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慕容曦皓的宅子也是個四進的院子,其規模要比壽昌縣治大的多,光看坐地周畝就達十餘畝,坐踞整個壽昌縣之東,其外牆之外隔一行道便是高聳的城牆。此院外牆寬六七尺,一輛馬車行駛其上還有空餘之處,四角各建有箭樓一座,看裡面有燈火透出,疑是有人把守。內裡樓閣房屋錯落有致的分佈在各個院落,正院左右各分跨院,有走簷、長廊、拱門相接。正門入裡為照壁,繞過之後左右各有門丁之房,正對著為五間正屋,左右各建廂房,有家奴進入,或為居住或為其它,西邊為一角門為跨院,但上了鎖不知就裡,後來知道是漿洗,砍柴、下等人就食等粗重之地。東邊也有一門,虛掩著,有小童從裡探頭相望,隱約聽的有絲竹聲傳出,想必是為家養的伶人。從正屋之間的二門進入便為會客之地,今日之宴席也便在這裡,正屋三間,中為會客西是書房,東為臥室。二邊自有廂房數間依東西牆而建。左有院子相連是為客房,右空處為高牆有大樹技頭出牆,大抵為花園。左院子之外又有數個小院,為婢女所居,想必廚下也在婢女之院,就見數位面容嬌好之女侍各端食盤從左而出。客房之北是為內宅,內宅之大佔地二其一,裡面如同迷宮,居住著慕容曦皓的妻妾子女,以及貼身的丫頭。正妻居所為主宅,天井有一水井,上建有亭,題跋曰清泉。挨著內宅之東便是花園之門,裡面假山樓亭點綴其間,花草樹木枝繁葉茂,輕風襲來,一股花香飄與其中,令人聞而心醉。當中有一池,池中蓮葉片片托起一小亭名為觀荷。最後一進院子為是糧倉之地,隔牆建有大觀樓,為內宅用飯之處,有廚房,也有廚娘就睡之地。
簡單的聽慕容曦皓說了一下院子,得意之色顯於臉上,說道:「不瞞明府,我之房屋共計數十,家中所養奴婢亦有近百人,如不是阿父去了沙州,恐還需多些。」
「不錯,看此規模稱之小郭也不為過,可見慕容兄用心了。」李揚口中讚道,心裡卻是暗驚不已,這分明是城中之城,這慕容曦皓難道是賊心不死,想學了他父的做法?又在心裡盤算了一下,如需攻克恐人力難為!不免往院牆之上多看了幾眼。
慕容曦皓未察,只是勸著喝酒,這此陪在末席的赫連明次則一臉的擔憂。
開席之間,二行歌伎搖曳而出,上綠衣下紅裳,款款舞起,先飛天後胡旋,身姿錯錯、美不勝收。到酣處,絲樂高吭,長袖飛甩,細腰後仰,心蕊吐絲露一掩面嬌、娘,令人既感妖嬈嬌媚又覺心潮澎湃。樂聲止,眾嬌、娘收步攏隊,相退而下。
李揚雖間律欠佳,但也是品味人生之徒,家中太真亦是此道的高手,見此二舞確也下了一番苦功,於是拍案而贊。
慕容曦皓舉杯相勸:「李壽昌,可是能入了眼?」
「君子豈能奪人之美,曦皓兄說笑了。」李揚知他要說些什麼,忙婉轉的回絕。
慕容曦皓將杯放下道:「哪裡,不過幾個歌伎罷了。難道李壽昌瞧不起我等歸附之人?」
陪席之人也紛紛嗡聲。
李揚轉思,不過是轉贈歌伎,這也是人之常事,答應也無妨,但日後他有別事求我,我就落了下乘,是為不美了。拱手回道:「不是小弟不應承,實是此禮太重。」
「哦,原來如此。」慕容曦皓笑笑不在此事上糾纏,只是復端起杯子相敬,「請李壽昌酒。」替著李揚仰頭之際,朝下面點了點頭。
等主家相敬完畢,各部頭面酋首紛紛上前相邀,李揚雖是淺嘗禮到,也駕不得人多,轉臉數杯下去,已是有些頭疼。
又坐了幾刻,實是難受,便提出告辭。
慕容曦皓連聲相留,李揚推道:「家中自有嬌妻,不忍相棄。」便讓李蒼頭相扶著與主家派出的數人慢些回去了。
等到回了驛站,卻是傻了眼,門口數輛大車排列,車外鶯鶯燕燕聚著好些娘子。見李揚回來,小荷貼身丫頭秋娘迎上,萬福道:「老爺可是回來了,不知誰人送過一隊歌伎共九人,樂師六人,說是相贈之物。奶奶發了話,此事等老爺回來發話,這不,齊聚了這邊相候著老爺。」
「知道了,先將她們安置了。」李揚回首往慕容曦皓宅那邊相看數眼,冷哼一聲,也不去看這些女子,逕直進了門去見小荷。
小荷未睡,正摟著瑤兒玩耍,見李揚見屋,喚進門外等著的nǎi娘進來將女兒抱去,倒了碗水柔聲說道:「你又貪杯了,先喝口水,一會讓她們將醒酒湯熱了,在妾身這裡將就著洗浴,好好的解解乏後再去太真那裡。太真尚小,大郎也不體貼,好容易輪了她房,你又是這般,那琉璃的心裡還不怨死!」
「娘子,我知道了」李揚走過小荷身邊,將她摟了齊坐在床過,愧疚的說道,「娘子如此賢慧,讓我如何對你!」
「妾身是大郎的娘子,你心中有著妾身與女兒就好。」小荷相依,吐氣如蘭的回道。
李揚的眼紅了。
「喀秋莎妹妹那裡大郎多去瞧瞧,如今是最需大郎的時候,理應對她那邊側重一些。這幾日的行走,也讓她受足了罪,昨日食慾就不振,今日只用了一小碗的稀飯,妾身已讓食醫瞧了,試著抓了幾付藥,送了過去。還有清河鄉君那邊,你也過去瞧瞧,這幾日妾身看著她那邊有事,只不過不想與妾身說。」小荷輕輕的說道。
李揚用力的抱緊小荷,點頭應道:「知道了」頓了一下又道,「今日我要睡在娘子這裡。」
「不行!」小荷搖頭,「妾身定的規矩就應遵守。大郎,妾身知你的心,你還是去太真那裡吧,莫讓你的小心窩子受了委屈。」
李揚聽出了裡面的酸氣,笑道,「看看,這樣就顯了本性。要不這樣,我去將太真喚到你這裡,與你說說話,反正她還小動不得,也省得你心裡亂想。」
小荷紅了臉將李揚推開,用小拳打了一通,吃吃笑道:「就會討妾身歡心。秋娘,你快些將醒酒湯熱好端來。」
喝了湯水,由小荷服伺著洗了身子,換了一身乾淨的袍子,與小荷說道:「那些送來的歌伎就收了,你與她們幾個商量一下,再問問這些人裡願不願意出嫁,如是願意,就與劉一他們這些老人們配了,如是不願就吩咐下去做事。」交待完畢,摟了摟羞惱的小荷,去了太真房裡。
慕容曦皓宅裡,赫連明次說道:「小可汗,這些個歌伎俱是都接了進去。這般的大手筆想必那李壽昌是喜極的,還偏要裝了清高的樣子,依我看與之前任一般無二,都是些見財物眼開又惜命的貨色,拿了用了後,再施著壓力自然而然的就會逃了,這壽昌四鎮還不是可汗說的算!」
「你是看走眼了,此子不簡單!別看小小的年紀,城府頗深,別看他收了本汗的禮,但從席間就能看出,他對我們有防備的心思,你等要小心為妙。」此刻的慕容曦皓儼然是一方諸侯的樣子,原先臉上的討好與陪笑都變為深沉。
「哼,諒他一個外人還能翻出多大的風浪,如不是那程老狗一直坐鎮,這沙州之境還不是我吐谷渾的地界。」
慕容曦皓輕叩桌面,緩緩說道:「今日父汗宴請了那二人,據傳回的消息,這程使君水火不進,還是對我們這些外族之人懷有敵意。眼下又來了這個愣頭青的少年縣令真是讓人頭疼,如此一來,我等有些事情就不能如先前那般明目張膽的做了。」
「程老狗我們動不得,難不成也讓這小子也騎於頭上。你又不是未見他們唐人的自大與傲氣!不若這樣,我這幾日去次多彌,讓他們找個機會將這個小患除了,再不濟也要將他嚇跑了。」赫連明次冷笑的說道。
「這是最後的法子了。先穩上幾日,多陪著這李壽昌吃吃花酒,看看能不能拉過水來,如是不能,就全依你的法子去辦,不過辦事要小心,莫要讓唐人抓了把柄,那就壞事了。」
「是,小可汗,我等知道。前幾日那邊也傳出話來,就河西四鎮之事要與我們商量,你看。」
「他們的胃口也太大了!你去回了他們就說,聯合可以,但莫要太貪!」慕容曦皓臉色陰沉,又道,「赫連明次,你要記住了,我吐谷渾是讓誰人驅的無家可歸依附唐人的。我等只是借力而已,莫要深入。」
「屬下知道,滅國之仇我等俱是刻骨銘記。等他們打出了真火,二敗俱傷時,可汗振臂一呼,聚部族十萬,定能一舉拿下青甘之地。」赫連明次情緒激昂的拍掌呼道。
慕容曦皓笑了,指了赫連明次說道:「看來天柱明王還是未失了血性。這樣吧,明日你就去多彌走上一趟,先讓他們少鬧一下,看看各方的反映再說。」
「是,小可汗!」赫連明次跪倒捶胸而道,「赫連明次萬死以報吐谷渾!」
看著屋裡飄浮不定的燭火,慕容曦皓像是看到了自己光復了舊地,指點江山的情景,一時之間心中激盪,將手握成拳狀,猛的朝前方揮動,把這屋中的所有能讓一拳擊的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