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叮萬囑,再三提醒,一不留神,駙馬爺又跟蒙古人幹上了。折回對峙場地,極度不安的儒者試圖滅火,「咳咳……各位……各位,別衝動,千萬別衝動……」喝令拔刀圍上的眾勇士,「退後,全體退後……」翻身跪倒,「駙馬爺,請聽小民解釋幾句,不知可否?」
「仙師,您也看到了,此人實在囂張,一而再,再而三挑釁本將權威……」環視紛紛起身拔刀的蒙古兵將,周文龍大喝一聲,「讓你們起來了嗎?跪下!」不住冷笑,「難道怯薛軍就能無法無天?抗令不遵,強搶民女,圍攻主將,眼下居然連殿下也不放在眼裡,哼哼,不嚴懲,何以服眾?」
箭步上前,飛起一腳狠狠踹翻正欲起身的百戶長,蹂身而上,一腳踩上胸部。拔腰刀,挽一個刀花,年輕小將放聲狂笑,「誰敢抗令,休怪本將下手狠毒,如果不信,盡可一試……」鈍刀直指躊躇不前的蒙古副將,「你,儘管上,本將單手對爾,照樣殺之!」
斜睨腳下暗暗掙扎的百戶長,垂下刀,用刀刃拍拍漲紅的臉龐,「大人,最好別動。待本將收拾完你的部下,再來陪您……」臉色微變,退步,運氣於腳,一腳踢中耳背,「躺下!」
大步奔出,「何人敢與本將一戰,站出來!」
身份顯赫,威名遠揚,霸氣沖天,現場鴉雀無聲。無人上前,也無人應戰,匡啷一聲,彎刀脫手,蒙古副將惶惶跪下,「駙馬爺,您千萬別生氣,帖木兒大人並非故意挑釁,只……只不過職責所在,迫不得已,請……請駙馬爺恕罪……」頭也不回下令,「都跪下,誰敢不聽命令,人人得而誅之,此事會上報多勒忽翰格列千戶長,都不得心生怨念。駙馬爺對事不對人,身為皇城最高監督官,有權決定一切……」
身後蹄聲雷動,倏忽間,齜牙咧嘴的土拓兒率全體金國兵將飛馬而至。觀望一番,也不知何去何從,滑下馬背,硬起頭皮上前請示,「駙馬爺,末將聽聞……聽聞……故而率兵趕到,請下令!」
東門外,一百餘彪悍騎兵眨眼抵臨城門外的空地,領頭的蒙古副將上氣不接下氣,「請……請稟告駙馬爺,萬萬……萬萬衝突不得……伯台……伯台大人正率大軍趕來,別……別讓降兵們笑話,自相殘殺,若被大汗知曉,誰也逃不脫懲罰……」
駐守城門的本土守軍自然作壁上觀,引頸相望,悄聲打聽,「哎,那位白衣小將就是鼎鼎有名的征西將軍和蒙古兼高昌駙馬?果真霸氣十足,連帖木兒大人也被踩在腳下,厲害,絲毫不懼聲名赫赫的怯薛軍,令人神往呀……」
「哼,駙馬爺一向威風八面,怯薛軍算什麼。其首領多勒忽翰格列千戶長乃其結拜兄長,用腦子好好想想,駙馬爺又怕誰?真若鬧到大汗那,這幫倒霉蛋只能自取其辱,弄不好還會被嚴懲。至於駙馬爺,頂多被訓斥幾句,孛兒帖皇后可疼愛著呢,聽聞大汗頗為敬重結髮妻子,估計到最後也就不了了之……」儼然主將的壯漢顯然頗為瞭解蒙古人秘史,撇撇嘴,「鐵血悍將,如日中天,誰敢掠其鋒?」
沖萬戶長搖搖頭,環視一圈,周文龍冷冷下令,「抗令不遵,其根源歸結主將一人,與部屬完全無關……」收刀入鞘,揚揚手,「綁上此人,隨我們去見哲別千戶長,如果本將做錯,甘受一切懲罰。都散了,各回軍營,好好反省!」
揚揚手,「護送大軍,出發,誰敢再跟蹤,給我當場斬首。事關逆賊餘孽及寶器,覬覦者一律定為奸細,誅殺奸細,人人有責,快走!」
車架內飄出竊竊私語,「麗姐,駙馬爺可真威風,對我們那般溫柔,現在卻勢如猛虎,完全不顧及他人臉面。嗯,霸氣、彪悍、男人味十足,雪兒……愛死了……」
「這才叫真正的男人,我們可真幸運,但願能早日獲得駙馬爺寵幸,我倆也可安心……」存心炫耀,也不避諱的年長婢女沖目瞪口呆的姐妹花彎腰施禮,「奴婢和雪兒已被駙馬爺親過,尤其雪兒,被摟得喘不過氣,胸部也……也……所以請小姐原諒,我倆實在無法抗拒,只有……只有……」
歎口氣,姐妹花苦笑認命,身份已顛倒,唯有默認現實。一人拉住一個,模樣親暱,「一門而出,同嫁他鄉,理應相互扶助,以後我們以姐妹相稱,來,來……」
一直等隨行的儒者返回,用眼神探詢,年輕小將焦慮不安。不惜得罪怯薛軍,只為掩蓋寶藏真相,一旦出現紕漏,豈不得不償失?默想嚴重後果,人越來越後悔。完全可以將寶藏秘密運回伊州,根本無需大張旗鼓,與怯薛軍徹底決裂,又何苦來哉?
點點頭,以示無礙,儒者指指被捆成粽子的百戶長,低聲請求,「駙馬爺,小民不自量力,為帖木兒大人求情,請駙馬爺看在多勒忽翰格列千戶長的面子上,饒過大人。此事完全不必鬧到主帥那,更不必驚動大汗,傳揚出去,對您的威名頗有影響,對勇士們的士氣也打擊頗大……」
「對,對,同為大汗效力,何必爭鬥不休?以後的戰事數不勝數,立功的機會多如牛毛……」早等人開口求情,抹不下面子的朵兒伯台百戶長趕緊出面調停,「帖木兒大人,先消消氣,駙馬爺並非針對您,如此三番五次挑釁,任誰也難以接受?對不?向駙馬爺道個歉,末將敢擔保,一切就此平息。至於五十戶長,末將願意拿出部分財物相助,上報為陣亡即可,讓兄弟們即刻趕赴各地上任。哦,近日請求歸順的使者越來越多,末將有些招架不住,您也得替駙馬爺分憂,挑出有能力的軍士,派往各地擔任監督官。」
「也罷,本將也有責任,帖木兒大人所言並非全無道理,點驗嬪妃寶器以及出兵協助護送也屬正當要求,來,本將先道歉……」單膝點地,年輕小將拱手施禮,「快解開,本將向大人先陪個不是,如果大人不依不饒,等平定西遼後,本將會將此事上奏父汗,請父汗定奪,一切責任由本將一人承擔。」
眾目睽睽,駙馬爺肯向自己下跪道歉,何況眾人說情,再明鬥下去,只有繼續受辱的份。甩開割斷的繩索,晃晃發暈的腦袋,百戶長強忍羞惱,「駙馬爺寬宏大量,末將感激涕零,此事到此為止,望駙馬爺大人不記小人過,多多諒解……」屈膝跪下,「末將胸無點墨,只知聽命大汗,莽撞之處,還請駙馬爺海涵!」
「大人請起……」一把攙起,年輕小將一臉愧疚,「本將生就一副火爆脾氣,吃軟不吃硬,魯莽之處,請大人原諒則個。在兄長那替大人及將士們請功,五十戶長的妻小家人之生計一律由本將負責到底,您盡可放心。此事我會對兄長明言,封賞絕不會少,也算本將略敬綿薄之意。」
「末將代諸位將士謝過駙馬爺的恩典……」不露聲色,忍羞含辱的百戶長作勢叩拜謝恩。
「別,免了,大人,回去好生調養,文龍晚上去探望……」自認做得滴水不漏,年輕小將飛身上馬,「全體將士聽令,五十人留下協助守軍,分守四門,謹防奸細出入。其餘勇士隨本將趕赴伯台大人所在的兵營,我和大人好好敘敘舊,商談一下破解花刺子模騎兵的戰法。惡戰在即,理應同仇敵愾,誓要為我無辜枉死的商團使臣報血海深仇。」
一個人摸回府邸,也不理七嘴八舌詢問的眾將士,帖木兒把自己關在房間內,瘋狂踢打,以發洩怒火。自入選怯薛軍,還從未受過這種奇恥大辱,不一舉扳倒狂妄的南宋小兒,自己的臉面和威嚴必將喪失殆盡。胡思亂想一會,低聲喝令,「來人!」
「你,至今日起,帶兩人日夜不離那名高昌將領,無論其去哪,找機會幹掉他。冤有頭債有主,不斬殺此人,五十戶長死不瞑目。你,等南宋小兒領兵出城後,帶十人快馬加鞭追趕護送團,務必查出其不可告人的秘密……」逐一點兵,不停冷笑的百戶長本能摸摸耳門,疼得一哆嗦,「啊……媽的……不報此仇,我帖木兒誓不為人。南宋小兒狡詐無比,此番反常作為,肯定在隱瞞某機密。哦,等小兒走後,徹查廢墟,每一個洞口都要挖出,想瞞天過海哄騙本將,也太嫩了些。」
城東軍營主帳內,交談少許的年輕小將實在耐不住困乏,婉言辭別。折回皇城,眾將無精打采,一個個渾似夢遊。連日奔忙,壓根不曾睡過一個好覺,誰能堅持得住?四週一片開闊,張望一會,緊跟主將身後的儒者悄聲稟告,「駙馬爺,請恕小民擅作主張之罪,為以防萬一,小民下令將全部寶藏挖出……」
緊張環視周邊,「部分趁夜埋藏他處,餘下的全部送交侍衛團帶回伊州,至於洞口,已徹底破壞。用大量泥沙填埋坍塌處,其周邊也挖出密密麻麻的大小不一土洞,一切面目全非。總管大人親自指導破壞之舉,即便此洞被發現,也無跡可循,誰也不敢斷定一定是我們所為。」
「仙師果真有先見之明,文龍也覺得此舉勢在必行,以蒙古人的驕狂本性,不會就此罷手……」點點頭,眺望廢墟方向,年輕小將隱隱不安,「眼下已徹底撕破臉,只怕帖木兒會下毒手?大家以後務必謹慎,別單人出行,謹防其報復。尤其那名高昌將領,派人嚴密保護,讓他自己也千萬小心。」
「也別自己嚇自己,即使蒙古人有心報復,也不會明著來。小民倒替侍衛團擔心,這一路千里迢迢,行進速度遲緩,等我們離開皇城,或許蒙古人會暗暗跟蹤?」同樣愁眉不展,儒者連連歎氣,「嗐,但願小民判斷失誤,若被蒙古人查出驚天秘密……」緩緩搖頭,「不行……不行……兵力太少,只怕途中生變?」
「這樣,駐守皇城的本土將領或許……」拍拍額頭,周文龍猛然催馬,「仙師,走,我們去東門瞧瞧。這批降兵中興許有人認識那名黃臉病將?叫什麼來著?哦,叫粘木合,對,就是這個名字。我寧可相信降兵也不相信蒙古人,讓駐軍趕緊派出三百騎兵護送侍衛團一路直抵鐵門關,您親自率兵追趕,拜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