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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章 : 誤恩四領幔亭秋 文 / 苡菲

    柳葉彎眉本是巧妙的弧度,正能勾勒出黃蕊娥娟秀的模樣.精緻的妝容映襯,她像是畫卷裡走出來的女子,婉約而清麗,到底也算得中上之姿。只是心裡的厭惡侵蝕了她原本純淨的眸子,眸子裡跳躍的光彩恍如一簇一簇灼燒的火苗。

    「皇后娘娘若是不把話說清楚,臣妾心裡總會想不開的。」黃蕊娥不怕與皇后硬碰,可也不敢撕破臉,強將恨意化作理智,她還是保持著妃子當有的恭敬:「臣妾好歹也是嬪位,倘若身邊就指望著彩瀾一人,未免太寒酸了。娘娘您恩恤六宮,總不至於跟臣妾計較一名宮婢吧?」

    「放心。」蘭昕明眸一轉:「安撫朵瀾之事,本宮必當親力親為。至於你身邊缺伺候的人,也盡可以吩咐內務府的奴才重新安排。屆時還不能使你不滿意,本宮必然恩准你親自去挑選近身。到底不會讓儀嬪覺得太寒酸。」

    微微傾一傾身子,蘭昕對著儀嬪,似笑非笑且開誠佈公的說:「本宮素來不喜攻於心急之人。譬如某些人,總喜歡趁人之危,藉著同情憐憫的由頭,博取自己的恩寵。儀嬪是聰明人,自當明白本宮在說什麼。然則皇上天縱英明,未必就不能洞悉。本宮還是希望,儀嬪你能體諒這份苦心才好。」

    好一個陰險狡詐的皇后。黃蕊娥惱恨的自己的心都疼了起來。這才是皇后的真正動機吧,不讓自己藉著安慰朵瀾的由頭,搏得皇上的垂注。反而她又能順理成章的顯露寬惠的一面來。從頭到尾,真是計算的分毫不差啊!

    吸引皇上矚目的人也好,事兒也罷,都得盡數攏在她的長春宮是不是!

    「皇后的話說的這樣明白,臣妾縱然蠢笨不堪,也自然是明白的。」黃蕊娥雖然不甘心,卻還是笑了出來。這一笑,又令她的臉色,晦暗了幾分:「既然娘娘覺著朵瀾堪用,帶回去也就是了。臣妾身邊兒有個彩瀾就夠了,不必勞煩娘娘再讓內務府送過人來。

    寒酸是寒酸了些,可臣妾料想這景仁宮,從今晚後怕是冷清得緊,也根本沒有什麼要緊事兒需要人來伺候著。」

    蘭昕攥著淡粉的絲絹,輕輕沾了沾鼻尖上薄薄的香汗。眉目如畫,心氣兒也順了不少。從頭到尾,她根本是不必理會儀嬪的負氣之言,既然目的已經達到了,安排好之後的事兒,什麼就都清清楚楚了。臻首娥眉,蘭昕莊重一笑:「擺駕回宮。」

    心裡多少不情願都好,黃蕊娥還是得一如從前的向蘭昕屈膝折腰:「臣妾恭送皇后娘娘。」這咬牙切齒的話,黃蕊娥說的很清淡,尋常的再不能尋常的語氣,並沒有出賣她心底深深的恨意。她只是不明白,皇后為什麼一定要針對自己。

    難道不像金沛姿那樣迎合討好,不像蘇婉蓉那樣溫婉順從,就必得遭皇后的排擠麼?越想心裡越是生氣,眼看著皇后一行人的身影,終於不見,她的臉色才逐漸的冷下來:「彩瀾啊,你都瞧見了吧,皇上的恩寵不再,就連咱們這一位標榜寬和的皇后,落井下石的功夫也看盡了。」

    「娘娘,您萬萬要保重啊。」彩瀾不知道當說什麼才好,可她心裡卻是高興的不行。皇后帶走了朵瀾,往後再沒有人能與她分寵了。

    蘭昕輕輕一笑,就著錦瀾的手上了輦。一雙杏目清澈而純亮,若不是事情被逼到這個地步,她也不願意弄得後宮波濤洶湧。不過今天的事,真就讓她看清楚了,這個甄洛山必然與陳青青有瓜葛。而儀嬪那一塊玉珮,或許正是他的。

    返回長春宮以後,錦瀾吩咐小宮婢絞了帕子,遞給朵瀾擦去了臉上的淚水。「妹妹快擦一擦吧,哭得這樣可憐,把人的心都融化了。」

    蘭昕坐定,才幽幽的吁了一口氣,沉聲道:「委屈了你,朵瀾。本宮知道,關於清譽,女子都看得格外重。這回讓你自認被玷污,還宣揚的人盡皆知,著實讓你難受了。」

    朵瀾臉上的淚痕才抹乾淨,笑意便緩緩的綻放開來:「皇后娘娘多慮了,朵瀾能得到娘娘的信任,為娘娘辦事,實乃幾世修來的福氣。不過是虛妄之事,哪裡又受委屈了。

    何況,若非娘娘想到如此絕妙的計策,想來那甄御醫也不會掉進圈套裡。分明就是誣陷之事,他竟也不要命的承認,其中必然有更深一層的隱秘。」斂了一口氣,朵瀾握著錦瀾的手:「也虧得錦瀾姐信任奴婢。」

    錦瀾見她方才哭得賣力,這會兒雙眼依然是又紅又腫,不免心疼一笑:「索瀾乃是我嫡親的好妹妹,你與她感情頗深,即便今日她身負罪責於浣衣局伺候。平日裡依然得你悉心的照拂,我謝你都還來不及呢。你心地善良,又怎麼會不值得相信。」

    蘭昕聽著二人說話,心裡也覺著暖了起來。後宮裡原本是沒有什麼情分可言的,可看見錦瀾與朵瀾,她還是情願相信這情分真的存在,不過是自己未發覺而已。

    「瞧你,眼睛腫的胡桃似的,還能笑的這般愉悅。等會兒回去了,好好敷一敷,不然怕是要難看了。」錦瀾細心的叮嚀了幾步。

    「多謝姐姐關心,不礙事兒的。」朵瀾並不在意自己的眼睛,反而憂心道:「奴婢只怕,冷宮裡的陳常在抵死不肯開口。畢竟唯有她才知道真切的知曉儀嬪的罪行,若她不肯說,咱們該用什麼法子來撬開她的嘴?」

    蘭昕不溫不火的笑著,心裡已經有了打算:「只消讓她知道,三日後,甄洛山必將凌遲處死,而這一切,都是儀嬪親手造就的,她豈會不恨。冷宮本來就已經是絕地了,身處絕地之人當死心不假,可恨卻是無窮無盡的,哪裡有那麼容易平息。

    一旦真讓她恨透了儀嬪,恨透了操縱她命數的惡人,那麼她的恨意會支撐著她絕處逢生,必然不會姑息了儀嬪的惡性。」蘭昕其實很想說,女子大抵都是蠢頓的。為了自己的心上人,即便是賠上性命,又有什麼要緊。

    她吃透了陳青青的性子,心知她就是這一類蠢頓之人。心裡越發的有了底氣。何況捏在手裡的證據越來越多,或許用不了幾日的功夫,她就能揭穿黃蕊娥的真面了。

    這麼一想,蘭昕心裡舒暢了許多,這一仗雖說贏得有些不擇手段了,但總算能揭穿真相,換秀貴人死去的孩兒公道,這已經很好了。「告訴薛貴寧,一定要好好看著甄洛山。」

    錦瀾點一點頭:「奴婢這就去。對了,皇后娘娘,皇上哪裡要不要知會一聲兒啊?」也是怕心存不甘的儀嬪,再花什麼功夫去迷惑皇上,錦瀾冷色道:「皇上不理不睬,怕是讓儀嬪娘娘真的寒了心。破罐子破摔,奴婢唯恐她又惹出什麼是非來。皇后娘娘可不得不防著啊。」

    朵瀾想了想,連忙道:「奴婢雖然伺候在景仁宮的日子不長,卻也知道儀嬪的性子睚眥必報。奴婢擔心她會對皇后娘娘不利。」

    蘭昕溫然一笑,輕輕的撫了撫孔雀琵琶盤扣:「六宮皆有恩寵,獨獨沒有她儀嬪的。皇上心裡必然早就起了疑,由著她去鬧吧,終究是自掘墳墓而已。」想了一想,蘭昕又道:「旁的不必多慮,朵瀾,你能在千鈞一髮之際向錦瀾求助,也必然有法子知會陳常在是麼?本宮只希望,在事情妥善處理好之前,不會再有不相干的人知曉真相了。」

    「皇后娘娘放心,奴婢明白該怎麼做了。」朵瀾謹慎一笑,恭敬而不失伶俐,忽然想起了什麼,朵瀾的心不禁一顫:「皇后娘娘,昨晚奴婢還遇見了太后身邊的雅福姑姑,她會不會猜到……」

    雅福哪怕只猜到一星半點的什麼,太后那裡必然早已運籌帷幄。蘭昕這麼想著,心下自寬了:「無礙的。」其實太后知不知道都好,此事畢竟與她無關,她亦希望後宮寧和不是麼。「本宮心裡有數。」

    「嬤嬤。」索瀾提著籃子,用絹子捂著鼻子輕咳了一聲:「這會子來叨擾,還望您不要怪罪。」

    徐嬤嬤睨了她一眼,不鹹不淡道:「還當是誰貴步臨賤地,來咱們這兒鳥不生蛋的地方走動呢。原來是皇后身邊兒錦瀾大姑姑的嫡親妹子啊。」

    索瀾聽著她冷嘲熱諷的語調,並不動氣,只從袖子裡掏出一枚玉珮,雙手遞到徐嬤嬤面前:「姐姐能伺候在皇后娘娘身側,是姐姐的福氣。奴婢不過粗陋之人,哪裡當得起嬤嬤抬舉。」

    倒是好東西。徐嬤嬤一眼就瞧出那玉珮不是廉價貨,臉上的笑容親和了幾分,卻沒有一絲真心:「呦,姑娘這是怎麼說的,客套什麼。」邊說著話,邊將那玉珮攥在手裡:「姑娘想探望誰?」

    「浣衣局當職時,奴婢受過陳常在的恩惠。勞煩姑姑了。」索瀾又是一聲輕咳:「奴婢想給小主送一餐飯,權當是還了舊時的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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