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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策馬西征 206.窮追一千里 文 / 周於仲謀

    晴空萬里,風沙匿蹤,習習涼風吹散燥熱。眺望喀什噶爾方向,心不在焉欣賞風景,年輕小將暗自沉思。把鳳軍司讓給友軍並非怯敵,只為鳳軍司或許能阻滯其進行速度,便於自己先一步趕到萬獸苑。不做則已,做則全力以赴,用計搶寶方彰顯與蒙古人的高下之別。明的咱不要,只取誰也找不到的秘藏,既隱蔽也頗具挑戰性。

    默默斟酌,大口大口呼吸久違的新鮮空氣,讓清涼的感覺遊遍週身上下,傻傻發笑,年輕小將恢復頑皮天性。沖儒者招招手,「仙師,快看,那裡有一隻野駱駝,哎呀,跑了。要不,我去給您抓回來,充當坐騎如何?」

    「駙馬爺,大敵當前,疏忽不得……」無奈苦笑,忐忑不安的儒者悄聲提醒,「被全殲的鳳軍司或許早已暴露,麥蓋提莊指不定大軍雲集?沿途關卡多半已加強戒備,如何破關尚待斟酌,哪還有心思去抓野駱駝?再說小民也享受不起,萬一被駱駝又拉回大漠,小民唯有望天興歎……」

    「嘿嘿,您所說的只是一種可能……」咧嘴大笑,儼然頑童的周文龍興高采烈,「但或許也有另一種可能,麥蓋提莊形同虛設,大軍一到,敵兵望風而降?您把問題想得特別複雜,而且總往最壞處想,未免自尋煩惱。以本將之見,敵兵也許早分崩離析,只待我驍勇騎兵團殺到,扔兵器,舉雙手,跪在地上大求饒?」

    「駙馬爺,您呀,可真舉重若輕。明明焦慮,卻擺出一副坦然無事的模樣,這般視如雲大軍如無物的超凡魄力,小民望塵莫及……」鬱悶的心情隨之變得開朗,眺望風景如畫的大漠,儒者指指點點,「瞧,大漠雖荒寂,但也讓人頓生一種空靈之感。生死輪迴,終不過大夢一場,榮華富貴,免不了兩手空空。赤條條來,赤條條去,帶不走分毫。如果不在這世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烙印,豈不枉走世間一遭?」

    「因人而言,世間萬物雖無定論,但總會有高低之別。王侯將相,除去世襲,破囊而出者比比皆是,全拜個人努力和應運時勢……」淡然一笑,年輕小將低聲徵詢,「仙師,如何破關還須您多多斟酌,我們得做好兩手準備,請早早定下計謀為妥?」

    「借用兵法所言,兵者,詭道也,水無常勢,兵無常態,但凡破襲戰,必定精銳齊出,但小民此番反其道而行之……」神秘一笑,儒者貼耳解惑,「您的大名應該早已傳遍西遼,哲別千戶長所率的大軍理應勢如破竹,西遼全境勢必被震撼。小小的麥蓋提而已,您一個人即可擺平,讓兩位千戶長帶全體兵將隨後,保持適當的距離,馬尾綁上樹枝,鬧大聲勢。突然冒出的奇兵加膽大的作戰策略,麥蓋提須臾即可踏平,後續破關一樣如此。隨著降兵增多,人馬只會越來越壯大,任誰也得掂量掂量後果。」

    「仙師高見……」由衷欽佩,年輕小將彎腰施禮,「把功勞歸於本將一身,您卻甘當綠葉陪襯,這等胸襟,文龍望塵莫及。」

    「小民慚愧,哪配得上駙馬爺如此誇耀?」遙望麥蓋提莊,儒者指點江山,「先取西遼,再平花刺子模,飲馬印度河,鞭指高加索山,欽察草原任您馳騁,您的地位將牢不可破。」

    聽得一愣一愣,男子好奇不已,「西域可真大,這些地名本將聞所未聞,應該很遠吧?」

    「遠在天邊,但近在眼前,長刀所向,無堅不摧,馬蹄所至,皆為國土,西域大地,唯駙馬爺獨尊……」一口氣說完,儒者喘口氣,「看,偵探騎兵回來了……」

    獲知麥蓋提並無重兵佈防,匆匆進食完畢,天黑時分,兩支騎兵團分道揚鑣,各自奔赴預定的作戰方向。一個撲向東南,一個殺往東北,南北兩面也有策應大軍,蒙大漠庇護,無後顧之憂,眾將士飆風般疾進。

    按照仙師的部署,年輕駙馬爺獨自一人殺奔夜幕籠罩下的麥蓋提莊,去而復返,模樣更顯威風。白衣白甲白龍馬,獠牙面具,鑌鐵長槍,一襲長髮隨風飄揚,令人望而生畏。身後蹄聲雷動,數不勝數的彪悍兵將個個爭先,人人恐後,平地而起的煙塵如夢如幻。

    涉河谷,越過一個又一個沙丘,大隊騎兵趁夜奔襲形同虛設的麥蓋提莊。天色在奔行中漸漸泛白,前方的年輕小將早與殺出莊園的守軍迎頭相遇。勒馬停步,環視週遭地形,保持三百步距離,槍指病怏怏的守將,暴喝一聲,「呔,認識本將嗎?前段時日火燒鳳軍司是否還記得?若敢出爾反爾,本將讓你頃刻間身首異處——」

    狐疑的目光上下掃視,前方悍將雖模樣怪異,但嗓音非常熟悉。眺望其身後,病將不由倒吸一口冷氣,黑壓壓,密麻麻,狂奔的大隊人馬被滾滾煙塵幾乎完全遮蔽。人數無法準確判斷,但不會低於三千,沙漠中殺出?或許取道烏什和阿合奇,早聽聞蒙古大軍全線出擊,沒想到如此之快。尾隨的兵將不約而同後退,一個個嚇得面無血色。

    掀面具,順手整理亂糟糟的長髮,男子不住冷笑,「還沒認出?是否要本將表演一下三百步穿楊的絕技,爾等才心服口服?好好記住,這副紫金弓只有本將才有資格使用,看清了,別趴下……」掛上長槍,作勢取弓拔箭,不忘恫嚇,「本將體恤爾等,但麾下將士可如狼似虎,敢發一矢抵抗者,大軍所至,一律趕盡殺絕——」

    「是駙馬爺,快,下馬請降——」原本處於牆頭草狀態,數不勝數的奇兵突然殺出,心有餘悸的病將自然順水推舟,翻身下馬,棄兵刃,雙手舉過頭頂,「駙馬爺太過於威武,恕末將有眼不識泰山,請入莊休憩。所有輜重糧草和兵器早清點完畢,只等大軍一到,即可查收。」

    呼啦啦跪於一地,一群老弱病殘叩頭不止,「請駙馬爺恕罪,我等恭候大駕多時!」

    呼嘯而至,大隊騎兵看也不看瑟瑟發抖的降兵,在耶律迪烈的帶領下,浩浩蕩蕩直入莊園。補充給養,安頓隨行民夫,挑選降兵,張貼安民告示,鼓勵壯士投軍,儒者忙得暈頭轉向。向喀什噶爾方向派出偵探小分隊,巡查煥然一新的兵營,年輕小將暗暗偷樂。效率可真快,瞞天過海的本領倒值得借鑒,斜睨誠惶誠恐的病將,「難道乃蠻小兒沒派人徹查?堂堂的鳳軍司豈可漠然視之?」

    「按您的吩咐,末將火速搭建兵營,用一問三不知敷衍來使……」不敢與威嚴小將對視,病將低眉順眼稟告,「兵將一個不少,全部骨骸早秘密深埋大漠,至於失火乃天災,任誰也看不出端倪。」

    「身體恢復得如何?能隨本將出擊嗎?如若無恙,喀什噶爾由你率兵鎮守,只等由北方殺出的我蒙古大軍趕至,移交城防,你再率兵招降其餘遼軍……」微微一笑,年輕小將悄聲提示,「功勞全歸於你一人,哲別千戶長一定會另眼相看,必委以重任,機會難得……」

    挺挺胸膛,病將精神大振,拱手施禮,「承蒙駙馬爺看得起,末將自當肝腦塗地效力,其實,人並無大礙,傷風咳嗽的小病而已,一直裝病只為逃避……」

    「哦,走一步看三步,想投明主,但又分不清變幻莫測的時局……」搖頭晃腦,年輕駙馬爺放聲大笑,「哈哈,狡猾呀——」

    花花心思被一語道破,訕訕跟上,病將臉紅耳赤。

    安心休憩一夜,天色放亮時分,大隊兵馬列陣奔出兵營。一路狂進,連續闖關,半月之後,人馬抵臨喀什噶爾東郊。早先雲集的重兵已無影無蹤,昔日連綿不絕的軍帳彷彿一夜間被熱浪蒸發,讓人頓生惆悵之感。厲馬秣兵,只為以硬對硬,沒曾想對手居然溜之乎也。駐馬高坡,俯瞰影影綽綽的城池,啼笑皆非的眾將士大呼小叫,「衝呀,兄弟們,擒獲屈出律,飲馬噶爾河——」

    躍下高坡,士氣大振的騎兵團直撲煙雲籠罩的皇城,搖身一變的病將衝在最前面,一路招降的兵眾蜂擁跟上。勇士團和侍衛團緊緊圍住年輕主將充當督戰隊,蒙古騎兵分為兩路,沿左右兩翼快速包抄。默然奔行,抬眼四望,觸目所及,連個人毛都沒見到,周文龍暗自搖頭。抓名俘虜都變成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真讓人哭笑不得,小兒肯定早溜之乎也,否則雲集的重兵絕不會擅自撤離。

    奔西?竄北?逃南?但絕不會往東,也不清楚具體地形,抓耳撓腮的小將被迫求助愁眉頓展的儒者,「仙師,據您判斷,屈出律小兒會逃往哪個方向?」

    「奔西不大可能,只因花刺子模人虎視眈眈,竄北同樣不會,我大軍正等著他自投羅網……」咂咂嘴,儒者冷靜分析,「最大的可能為逃往西南邊境方向,那裡山高林密,不宜大隊騎兵通行,弄不好乃蠻小兒會一頭竄入帕米爾群山?」

    「兵貴神速,我們先殺奔萬獸苑,只怕宮殿早化為廢墟……」槍指西南,周文龍狂笑,「讓那名病將去擺平皇城駐兵,哦,總管大人在哪?」沖老者連連招手,「請檢查必要工具,待侍衛團封鎖萬獸苑後,以最快速度勘察整個苑地,可疑之處留下暗記即可,不得與蒙古人發生正面衝突……」

    靈光一閃,咧嘴悄笑,「李勇,你到時執行一項重大任務,率部分勇士封鎖北院大王府邸。搶在蒙古大軍抵達前找出大王的兩個女兒,喬裝改扮後置於侍衛團嚴密保護之下,不得燒殺姦淫擄掠,對百姓秋毫無犯,無論誰敢違抗軍令,一律嚴懲!」

    「遵令!」終於盼到揚眉吐氣的一天,眾將士在耶律迪烈的引導下齊聲吶喊,「駙馬爺威武,勇士團無敵,蒙古騎兵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兵鋒所指,無堅不摧,大軍所至,所向披靡,啊——」

    夏未秋初,絲絲涼風吹不散依然熾烈的正午陽光,東郊平原,混合兵團呈九宮陣高速奔行,宛如散佈於浩瀚蒼穹的點點繁星。陣型嚴謹,士氣如虹,兵馬雖不多,但殺氣畢露。近戰兵器一律掛上馬背,弓在手,箭上弦,速度驚人。

    突前的年輕小將威風八面,斜提鑌鐵長槍,抿嘴嘴唇,稍稍消退的凸包依舊嚇人。獠牙面具下露出一雙懾人魂魄的星目,聞者斷魂,見者喪膽。兩位金國千戶長不離左右,一個持槍,一個舞鉤,閃爍寒光的鋒刃令人膽寒。儒者和三名弟子緊隨不離,勇士團和侍衛團全體將領呈扇形隊列火速追趕,左右兩隊蒙古騎兵更顯囂張,個個張牙舞爪,人人鬚髮賁張,活似煞星下凡。

    左拐繞開南門,嚴格遵照命令,彪悍的蒙古騎兵沿出城主道直撲鳳軍司營地。照例跟在後面,在三岔口右轉,年輕小將率領全體勇士殺奔萬獸苑。沿途不見人煙,觸目一片荒涼,昔日鶯歌燕舞的皇苑死氣沉沉。苑門人跡無蹤,一陣陣淒涼無比的野獸嗥叫隨風飄出,苑內隱隱響起喧嘩之聲。

    殺氣騰騰的人馬呼嘯而至,東苑門被即刻封鎖,輕車熟路而入,年輕小將一邊奔向宮殿,一邊哈哈大笑,「屈出律小兒,咱倆雖素未蒙面,但早傾心已久,不知這初次見面結果如何?當然,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你的妻兒老小會因為你的暴政而淪為階下之囚。至於你我,遲早碰面,哈哈,我為刀俎爾為魚肉,感覺想必非同一般……」

    大殿一片狼藉,興高采烈的侍衛群到處翻箱倒櫃,頸背、胳膊、雙手甚至腰部纏滿璀璨奪目的珍寶,貪婪的目光依然不放過任何一件入眼的寶物。地面密佈大小不一的殘破瓷片和隨意拋灑的綾羅綢緞,龍椅光禿禿一片,鑲嵌其中的寶石不見蹤影,得意洋洋的侍衛長正襟危坐其上,口吻幾可吞天,「兄弟們,本將跟屈出律相比,誰更像君王?」

    止步殿門外,年輕駙馬爺暗暗揮手,魚兒一樣的勇士群兵分兩路,一路封鎖前門,一路直撲後門。時間不長,隨著一聲霹靂般的怒吼飄出,殿內轟然炸窩,「呔,裡面的人聽著,乖乖出殿投降,敢發一矢抵抗者,我蒙古大軍勢必血洗宮殿!」

    眾將領齊聲怒吼,默默的對峙中,大殿內外一片沉寂。沒幾,垂頭喪氣的侍衛群被迫放下奇珍異寶,跟在侍衛長身後,高舉雙手,一個接一個走出,「別放箭,千萬別放箭,我們投降……投降……」

    逐一綁牢,搜查全身,問清領頭作亂者,年輕小將不停冷笑,「膽量不小呀,敢搶皇宮,莫非近水樓台先得月?速度慢如蝸牛,怕被珍寶炫花眼了吧?你,報上姓名,本將讓你死而無憾……」辨認一番,暗暗發笑,「喲,兄弟,還認識本將嗎?幾天不見,怎麼淪落到做竊賊的地步,不,明賊,哈哈……」

    雙股戰慄,頭也不敢抬,被捆成粽子的乃蠻侍衛長涕淚紛下,「求求您……別殺……千萬別殺………罪……罪……」吭吭哧哧半天,也沒憋出一句完整的話,「罪民有……有重大軍情……稟告大人……」

    揮手制止拔刀相向的將領,男子微微一笑,「說,若敢謊報,罪加一等,爾會死得非常慘。」

    刨根問底盤問一番,親手解開繩索,拍拍驚魂未定的侍衛長肩膀,周文龍悄聲安慰,「自此刻起,你已入選我勇士團,若能引導大軍擒獲屈出律小兒,你的罪名一筆勾銷。至於日後命運,一切還看表現,這點不用提醒吧?」

    「罪……罪臣明白……」惶惶叩拜,侍衛長不忘給自己臉上貼金,「尋常財寶難入駙馬爺法眼,罪臣原本打算挑出最珍貴的寶物獻給駙馬爺,但……但……」

    一擁而上,十幾名勇士作勢掌嘴,一個個氣急發笑,「呸,編瞎話也不看看對方是誰,駙馬爺何等人物,豈會被你這種賣主求榮的小人蒙蔽……」

    暗暗擺手,示意眾將稍安勿躁,年輕小將高聲下令,「封鎖皇苑,將這些亂臣賊子集體斬首,侍衛團留下,其餘將士上馬追敵……」沖李勇和老者眨眨眼,「一切拜託了,不要讓本將失望——」

    穿庭過院,奔出萬獸苑,勇士團催馬衝上主道。沒等趕至鳳軍司駐地,會合一處的兩支蒙古騎兵迎頭奔來,交流一番,兩大主將很快制定出追殲戰策略。分兩路出擊,一路走主道,一路奔小徑,最終的會合地定於西南邊境的『色勒庫勒』城。

    下主道,一千餘騎兵穿過稀疏樹林,一頭扎入蜿蜒的丘陵。越往前走,路面越崎嶇,丘陵早變成險峻山嶺。人不歇氣馬不停蹄,連續換馬,並在馬上解決飲食,疾風般狂奔的騎兵團將萬獸苑甩得無影無蹤。暮色合圍,眾將士不曾停歇,按乃蠻侍衛長的指引,一個接一個奔入山林中的幽謐小徑。

    勒馬止步,眺望遠方黑黢黢一團的崇山峻嶺,活動酸麻四肢,年輕駙馬爺揮舞長槍,「兄弟們,無論乃蠻小兒逃往哪,即便踏遍萬水千山,也得揪出此惡賊,為所有蒙難的穆斯林報仇雪恨。上天下海,掘地三尺,不擒獲此賊,我們誓不收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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