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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百零九章 文 / 李家郎君

    數樁案件震動朝堂,李揚心中隱隱知李林甫之用心,但事關自己卻不敢相說什麼。在忐忑不安的良心譴責中,獨自生著悶氣度過了天寶五載。

    六載至,刑部行文李邕、裴敦復死罪,中書舍人李揚心感刑罰過甚,遂批復再查二字畫押於牒上。判事完畢,猛然心知自己是犯了糊塗,但已送中書令。歎道,天意!事已是如此,自己索性便是硬上一回,便咬了牙去中書門下理論此事。

    至政事堂,便聽內裡執政事筆的李林甫陰沉之語道:「這中書李舍人真是糊塗!事已明瞭,還要再查,豈不是打了眾位刑部郎官與御史的臉麼?」

    楊希烈喏喏相和,附聲道:「李尚書說的極是。不過也許是李舍人真的糊塗了,那就封還了回去再做處置。」又笑了笑,「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若是因此而著惱那就大可不必了。」

    「楊學士,你怎能如此。都是事呈陛下豈能犯了糊塗!這中書舍人一職與他來說是擔當不起了,那便再讓他回去做做學問也罷。」李林甫怒聲而道,「明日我便上奏至尊,讓他做個散官罷了。」

    李揚聽的真切,已是邁入半步的腳卻是縮了回來,要知道這進去容易要想再回首那便難了,想及家中之妻子,豈能因自己的一時憤然而跟著再次受驚嚇,想了想便是打消了理論的念頭,悄然的轉身回去。

    未及多時,李林甫親至將牒文扔於李揚案頭,說道:「子仁,你想做甚,這都是鐵定的欽案,你難不成想反覆嗎?」

    「李尚書,下官只是心中覺得此判過於偏重而已。不若改流」李揚低首小聲回著話。

    「糊塗!」李林甫厲聲打斷,環顧四周眾官吏。

    眾官吏皆是夾尾而逃,就連看上一眼的勇氣都無。

    「賢婿!你好糊塗!若是反覆此案,你我致陛下的臉面何在!你呀,悔不改聽了你的那位楊御史狗屁之言,將你遷為中書舍人之職。」無人之下,李林甫臉色緩開,喚李揚道,「你做做準備,明日搬去別的官署公幹去吧。晚上,你內兄岫添了一妾,陪騰空回來看看。」說罷,轉身而去。

    李揚默默無語,提筆將自己所批二字劃去,另起一列批字,證據確鑿,不回嚴判,難正朝綱!想罷,看這幾字鮮紅如血,又如同尖刀一般將自己的那顆已非是的良心剜的血跡斑斑!

    回宅強笑與眾妻妾說了幾句,便是獨自去了書房。如今的自己牽絆過多,往日暗發的誓言皆是成了空夢。為了苟活,竟然向錯處低頭,李林甫雖是忠心於大唐,但其所做之事皆是以自己之好惡而定,自己自納李騰空為妾之時便是成其一黨,這實為狼狽為奸!實是人生之大污,只怕死後也會遭人唾罵。如是與之反道,那自己又成了不孝之人,自古以來,孝行天下,有幾人敢冒之大不違去告大人的,若是走至那一步,恐怕死後葬不得祖墳之中。真是二相為難,痛苦之極!

    夜去李宅,李林甫甚是開心,喚李揚坐於已之側,與滿坐之賓客相引相敬而飲。

    宴過,李林甫又與李揚道:「賢婿,你之女嫣兒今歲可有十五?」

    李揚腦中炸開,急轉了心思暗道,此問為何意?難不成要許婚嗎?便急是回道:「岳父大人,小女李嫣今歲正十五了。只是生性頑皮,不識女紅,先前其母楊氏若說一戶人家,只不過未等著回話。」

    「哦,真是可惜了。騰空有一外甥,如今已是加冠,今歲恩授一郡之錄事之職尚未娶妻,若是你有意,那我便喚過來讓賢婿看看。不過即是已說下人家,那便再等上一等。不知是哪一家之公子有幸呢?」李林甫淡淡相說,眼含笑意的看著李揚。

    李揚卻感身冷,但知此時不可退縮,便笑著回話道:「不瞞岳父大人,此事皆由賤內相定,小婿實是官署事多顧不得家事。」

    「哦,那便罷了。」李林甫不再相問,只不過再未與李揚說話。

    回了宅中,李揚急急尋了小荷道:「娘子,手下可有相適的人家,快些與嫣兒許下門親事。」見其糊塗,不免氣憤說道,「明日便去,為恐晚了後悔莫及。」此時知道自己心急了,又緩了聲音道,「李尚書已是將主意打到了女兒身上,要與其外甥許婚女兒。」

    「什麼?」小荷驚問,顧不得生夫君方纔之氣,緊張之極的相問:「這可如何是好?按說親上加親是為大吉,但如今李尚書權傾朝野,長久下去恐不是什麼好事。先前張說張相公豈不是一例!只怕過個三五載,樹倒之時殃及女兒之身。阿郎,妾身寧可讓女兒嫁於平常之人家,也不願入這深門大院之中。」

    李揚歎道:「為夫何嘗不是此意呀。不說了,明日,你去認下的姐妹中尋找吧,哪怕口頭說下一門親事也好,大不了日後多賠了綵頭推了。」說罷,二人竟是想不出好的法子,只能先如此了。

    天寶六載正月初九,朝會之上,李林甫上言:「裴、李之案證據已定,二罪人已認其罪,請陛下准之刑部之奏。」

    李隆基批准字,於大理寺杖斃李邕、裴敦復。

    李林甫又言:「陛下,太子之韋庶人,杜庶人已廢,但東宮不可一ri無母主,請陛下擇女而選。臣舉一女,此女姿美為天人,家中禮教甚嚴,又賢良淑德,堪為太子妃。」

    「哦,卿舉此女為何人家?」李隆基心中一動,已垂落的眼袋復又鼓起,目光灼熱之極。

    李林甫笑了道:「臣之婿中書舍人李揚,有一女名為嫣,其貌托於其母楊氏又勝於她,實是天下之佳人。又年方十五正好匹配太子殿下。」

    「陛下,臣之女已應了親事,此事不可!」李揚心中怒之,忙是出班駁道。

    李隆基看李揚一眼,又掃階上之太子,見其鬢生白髮,不由的心憐之。便是輕聲問起:「我兒意下如何?」

    「兒臣謹聽聖喻。」太子李亨躬身作答,其言恭敬似是獻諂之像。

    見自己的兒子如此之像,李隆基之心又是氣憤不已,真是舉之無力!便是開口而道:「中書舍人李揚其女仁德,應立為廣平郡王之側室。子仁,你可是願意?」

    李揚心中悲歎一聲,完了,女兒便這樣被人左右了身世。自己難道要抗旨不成嗎?跪倒閉眼叩首道:「臣遵旨!」

    失魂落魄的下了朝會,數人上前祝喜,李揚茫然作答,忽是看到李林甫皺眉而去,便是氣上頭來,衝過去相問:「岳父大人!李尚書,你!」

    「賢婿,這,這也非我之本意呀!原想那般,如今又是這樣,這,這也實是讓我心之有愧。不過,好在廣平郡王少年有力,日後定會大放光彩,外孫女花落此家,倒也合適妥當。」李林甫是在懊悔沒能在太子身側安一人,大好的機會便是讓陛下給攪了。太子之位,自己是非要將那李亨搬下來的,不然恐怕日後成勢,自己這一脈便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你,你怎能如此!」李揚氣極說不出話來,這李林甫怎得如此無恥!

    李林甫說罷也不看李揚,搖了搖頭似是惋惜的而去。

    回宅,李揚不知怎麼與小荷相說,瞧著婷婷玉立的女兒乖巧的過來相問,又幫忙脫去袍服,還與自己捏柔,心中痛苦之極便是流下了淚來。恨自己之軟弱,又恨自己無能!

    「父親,你怎麼了?」李嫣見父親落淚,心驚而問。

    李揚強笑了笑道:「無事,只是知道我兒長大了。」

    紅了臉,嬌美如其母的李嫣撒嬌道:「女兒永遠都長不大,一輩子皆是服侍父親。」

    「傻女兒,你豈能不嫁人呢?」李揚心堵之下便是說不出話來。

    「女兒,你先退下!」小荷見狀豈能不知有事,便讓李嫣下去,急問:「朝中可是有事?」

    李揚點頭又是搖頭,將淚擦去,痛苦而道:「陛下降旨,嫣兒為廣平郡王李淑之側妃!」

    「什麼!老爺,這,這可是活活的挖了妾身的心呀!」小荷聞言而大哭出聲,「想妾身十五入阿郎之門,十六懷女,如今女兒長成,只盼她能有個好的歸宿,如今身陷候門,你讓妾身該如何與女兒相說!我苦命的女兒!」

    「都是為夫之過!娘子,為夫這便上書至尊推了此事。」李揚紅著眼站起而道。

    小荷雖是亂了分寸,但也是抗旨之利害,緊緊拉了李揚之袖,泣道:「阿郎不可!這都是嫣兒的命!為了這個家,她,她便去吧!」

    「父親、母親!女兒願意去!」李嫣尚未走遠,聽得裡面聲音不對,今日不知是何原因,心中不定不由的走近聽話,此時已知何事,見父母皆痛苦,於是走進堅決而道。

    李揚與小荷怔住,皆是看著一臉堅毅的女兒,好似不認識一般。

    「父親、母親,兒願意!」隨著李嫣跪倒於地,叩頭相語之時,李揚忍淚別過頭去,而小荷走過女兒之身前,緊緊的將其抱住,放聲大哭起來。

    正月二十日,制書下,封李揚之女李嫣為廣平郡王之正五品孺人,五月婚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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