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寶五年chun,正月十三日,詔以隴右節度使皇甫惟明兼河西節度使,入朝任鴻瀘卿。施行之下傳至洮郡,鹹直公主於京中傳來消息,可能與已不利,李揚更是小心從事,任何事務皆不敢張口,只做了個啞巴司馬。
過幾日,楊釗又至書中安慰道:「妹婿不必小心,過幾日便好。」果然二十三日,又傳消息,至尊因皇甫惟明與韋堅結朋黨密謀他事,下制書責韋堅謀求上位官職,存有野心,貶為縉雲太守;皇甫惟明為挑撥離間君臣之間的關係,貶為播川太守。一時朝中大嘩,人人皆是寒慄。
李揚回想楊釗之書中所說,便是歎了一聲,私於妻楊氏小荷道:「朝中風雲莫測,實是心寒。」便生了歸隱之意。
月底,留於長安宅中的劉五遣人送書,將此事說透,原因也簡單,不過是權勢相爭罷了。太子享與李林甫暗中不睦,本來他是想立壽王而陛下改為忠王,這便恐日後有不利,便日日想廢之。這皇甫惟明、韋堅又與太子善,加之皇甫惟明入朝後曾勸至尊,『林甫專權,恐為大唐之禍,不如改為刑部尚書韋堅代之。』早已收買至尊身邊左右的李林甫隔ri聞之,心中大惡。遂今御史中丞楊慎矜密查其所動向,以圖把柄。十五之夜,太子行遊,私會韋堅,而韋堅又不愛自身,轉而密會皇甫惟明於景龍觀。楊慎矜次日上書至尊,言其為太子親戚之人,不該與邊將狎混。二人之間行跡鬼魅,是否存有不當。至尊疑之,李林甫又使御史中丞王鉷上奏道,陛下,歷來邊將與國戚交通,不外乎謀權二字。但韋堅為太子親,這恐怕是否對陛下有不利之圖。李隆基這才大怒,朝責韋堅與皇甫惟明為逆,令兵部銓曹案中之能手京兆府法曹吉溫審其事。韋堅、皇甫惟明知事關太子,便咬牙不屈李林甫之意,吉溫也是束手。但至尊心中早已有了別樣的想法,大抵是敲打太子,便是下制書戒百官,貶二人(摘改自資治通卷二百一十五)。
這讓李揚心中更感恐慌,疾書於國公宅呈李林甫道:「政見不同,可攏之。此事天下人知,恐損岳父大人聲譽!」。李林甫未回,但李岫卻是回書道:「子仁如表字,心為仁,但朝中之事,恐不是你我之人所能左右,也非是和氣一團之像。子仁,稍安勿燥。」
李揚接書,半響未言,輕輕的拍於案上,用手指猛然扣住死死團成一團,扔於角落之間。
隴右、河西不可一ri無主政之人,二月,制下授朔方、河東節度使王忠嗣兼隴右、河西二節度使,一人執四節,軍傾天下!
三月王方鎮入主鄯郡,李揚拜之,皆是舊識談說甚歡,言之安心為官,至尊心中常念子仁之語,這讓李揚心中湧出一些暖意。
月末,妾室李氏柳葉兒房中冬梅聞喜,小荷以奴婢不得亂老爺之血脈為由,今其墮胎。血崩之下,冬梅差些喪命,但身子已損,不能再孕。知其事後,冬梅精神便是恍惚,常有瘋癲之舉動,安史之亂時走失再無音信,這今小荷心中自責不已,遂放開禁制。此後秋娘、夏蓮、chun桃、chun月、梅子皆是生子女,卻未立妾,以家中之人得以善終。
四月,契丹、奚平叛,至尊封故去燕國公李娑固為昭信王,其婿薊郡公李楷洛為恭仁王,各為二族之主,以楷洛子李光弼為左清率府中郎將兼安北都護,充赤水軍使。又下制書於洮郡,因李揚之妾李氏婦道貞德,為昭信王之後,特再為清和縣君。洮州都督府司馬李揚遷中書舍人押刑部事,復為清徐縣開國男。
未及楊釗來書笑稱,皆是貴妃之功,回京勿忘來拜。
接制書後,李揚宅中頓時起伏,妾室楊太真飛揚起來,仗貴妃勢處處壓眾妾一頭。事及正妻之利益,被小荷正以家法方是好了些。是夜敘與李揚,婉轉承歡討了歡心,又諂朵兒之壞。李揚不知情,依言二日辰責張氏,朵兒氣不過,尋太真理論反被其嗆之。朵兒一怒之下,掌摑其臉,太真不甘受辱與之破口,驚動眾女。小荷又執家法將此事壓下,而不與李揚說過,但二女之間怨氣卻是濃生,至死時後輩依言分葬於李揚之左右二穴中,雲中之人皆稱二妒美人塚。尤其今人稱道的是,朵兒這邊起一樹頭朝左,太真那邊起一樹頭朝右,真是讓人歎道不已。
五月入京之時,於驛中又聞,李適時因病推托政事,上書言之散地(譯為閒散之地,此處代為閒散的官職)。李隆其准之,以其為太子太保遂罷其政事,以門下侍郎、崇玄館大學士陳希烈為門下同平章事。在太子少保李適之子衛尉少卿李霅設宴待賓客,也不知所為皆是無人應赴,世人皆指長安城東薛王別墅卻不敢言。
進中書省至中書舍人公事房,進見閣老知權禮部待郎事達奚珣,與同為舍人的李ri韋、陽浚等人相見禮,再拜右相(中書令)李林甫。
翁婿二人相見自是各有所感,不知何因,李揚只知心中對其隔閡已深,雖是笑顏相說,但那笑臉之下卻是各自有些淡淡的冷漠。
再回蘭陵之宅,鹹直公主早已相候,見面已是淚眼。李揚癡癡而望,掩面別過一邊,想將其擁入懷中卻是有些不敢。小荷卻是迎了上去,口稱妹妹與之痛哭在了一起。
過後相說之間,鹹直公主幽怨之極,闇然而道:「萬安阿姊去歲自阿郎西行之後,便是被禁於宮中。妾身相看數次皆是被旨意擋回,也不知她如今過得可好?」說罷定是思念極深,便又是淚不成泣。
李揚闇然,一切都是因已而起,想必是至尊不許萬安隨意出入,好斷了與已的關係。心下難過,卻是無計可施。
月底,四節節度使王忠嗣遣將入京獻俘,同時拜會李揚。將其迎入府中,問道:「王方鎮近來可好?不知洮郡是否安定。」
來將施禮道:「多謝中書李舍人掛念,一切皆安。前月有小股賊子寇邊,已被軍鎮擊退,並掩殺百里,俘其甚多。」
李揚連聲說好,又是問其之名。
「卑職名為哥舒翰,祖諱名沮為太子左清道率,父諱道元,官為安西副大都護、赤水軍使。卑職現為王方鎮之牙將。」
李揚歎道:「原是名門之後,本官敬仰之至。」
「豈敢承李縣男如此,卑職惶恐。」哥舒翰忙是施禮回道,並取王忠嗣所捎於的棋子一付呈上,「方鎮知李縣男好此道,便讓卑職呈上。」
李揚對此物倒是不拒,命人接過,又與之攀談了幾句,卻是發現哥舒翰熟知《春秋》、《漢書》,考研了幾分當是對答如流,便是心喜。喚李蒼頭過來,將自己曾佩過的一柄長劍相贈與他,並吩咐道,「本官此生已是無望於沙場之上,請哥舒將軍佩此劍多斬敵之首!」
哥舒翰感激,於堂下以此劍舞一曲破陣子回贈。
同月,楊釗之好友劍南節度使章仇兼瓊入朝為戶部尚書,皆是舉薦楊釗之因果。
六月,至尊贊楊釗張馳有度,遷其為度支員外郎,兼侍御史。
三日,貴妃思姊妹,遂讓李揚之妾太真與另三位阿姊入中宮。李揚送出中使高力士出宅門,竟見其坐御者處充當老闆,便大驚失色,求他下車。
高力士笑道:「無妨,為貴妃做事,理當如此!」揮鞭而去,獨留李揚於當地歎而搖頭,心中卻是恐慌之急,心中暗道,如此跋扈恐是不妥。回宅與小荷商議,小荷便將近日楊太真勢壓眾妾之事略說幾處。李揚聽後半響未語,有些悔恨道:「都是為夫之過,太過寵信她了。」將朵兒喚入房中,好聲的安慰。
張氏垂淚,憐愛之樣今李揚又是加了幾分疼愛。
是夜,太真回宅,手捧彩色織錦與眾人顯耀後。回房披於身上討好李揚道:「阿郎,請觀之。這為貴妃所贈之物,是嶺南經略使張九章特地進貢貴妃的。阿郎,你看好麼?」
李揚惡其行為,沉聲道:「脫下來!」轉了臉不去看她。
「阿郎——」太真不知今日李揚為何這般,嬌喚了一聲,見其仍不動聲色,將織錦扔於地上,想如往常一樣依如他懷中,卻被李揚輕輕推開,責道,「太真,往後莫要多行於中宮,以恐世人笑話。」
太真大感委屈,幽幽道:「阿郎,妾身豈是不知,可貴妃教招於妾身,妾身也不敢不去。」又道,「就說這錦段,那進獻之人一位加三品,另一位為最者遷為戶部侍郎職,阿郎為中書舍人豈能不知?又想及阿郎不過因娶番女李氏為妾,便從副大都護貶為下都督府司馬,再次又回中樞,這其中的道理可是明明白白。」
「糊塗!」李揚怒起,但也不知道因何而氣憤,只是胸中難平,手指太真後語卻塞住,不知要說什麼好,半響甩袖推門而去。
太真怔住,十幾年來未見阿郎衝自己發過怒,今日這是怎麼了。一時之間羞惱從生卻是咬緊下唇不肯開口相喚。chun桃急著從外間進來喚道:「奶奶!」
「滾出去!」真是不敢相信自己會對chun桃如此喝罵,氣洩之後又是後悔,太真又急是問道,「老爺呢?」
chun桃低首紅著眼回道:「回奶奶的話,老爺去了二房奶奶那裡。」
「原來是她!二姊算你狠毒!」太真咬牙擠出話來,一股無力之感湧上頭,便是頭暈目旋慢慢的朝地上倒去。
七月,李林甫聽聞韋堅慢行其道,又上奏道:「陛下,罪人有罪,左降之後更是不想留京,就是起赴任上,都為慢行,至其任上官位缺失數月也是有之。」
李隆基聽後下敕書道:「流貶人多在道逗留。自今左降官ri馳十驛以上。」
過ri,韋堅之弟將作少匠韋蘭、兵部員外郎韋芝為其兄訟冤,奏道:「陛下仁愛,但兄犯重罪悔之晚亦,途行之中與書臣等,稱其罪是為太子殿下所游所致,悔不改交通邊將,以致鑄成大錯。望陛下看在其兄有功這份上,請求發還家鄉。」
李隆基大怒,責二人道:「你等這是逼朕嗎?難道朕之判是錯了?好,好的很,你等皆是忠心耿耿呀!」便下旨再貶韋堅為江夏員外別駕,韋蘭、韋芝皆貶嶺南惡水之地。
李林甫暗想,斬草需除根,便再引韋堅與李適之等人為朋黨,如不加以懲處,恐為亂大唐。
陛下怒氣更甚,隔二日,改貶為流使韋堅於臨封,女婿巴陵太守盧幼臨長流合浦郡,李適之貶為宜chun太守,太常少卿韋斌貶巴陵太守,韋堅之外甥嗣薛王李琄貶夷陵別駕,睢陽太守裴寬貶安陸別駕,河南尹李齊物貶竟陵太守,凡親黨連坐流貶者有倉部員外郎鄭章貶南豐丞,殿中侍御史鄭欽說貶夜郎尉,監察御史豆盧友貶富水尉,監察御史楊惠貶巴東尉等數十人。
太子聞風大懼,上表企求與韋妃合離,並言道:乞不以親廢法。時今眾臣心中為之一寒,不免可憐又不免暗歎。
冬十一月,又發淄川太守裴敦復與北海太守李邕案,陛下使李林甫查之,李林甫以京兆士曹吉溫與御史鞫之,案中贊善大夫杜有鄰一女為左驍衛兵曹柳勣妻,柳勣狂妄,數次流言杜有鄰借圖讖之說與太子,言中涉及至尊。李隆基得知震怒,下旨杖斃涉案贊善大夫杜有鄰、左驍衛兵曹柳勣、柳勣好友著作郎王曾等人,堆積屍體於大理寺,其妻妾與子女皆流與邊遠。柳勣好交友,曾被裴敦復舉於李邕,三人已是交好遂發此案。過後,李邕之子嗣虢王李巨貶義陽司馬、鄴郡太守王琚因與李邕交好也坐贓貶為江華司馬,杜有鄰又一女時為太子良娣亦受累,被太子廢為庶人。此上明為案發,實是李林甫yu將太子廢之。(以上摘改於資治通鑒卷二百一十五,舊唐書本紀玄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