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夜是極冷的,巡守城門的團練抱著槍將手攏在袖子裡,一頂粟特人的尖帽被嚴嚴實實的扣在頭上,拉了二側的護耳卻還是頂不住陣陣冷風的侵襲。
「好個天殺的老天,為何今日這般的冷,這是要生生的將人凍死才甘心!真想冒著砍頭的罪過,回去抱了婆娘鑽入被窩早睡!哎,狗子,你可是沒能長成,自是享不到那有娘子的妙處。與你說了也是妄然,白白的費老哥的口水。」說罷還嘿嘿了幾聲,朝著同樣龜縮於城門洞裡的夥伴擠著眼笑道。
狗子看似十七八歲的樣子,將脖子盡可能的縮了回去,白了一眼這口無遮攔的夥伴說道:「尚老哥,莫要說胡話了。還是看看時辰到幾時了,是否要換班?我冷的實在是難過,現在只想到城上的箭樓裡去烤火。」
「嚇,剛剛出來像要回去!讓伙頭聽到還不打折了你的腿。要說你這娃子命苦,世代為軍戶,阿爺輪戍未歸,如今又攤了這事,明府也是著了緊,竟是讓你這未長成的人也列名報到。老哥可是親眼瞧見,你那母親可是生生的哭斷了肝腸。」尚老哥歎息而道,「要說都怨這該死的賊吐蕃,好端端的不在他的地界待著,為何三番二次的跑來我大唐來擾亂。狗子,你也讀過幾年書,雖是不能考了科舉,但也是咱團的秀才,就與老哥說說看,這是何道理。」
聽到科舉二字,狗子皺了眉頭,朝地上呸了一口道:「這有何道理,不過是狗\cāo的習性!試想自我大唐開朝以來,這些個狗東西反反覆覆襲過多少回了,有哪一次不是擄了人畜便打馬便回去從不久占。說什麼水士不服又道什麼舅甥之情,呸!都是騙人的鬼話,無非不是見我大唐強他則裝了弱小,我大唐稍有疏忽他就跑來欺我,真是可恨之極!」
「噓——噓——,莫論國事!這也是我等相論的?這些自有相公們與聖上所決斷,斷不是你我所能隨意亂講的。你這狗子,一說便是無影了,這要讓上官聽去了,革了你的軍戶,貶成雜僕,你這今生便是完了。也該老哥多嘴,呸呸,只當是出恭而已。」尚老哥忙去阻道。
狗子憤憤不語,抓住槍桿往地上杵了杵,發出咚咚的聲音。
「什麼人!口令!」正在歎息之中的尚老哥隱隱看到有人影晃動,便喝道。
狗子驚起,問道:「在哪裡?」
尚老哥好好的瞧著卻是發現沒了,不由的訕笑:「瞧著有人影,再看時卻沒了。」
「哈哈,尚老哥,你大抵是眼花了。這惡風刮起,誰人知道是不是將那懶娘子晾在院中未收的衣物捲了去,這事又不是未見過。」狗子笑著,將方纔的憤悶忘卻。
「沒準是這樣,這人上了歲數便老是晃眼,瞧著什麼也都不大清楚,這也難怪瞧著走了眼。」
這時上面有人相問:「尚老哥,可是看到了什麼?」
狗子笑道:「是瞧走眼了。」
「你這死球樣,無事亂嚷嚷什麼?擾了隊正的好夢明日再尋你算帳!」那人探頭笑罵道。
尚老哥也是回敬著:「你這死葫蘆,好好的看著火,莫要滅了,等下我與狗子上去要是受了凍你可要小心後腚了。」
那人撇撇嘴將頭縮了回去。
尚老哥仍是罵道:「這個狗東西,不知從何與隊十攀上了親戚,整日就知道抱了粗腿舔腚,真是個臊貨!狗子,狗子,你作甚去!」
「尿!」狗子提著褲子往背yin處走去。
「這娃還知了害羞,就這裡裡撒的舒服就是了,莫要往那裡走了,要是賞了你一臉的洗腳水,你這一世運道就毀了。」尚老哥笑著說道。
狗子不理,逕直往那牆根走去。
尚老哥瞧了瞧這天色,看著半邊的月亮,嘴裡哼哼道:「山東出將,山西出相!(摘自漢書六十九)我這出個秦白起,你那就冒蕭丞陽」一曲唱完還是未見狗子回來,便從鼻子裡哼了一聲,「這娃,又是偷去扒牆頭了,也不知是看中了哪家小娘的白生生nǎi\子,哎,是該合計娶個娘子了。」正說著,狗子低了頭回來。
尚老哥調笑:「看的球是否又長大了?」這緣於先前相問,那狗子總是哏著脖子道,「不興我去看自家的球長大了?真是怪事!」
可今日的狗子卻是不語,直直的來到尚老哥近前。
尚老哥還想笑話這狗子幾聲,便是聞到一股血腥味,疑慮而看大驚就要點破你是何人,就瞧著狗子的手裡印著月光晃過一道寒意砍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你不是狗子!」尚老哥手捂著脖項咕嚕含糊道。
那人將頭抬起,藉著月光卻是一張如狗子一般稚嫩的臉,但如今卻是猙獰的朝尚老哥而笑。
「廢物,差些壞了事!」後趕到之人小聲的罵道,「教習是如何教你的,連個頭都斬不下!」
少年喏喏不敢出聲。
「快,將他拖走,你、你、你去落了千斤。」帶隊之人低喝道。
這時城牆上晃了晃有人探頭問道:「尚老哥,給你溫了酒,到時你可別說了老三虧了你!」
帶隊臉色一變,讓已是掩在城門洞裡的一人出來回話。那人回道:「知道了,明日裡請你吃酒。」聲音儼然是尚老哥之聲。
那人滿意道:「這可是你說的,隊裡的夥伴可是都聽的清切,你休要耍賴。」
「行了,快讓這鬼天氣凍死你個驢ri的。」
「哈哈,尚老哥,你可記了說的話啊,明日可真的去你家中吃酒。」那人嘻笑著回去。
「呼——」回話之人輕呼一口氣,朝帶隊之人點了點頭。
帶隊之人於幾人施了手勢,立刻從黑影裡竄出幾人往各方奔去。
「邦、邦、邦!天干物燥,小心火燭!」雜役更夫呼叫傳來,已是三更時分。
「你回去告訴明王,就說大局已定,請他也做了殺入何宅的準備,。」帶隊之人伏一人耳邊輕喚。
那人點頭貓著腳步順牆根的黑暗裡而去。
帶隊之人眼裡露了一絲笑意,眼前浮現出自己因功勞受小汗之賞,坐擁美人而歡快的情景,不由的心中火熱了起來,只盼著打開了城門,事成的一刻。
「你是誰人!」一聲斷喝將帶隊之人驚醒,頓時臉色大變,將掩面的黑巾蒙上朝身邊的人道:「不好,出了紕漏!你等速與我來,殺了出去。」說罷提刀往城上躍去。
箭樓之中團練大亂,齊聲叫道:「敵襲,速去點了烽火。」
「啊!」一聲慘呼傳來,那急想出去點火的團丁卻是被一去飛箭當胸貫入死於非命。
「眾兒郎拼了!」隊正眼睛張裂大喝道,隨手抽了腰刀朝正要往裡跳入的蒙面賊人劈去。
「噹!」在黑暗中閃出火花,隊正暴退,用刀指身喝問:「你等是何人,膽敢造反!」
那蒙面之人朝後揮手喝道:「殺,不可走脫一個!」說罷擰身朝隊正撲來。
「那便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隊正呸了一口,合刀相擋。
眾團相經了初時的慌亂,自尋了兵刃和撲入的黑影戰作一團。
「啊!」團丁終是訓練稀少,只懷了滿腔的熱血而奮起,但哪裡會是這伙賊人的對手,未及幾個照面,便有三人被砍倒。
「結陣!快些結陣相抗!」隊正瞧著心痛不已,抽了空暇時分,避過一刀大喝道,只希望能用陣法抵住這伙賊子。
「哼!晚了!不留活口全部斬殺。」帶隊之人輕蔑而道,復進身舉刀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