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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百零九章 : 黃埃散漫風蕭索 文 / 苡菲

    錦瀾扶著朵瀾走進來,後面綴著幾個小侍婢不時幫襯著扶一扶.

    甄洛山見其中一個女子,哭得雙眼紅腫,痛不欲生,便知方才皇后口中受屈的人定是她了。可任憑自己如何挖空心思去回憶,他都確信自己並不認識這個人。何來的猥褻,何來的玷污,這分明就是誣陷,歹毒至深的誣陷。

    朵瀾隨著其餘人一併向皇后行了禮,便謹慎著垂下頭去。並沒有四處張望,或是一眼就認出殿上的男子,正是「糟蹋」了自己的人。

    「朵瀾,你看看他手背上的傷,可是昨夜你掙扎時留下的?」蘭昕的聲音盡量溫和,為的是不再刺激惶恐不安的朵瀾。餘光劃過儀嬪的臉龐,蘭昕並沒過多的停留,只輕輕朝薛貴寧點頭示意。

    薛貴寧連忙會意,一把握住了甄洛山的手,翻過手背來,擼起了袖子:「姑娘請看看清楚。」

    含著淚點一點頭,朵瀾緊緊攥著拳,著膽子看了一眼。

    錦瀾輕輕拍著她的肩頭,柔音道:「你別怕,有皇后娘娘在,必然會為你做主的。」

    稍微覺得安心,朵瀾死死拽著錦瀾的手,隨著她往前走了幾步,慌忙而又仔細的看一眼薛貴寧握著的手,那手背上,果然有幾道抓痕分明。且一看便知是新傷。

    痛苦的閉上雙眼,朵瀾努力的去回憶著什麼,她嘗試著去抓自己肩頭的位置,忽然猛的驚叫一聲:「皇后娘娘,奴婢記得,那人就是從背後勒住奴婢脖頸的。從重到輕,顯然是從上而下的抓過來。娘娘,這抓痕就該是這個樣子的,必然是他,是他勒住奴婢的。」

    甄洛山原本是沒有反抗的,由著薛貴寧握著手給朵瀾辨認,心想沒有做過也不必擔心什麼。可聞聽朵瀾篤定不已之言,他的心一下子就慌了,臉色當即大變:「你別胡說,微臣幾時勒住你的脖頸了?關乎清譽之事,如何能唐突冒認,姑娘你可要三思而行。」

    黃蕊娥冷哼一聲,刻薄道:「你急什麼,當著皇后娘娘的面兒,也敢恐嚇人不成麼?我倒是沒看出來,甄御醫的膽子還真就不是一般的大啊。三思而後行,你做出如此不恥行徑之時,怎麼就沒想過三思呢?」

    嘴上這麼說,黃蕊娥心裡還是有所保留的。明明是心繫著陳青青,怎麼轉過念來,他又會去玷污旁的女子清譽呢?

    「儀嬪娘娘明鑒,微臣絕沒有做出此等劣行。總不能憑微臣手背上有幾道抓痕,就治臣死罪吧。」甄洛山心裡奇怪的不行,按理說,他並不是得寵的御醫,也從未替哪一宮的主子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兒。即便後宮有爭鬥,也和他八竿子打不著啊。

    低眉思忖間,他猛然想到了什麼。唯一一件不光彩的,便是……甄洛山只覺得頭暈目眩,這下子總算明白過來了。看來是有人想要斬草除根了。追根究底,必然是與寶親王府龍袍之事撇不開關係,是衝著青青來的!

    想起還在冷宮裡的陳青青,甄洛山的怒火一下子消退盡了,滿心的苦澀溢於言表。她遭了難,自己什麼也幫襯不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心裡已經萬分愧恨了。可再一想,青青於冷宮裡關著,必然威脅不到旁人了。只要再讓自己這個經手過的人永遠閉嘴,那就一勞永逸了。

    橫豎都是死,甄洛山一時有些發懵,真就要認下這窩囊罪麼?

    蘭昕一直不做聲,就是想看看甄洛山會有什麼反應。他憤怒、不服倒是正該有的表現。可現在看著,怎麼他的怒火還沒有燒起來,就被什麼撲滅了似的,人忽然就茫然無措,眼底只剩下空洞洞的淒哀。

    果真就是別有內情的。

    蘭昕知道事情沒有這麼簡單,卻不知自己漏算了這男子對陳常在不當有的「真心」。

    「朵瀾,你再仔細想想,除了這幾道爪痕,還有什麼旁的證據?」蘭昕不理會甄洛山是真傻還是假糊塗,卻將希望擱在了朵瀾身上。

    皇后發了話,朵瀾心裡登時沒有那麼畏懼了。她鬆開了錦瀾的手,小心而緩慢的走上前來,輕輕嗅了一嗅:「奴婢記得,那人身上,有一股很濃郁的藥味兒。」說話的同時,她的臉色大變,額頭上的冷汗唰的冒了出來:「皇后娘娘,奴婢記得,就是這個味道,就是他身上的味道。」

    一根蘭指直直的指向甄洛山的臉,朵瀾恨得雙眼血紅可怖,恨不得將面前無恥的男子千刀萬剮:「絕壁不會錯的,就是他,奴婢可以肯定,玷污了奴婢清譽的就是他。這味道奴婢今生都不會忘記,皇后娘娘,求您,一定要給奴婢做主啊。」

    朵瀾邊哭邊跪了下去,脆弱的樣子讓人心疼不已。

    「你還有什麼話說?」蘭昕冰冷的聲音,沒有一點溫度:「倘若手臂上的傷是巧合,難道身上的氣味兒也會是巧合麼?疊交的巧合都置於你一人之身,恐怕是沒有這麼簡單了。甄洛山,本宮奉勸你,趁早認罪伏法。敢在紫禁城裡為非作歹的人,莫不會連這點膽色也無吧?」

    雖說激將法不是什麼高招,可蘭昕深信對甄洛山必然奏效,誰讓他心裡藏著的事兒太多太重了。

    「微臣……」甄洛山並不知道,究竟是誰與青青聯手,想用龍袍之事謀算寶親王府新的寵的側福晉。他只是以為,若果自己不肯認下這罪狀,或許青青連冷宮的艱難日子都不能安寧。

    將心一橫,甄洛山狂妄而邪佞的笑了起來:「皇后娘娘說的是呢,御藥房也好、太醫院也罷,滿身藥味的不是公公就只剩下微臣了。他們個個都瞧不起臣這個漢軍旗的御醫,連搗藥切藥的細碎功夫,也皆由微臣親力親為,可不就是滿身的藥味麼。」

    揉了揉自己手背上的新傷,甄洛山更加無畏的對上朵瀾憤恨的眸子:「是呢,怎麼這麼湊巧,就只有臣傷了手背呢。都是這丫頭的指甲太硬了,掙扎之中,狠狠的抓傷了臣。於是一時氣惱,我便從後面將她擊暈,拖到一旁無人之處……」

    「別說了,住口,你別說了……」朵瀾忽然就失控了,她拚命的摀住了耳朵,瘋魔一般的晃著自己的頭:「我不要聽,別再說了……」

    顯然這一切還真就不是冤枉了他的。不知道為什麼,黃蕊娥見事情弄成這個樣子,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她知道甄洛山不曉得她的身份,也必然抖不出什麼實情來。可甄洛山一死,冷宮裡的那一位豈非沒有牽掛了,如若……她要是反口,又當如何呢?

    不會的,不會的。黃蕊娥總覺得陳青青還不至於這麼笨。為了一個自己得不到的人,背負著毒害皇嗣的罪名,連冷宮都肯去。卻不會為自己的母家親族思量,憑白的道出更多不該講的隱秘。

    是啊,死她陳青青一個,總好過一家數十口老小陪葬吧。再者說,抖出了昔日的事兒,對她也沒有丁點兒的好處。難道皇上會接納一個蛇蠍心腸的女子,成日裡身影成雙么?何況那龍袍,再怎麼說,也是經過她的手了。

    而她要陷害的,還是皇上最寵愛的慧貴妃。

    死人總比活人更讓人省心。這是黃蕊娥最後的念想,如此一來,她便不再糾結心裡的亂麻了。「皇后娘娘,既然甄洛山已經親口承認了,依臣妾看,只消處置了便是。實在不必為這無恥之徒,再費半點口舌心力了。」

    蘭昕肅清的面龐,騰起殺意:「薛貴寧,將人帶下去,等候皇上的發落。」轉首示意錦瀾扶起朵瀾,口裡卻對黃蕊娥道:「難得儀嬪與本宮是同樣的心思,這便簡單了。」

    輕輕拍了拍朵瀾的肩膀,寬慰道:「事情已經弄清楚了,著實委屈了你。不當發生也已經發生了,朵瀾,你就別想太多了。」稍微頓了一頓,蘭昕又道:「正好本宮身邊缺個丫頭伺候,你就過來長春宮吧。有錦瀾提點著,總算有個照應,本宮也盡可以放心了。」

    「皇后娘娘,這是何故?」黃蕊娥不解,即便朵瀾遭了難,那也是景仁宮的事兒。皇后好端端的將她調去長春宮伺候幹什麼,這未免太奇怪了。「臣妾這裡,彩瀾一樣可以好好照顧朵瀾,此等小事,又何須娘娘您費心操持。」

    「問得好。」蘭昕冷不防一笑,笑裡凝聚著一股涼薄:「朵瀾是你景仁宮的宮婢不假,可是儀嬪,你若是早有預料,又怎麼會令她隻身一人入夜出宮辦差?若非如此,也就不會有這些烏七八糟的事兒了。」

    黃蕊娥一聽這話,當即臉上就掛不住了:「皇后娘娘是責備臣妾疏失了。臣妾怎麼會曉得御藥房有如此惡性的御醫當值。又怎麼知道給皇上送些糕點、果品的宮婢,返回的途中竟然會遭遇這樣的事兒。一切不過是意外罷了,怪咎得了臣妾麼?」

    「不然呢?」蘭昕的語氣,並沒有半點迴旋的餘地,冰冷生硬道:「本宮調派宮婢,還要得到你的允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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