嘉嬪,一行人風風火火的奔到了阿哥所。她自然是看不到自己冰冷難看的臉色,自然也感覺不到手腳冰涼的已經僵硬起來,她滿滿噹噹的一顆心唯有永璉而已。她真的不明白,明明嫻妃已經說永璉的病無礙了,怎麼這才轉過臉來,就又發了高熱。

    難道真的僅僅是風寒這麼簡單麼?還是說那些御醫通通都是庸才,連這麼個簡單的小毛病竟然都醫治不好?

    「皇后娘娘,您當心腳下。」索瀾焦急的不行,緊追慢趕才跟上了皇后的腳步。

    盼語扶著金沛姿,並不敢走得太快,還不時的寬慰她:「你放心吧,必然是最近時氣反覆,才致使二阿哥的病情也跟著反覆。這會兒子皇后娘娘肯親自來阿哥所探望二阿哥,必然藥到病除,能讓二阿哥立時痊癒。」

    心裡存了一絲良願,金沛姿贊同著頷首:「嫻妃娘娘說的不錯,皇后娘娘只要肯來,二阿哥就一定能好起來。咱們實在不必太著急,就讓皇后娘娘好好陪著二阿哥說說話吧。」

    「也好。」盼語漸漸的放慢了步子,不經意的朝耳房看了一眼。見幾位御醫已經趕到了阿哥所,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再度懸了起來。倘若二阿哥只是不怎麼要緊的風寒,何以御醫來的這樣多這樣齊,難道這其中有什麼變數麼?

    未免嘉嬪擔憂,盼語便喚了一聲薈瀾:「而阿哥所的東裡間是空著的,沒有人在。你便扶著你家娘娘去裡頭歇會兒吧。二阿哥到底是病著,實在不易衝撞。」見薈瀾乖巧的應下,盼語又溫和的叮嚀嘉嬪一句:「我自會陪著皇后娘娘的,你且放心。若是又是,我便吩咐朵瀾去知會你。」

    「也好。我若是硬湊上去,皇后娘娘除了擔心二阿哥,還要為我分心。就依嫻妃娘娘所言吧。」金沛姿心想皇后娘娘既然來了,御醫們就更得多擔待了,也沒有往深裡多想。便隨著薈瀾往東裡間兒去了。

    這時候,盼語才打定了主意,決計把曹旭延單獨叫出來,問一問清楚。可沒等她著人去喚,那曹旭延竟然自己走了過來。

    「嫻妃娘娘萬福金安。」曹旭延沉著頭,臉埋的很低,像是愁苦不堪的樣子。

    「曹大人不必多禮,本宮也正有些疑惑,想勞您釋疑。」盼語倒是很客氣,臉色也相對較為平和:「二阿哥不過是偶感風寒,為何會每每痊癒,便又會反覆。真的僅僅是時氣所致麼?還是說二阿哥的身子虛弱,藥物只能起到緩解病情,卻未能治標治本,致使二阿哥久病不愈?」

    曹旭延微微抬起了頭,似乎是有話想說,可還未開口,就見皇上明黃的身影一閃,風風火火的駕臨阿哥所了。

    「皇上萬福金安。」曹旭延緊忙跪了下去。

    盼語順勢轉過身去,看見那一道熟悉的身影,唇角微動似乎是想要。然而笑容還未掛在臉上,她已然發覺皇上的臉色不大對勁兒。「皇上,您怎麼……」

    弘歷瞥了她一眼,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眸子裡清冷的光彩幾乎要將嫻妃湮沒:「朕先去看看永璉,有什麼話晚些時候再說不遲。」

    李玉連忙跟著皇上往裡奔,根本顧不得同嫻妃說上一句話。而跟在皇上身後的宮人個個都面如死灰,愁眉不展,像是奔喪一樣的往阿哥所闖。

    登時,嫻妃的心都涼了。「曹旭延,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二阿哥到底得了什麼病?你快點說啊。都到了這個時候了,你還要瞞著本宮麼?」

    曹旭延緩緩的跪了下去,鄭重的搖了搖頭:「二阿哥原本真的已經康復了,可不知何故,二阿哥昨個兒半夜忽然高熱不退,而乳娘卻在今早時分才察覺。待微臣與幾位御醫趕到之時,才發覺二阿哥由傷寒引發的肺病……現下已經昏迷不醒了。」

    「你說什麼?」盼語使勁兒的咬住了自己的唇瓣。「二阿哥因為寒症誘發了肺病,昏迷不醒了?這豈非是無稽之談。昨早上,本宮還來帶了親手熬製的粥喂二阿哥吃了些,那時候二阿哥好端端的,根本就沒有病痛。這怎麼才過了一夜……」

    轉念一想,盼語又覺得沒有這麼簡單:「好,就當你說的是真的,二阿哥真的是得了肺症,也總能治好不是。你們只消謹慎的開方子,小心調理便是,何至於個個哭喪著一張臉,苦惱不堪的樣子。難道說皇宮養活著你們都是吃乾飯的麼?這麼尋常的病症都醫治不好,傳出去豈不是要笑死人了?」

    嫻妃的話才說完,院判曹秦川便從阿哥所的內間緩緩的走了出來。而他的臉色比之曹旭延更加陰沉,像是頂著一塊烏雲,一臉的死寂之相。

    「曹院判,莫非你也……」盼語的心這時候才是真的慌亂起來,她哪裡見過這樣的陣勢。

    曹秦川羞愧難當,憤懣的垂下頭去:「嫻妃娘娘恕罪,微臣已經盡力了。」

    「什麼?」盼語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麼叫盡力了?你說清楚一點!」

    「二阿哥已經……已經去了。」曹秦川好不容易才想到這個既有尊敬之意,又相對殤逝、薨逝、夭折比較婉轉的說辭。「臣實在無力回天。」

    盼語腦子嗡的一聲炸開了,她根本就不理解曹秦川的話意。眼前一團一團的漆黑,正像是濃墨之色的陰雲遮擋了視線一般:「讓開,別擋著我。」她猛的推開擋在身前的人,強撐著眩暈的自己,跌跌撞撞的往永璉的寢室裡跑。

    嘴裡不住的念叨著一句話:「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不會的,這不可能,昨天好好端端的喝了我熬得粥,怎麼可能說走就走……」指甲深深的卡進掌心的肉裡,可盼語竟然沒有一點感覺。

    而當她風風火火的闖進了永璉的寢室,眼前跪了一地的宮人,驚的她險些沒魂了。「皇后娘娘,這發生了什麼事兒?」盼語猛的跑了進去,直奔永璉的床榻,生生的扯住皇后的手臂,想看清楚她懷裡的永璉。「皇后娘娘,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永璉他……」

    蘭昕不知道自己聽見了什麼,也不知道嫻妃為什麼要拉她的手,而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哭,又為什麼要哭,她只有一個動作,那便是緊緊的將永璉攬在懷裡,不讓任何人把她帶走。

    卻是盼語沒看見永璉的臉,怎麼也不肯死心似的。動作更加劇烈的去扯皇后的手臂,恨不得用盡全身的力氣:「皇后娘娘,您讓我看看,永璉到底是怎麼了?您讓我看看。」

    抵死也不肯鬆手,蘭昕不知道自己哪兒來的力氣:「走開,別碰本宮的永璉,你走開。」

    弘歷仰頭凝視著空洞的天花,耳邊儘是紛雜繚繞之音,他不聞不問,猶如不見,甚至看不見皇后與嫻妃的撕扯。

    永璉死了,永璉竟然死了,這是他聽到最難以承受的心痛。

    「皇后娘娘、嫻妃娘娘,不要哇……」索瀾總算是清醒的,她顧不得自己的身份,硬是想要擋在皇后與嫻妃之間,可淚水早已經模糊了她的視線,她不知道該怎能阻止她們,更不知道要怎麼讓她們停下來去面對這樣慘痛的打擊。

    李玉見皇上良久無語,也耐不住性子了,連忙吩咐了跪在遠處的宮婢:「快去拉開皇后娘娘與嫻妃娘娘,看別傷著了。」

    這話一出口,才有宮人匆匆忙忙的奔上來,拉人的拉人,寬慰的寬慰,原本死寂一般的寢室烏泱泱亂糟糟的讓人瀕臨瘋魔。

    而蘭昕始終沒有鬆開手,她不願意鬆開永璉。誰能料到,長久不見面,再見,卻已是天人永隔了。

    盼語終於本蜂擁而至的宮婢按住了手腳,一點也不誇張的說,她整個人倒在冰冷的地上。臉貼在還印有花紋的青磚石上,狼狽的不成樣子。

    可即便這樣狼狽,她依然感覺不到自己的失態,她哭著喊著吼著甚至咆哮著,不停的問著皇后同樣的一句話:「皇后娘娘,你告訴臣妾,二阿哥是怎麼了?」

    嘶啞的聲音,突兀刺耳,驚了蘭昕的心。她猛然清醒過來,哆嗦著唇瓣對嫻妃道:「永璉他……沒有氣息了。」

    這話從皇后嘴裡說出來,剜心之痛可想而知。盼語猛的失去了力氣,猶如一灘爛泥似的軟了下去。她停止了掙扎,停止的了抵抗,她任由著宮婢們按著她的手腳。也再不扯著嗓子去問什麼。

    皇后已經告訴了她,她最不想聽到的答案。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殘忍,老天啊,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蘭昕並沒有如嫻妃一般歇斯底里的怒吼,她甚至沒有大喊大叫,她只是用最平常的聲音,徐徐的問。心太痛了,痛的她沒有多餘的力氣,痛的她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的心痛。

    永璉沒了,蘭昕的心也隨之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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