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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策馬西征 143.奉命選兵將 文 / 周於仲謀

    太陽不知不覺躍上半空,折騰半夜的重騎兵營地一片鼾聲,陽光火辣,氣浪襲人。被熱醒的王鼎翻身起床,揉揉惺忪睡眼,沉聲下令,「傳本將命令,全體將士到空地集合!」

    乃蠻主將第一個趕到,臉色陰晴不定,看看倒伏的屍骸,暗暗心驚。眾兵將紛紛湧入開闊的空地,一個個面露懼色,兩名看守屍骸的軍士一臉倦容,不停低聲詛咒,「媽的,陪一具屍體過夜,真他媽倒了八輩子血霉。這個混蛋,害那麼多兄弟忙活大半夜,真應該補上一刀,出出這口怨氣,呸——」

    「所有人都到齊了嗎?」冷冷的目光掃視一圈,王鼎沉下臉色,「清點人數,包括巡邏的兵將在內,一律到場。」

    列陣的大軍一陣騷動,出列的將領仔細清點,很快報上準確人數。除去橫屍當場的乃蠻副將和十二名親兵,一個沒少,臉色變得和緩一些,但依然嚴肅,王鼎拔高嗓音,「各位勇士,駐地昨晚發生一件大事,此人居然充當屈出律小兒的臥底……」指指屍骸,神色轉為凝重,「蟄伏在軍帳後偷聽,妄想窺探軍情,被周將軍出手擊傷。帶傷逃回營帳,經過一番查找,最終認罪伏法。」

    看看竊竊私語的兵將,千戶長語氣輕鬆,「人證物證俱在,所有腿部負傷的勇士和醫士昨晚也在場,諸位如果不相信,返營後可以詳詢。此人腿部被周將軍擲出的寶刀割傷,耳門下有新鮮的傷痕,實乃摔倒所致。與其同營的親兵證明,他當時不在營帳,當然,其也俯首認罪,所有掛綵勇士見證過那一刻。」

    「敢問千戶長,那些親兵現在何處?他死有餘辜,但親兵不應受到株連?」乃蠻主將大步上前,面色鐵青,「屬下作亂,末將當負主責,請千戶長降罪!」

    「經過周將軍仔細核查,此人回營後故意洩露軍情,所有親兵均知曉重大機密……」不露聲色,王鼎加重語氣,「軍法無情,本將已下令將十二名親兵處斬,另外,此人在竄逃途中或許還跟他人交談過。在這裡我只提醒一遍,無論聽到啥,權當耳旁風,最好永遠爛在肚子裡。若散播軍機,一經查出,當場斬首示眾,以儆傚尤!」

    冷冷的目光斜睨一會乃蠻主將,王鼎不置可否,「不知者不為罪,但絕不許冒出下一個奸細,否則,你難逃重責……」話有所指,但並不明言,「周將軍以人為本,不願擴大事態,故而如此。但,如果換為其他將領,全體乃蠻勇士都會受到牽連,集體處斬並非恫嚇……」

    恩威並施,王鼎換上一副笑臉,「希望各位永遠記住,充當奸細者,下場只會跟此人一樣。身首異處,暴屍荒野,還被所有人唾罵,值得嗎?反覆小人,無論在哪裡都會被拋棄,請諸位好好思量一番……」嗅聞飄來的食物醇香,放聲大笑,「本將相信你們的忠誠,先進餐——」

    一臉不甘心,但也明白於事無補,乃蠻主將悻悻退後。看看逐次撤離空地的大軍,趁聲響嘈雜,貼耳叮囑親兵,「你一會詳詢腿部掛綵的我方兄弟,問清來龍去脈,爾後向我單獨匯報……」歎口氣,目光惆悵,「真傻,真傻呀,不經深思熟慮,擅自做主,焉能不橫屍荒野?嗐——」

    簡陋餐桌上食物豐富,香氣撲鼻,王鼎卻無心進食。心不在焉咀嚼,人若有所思。四位皇子先後出手,如何應對為妥?稍有不慎,一切的努力會毀於一旦。蒙古人冷血嗜殺,視他人性命如草芥,屠城之舉累見不鮮。萬一事發,自己一死倒也罷了,但周將軍的一番雄心壯志也會隨之湮滅。不行,一定要找出便宜之策,幫助周將軍度過難關。

    拿定主意,風捲殘雲大口吞嚥,吃飽喝足,心事重重交代完軍務,王鼎旋即離營。路上碰見趕來催促的徒單克寧,兩人共同折回城內。直入城北的投軍百姓營地,耶律迪烈早等候多時,三人私語一番。一起站上營地中央的空地,命令由耶律迪烈下達,「傳令下去,全體人集合!」

    聞令而動,獵戶團迅速列陣,隊形雖凌亂,但高昂的士氣一點也不遜於正規兵團。緩緩掃視,年少穩重的迪烈千戶長笑意盈盈,「本將奉哲別千戶長命令挑選勇士,要求如下——絕對忠誠,悍勇無敵,以一對百也把握十足。遵守軍紀,誓死效忠,徒手執刃均應付自如,一人迎戰百名左右敵兵照樣如入無人之境。可以自薦,本將會一試其身手……」

    轉臉一笑,「兀曷赤,你對這些人知根知底,先替本將遴選出合格的兵勇。哦,那晚隨周將軍出擊的勇士請出列,你們已通過考核,直接入選……」看看一臉迷惑的人群,高聲補充,「七百勇士團孤軍出擊,一舉幹掉看守糧草水源的三千乃蠻騎兵?」

    恍然大悟,人群七嘴八舌詢問,十五名趾高氣揚的獵戶昂然出列。神色坦然,看看投向自己的羨慕眼神,一個個春風得意。腥風血雨中殺出,沒真本領早化為冤魂野鬼,人均面對四五十名敵兵,照樣將其一一砍翻,能不免試入選嗎?相互眨眼,咧嘴暗笑。

    兀曷赤奔入陣營,精心選拔,所有人的目光隨之移動。不時瞟一眼興奮的兵將,三名千戶長低聲交談,一番磋商,王鼎返回城西郊外選將,徒單克寧直奔駐紮城南的金國將士軍營。

    直入城南營地,沖斜眼冷對的土拓兒拱拱手,徒單克寧不卑不亢,「末將見過萬戶長,我奉哲別千戶長命令挑選勇士,請配合!」

    翻翻碧眼,狐疑的眼神上下打量,土拓兒悻悻揮手,「請吧!」

    也不理陰陽怪氣的土拓兒和劉安,沖赤盞合烈暗暗眨眼,徒單克寧逐個盤問並甄別,以免誤判。昔日的三十多名忠義勇士只剩下一半,通過反覆查詢,十七人被一一挑出。斜睨冷笑的兩人,敢死隊長沉下臉,「軍令如山,懈怠不得,請入選的勇士隨我即刻趕赴城北軍營。周將軍明日會率兵出擊,此行任務艱巨,望各位拿出昔日霸氣,出發!」

    回以冷笑,悍將一臉倨傲,「我們後會有期,末將去也!」翻身上馬,昂然離營,一路狂笑。

    帶上兵器,十七名勇士默默尾隨,相互打眼色詢問。回望一圈,醒悟的猛安孛堇百戶長低聲解惑,「不知兄弟們猜到沒有?我們當初曾共同誓死追隨周將軍,而今特意選出,想必定會委以重任……」淡然一笑,「老子早看不慣土拓兒和劉安,行為舉止鬼鬼祟祟,令人噁心。周將軍光明磊落,為人大度,跟著他即便戰死也比呆在這死氣沉沉的軍營中痛快。」

    恍然大悟,眾人同時輕笑,回頭瞅瞅氣綠眼的萬戶長,一名五十戶長撇撇嘴,「哼,我也受不了這鳥人的窩囊氣,昔日一百多號兵將,到如今只剩下六十人左右,還在拉幫結派鬧內訌。再鬥下去,讓他一個人去唱獨角戲,哦,劉安會陪他,兩人正好演一出雙蟲盼月,顧影暗憐,倒也自娛其樂。」

    哄笑聲聲,一幫勇士高談闊論,跟著眾人嬉笑,一雙狡詐的眼睛左右窺望,暗自竊喜。當初果斷投奔意氣用事的南宋小兒,只為博取信任,而今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嘴角露出一絲得意的笑,人躊躇滿志。報仇的機會降臨,可萬萬不能再莽撞,無論採用何種手段,只要致仇人於死地即可。

    帶人奔入城北軍營,轉交給耶律迪烈,徒單克寧馬不停蹄趕赴城東郊外的高昌騎兵營地。拜將,單刀直入稟明來意,早有準備的高昌主將一聲令下,「傳令大軍,集合!」

    烈日炎炎,空地中,列陣的大軍巍然不動,一個個迷惑不已。站上一處高地,主將聲如洪鐘,「各位兄弟,千戶長奉命挑選勇士,這可是至高無上的榮耀。能跟著駙馬爺殺敵,並非人人都有資格,有幸入選者,必屬勇士中的勇士,悍將中的悍將,精銳中的精銳,日後前途無量呀,本將提前給諸位道上一句恭喜!」

    目光鎖定笑容滿面的敢死隊長,一萬多兵將屏氣噤言,現場鴉雀無聲。喝令五十八名敢死隊員先出列,徒單克寧不慌不忙繼續挑選。反覆詢問,耐心盤查,十六名乃蠻將領和十二名高昌兵勇隨後脫穎而出。命八十六名勇士回營收拾兵器,奔上高地,兩員大將喜笑顏開。暢談西遼日後的局面,闊論花刺子模的最終下場,歡聲笑語灑遍空地的每一處角落。

    大笑而入,年輕主帥策馬躍上高地,「談啥呢?這麼高興?撿到財寶嗎?見者有份喲?」

    「末將見過駙馬爺,不知……」主將一臉恭謹,「駙馬爺能駕臨這臭烘烘的軍營,想必無事不登三寶殿?」

    「嘿嘿,你猜對了,本帥……哦……本將特意趕來移交兵權……」微微一笑,男子運足中氣,沖肅立的大軍吼一嗓子,「兄弟們,本將曾答應過你們的主帥,一旦戰事平息,兵權即刻移交。而今渾八升周邊再無乃蠻人蹤影,本將信守諾言,從今以後,我不再是你們的主帥,聽清沒有?」

    「駙馬爺,這……這萬萬使不得……國王早下過諭令,讓駙馬爺全權指揮高昌騎兵,末將……末將……」高昌主將連連擺手,不住搖頭,「末將可不敢抗令,何況駙馬爺的指揮讓我等口服心服……」

    「君子一諾千金,不必推讓……」放聲大笑,男子揮揮手,「無官一身輕,去也!」丟下惶恐的高昌主將,一溜煙消失在遠處的城洞中。

    安心休憩一夜,一大清早辭別兄長,周文龍直奔西院。拜見哲別千戶長,稟明半真半假的原委,婉謝派出親兵的好意,人提槍直奔府門。上白龍馬,喝止隨行的五名蒙古勇士,語氣淡定,「此行頗費時日,請好好保護兩位千戶長,不得鬆懈。一定要加強防範,絕不許出現任何紕漏,若有疏忽,後果自負!」

    無奈止步,領頭的十戶長一頭跪下,「駙馬爺,請一路小心,末將等您凱旋返城!」

    「去吧!」不再回望,男子揚槍策馬,沿東西長街奔向城北的獵戶營地。

    精心挑選出的一百四十八名勇士和三位千戶長早恭候已久,一色百姓服飾,輜重糧草綁上備用馬匹,人群士氣高昂。環視一圈,男子大笑,「王鼎千戶長,你不必隨行,回你的重騎兵軍營……」眨巴眼睛,燦然一笑,「不必擔心,此行必有收穫……」遞上面具和長槍,貼耳低語,「冥冥中或許會出現一位貴人,替我們指明方向,這叫天必佑我,哈哈!」

    換裝並令人精心照看白龍馬,化身獵戶的男子一聲令下,「所有長兵器一律留下,請派專人保管,出發!」

    出西門,一行人沿大道狂奔而去,回望城門和精神奕奕的兵將,男子會心一笑。籌劃的驚天計謀正按部就班展開,假以時日,憑借無與倫比的三千勇士必定成就一番大業。蒙古騎兵雖驍勇無敵,照樣將其打得滿地找牙,兵器一樣,戰術和指揮有過之而無不及。一旦計劃全部完成,即便面對鐵木真所率大軍,鹿死誰手自見分曉。暗暗偷笑,人意氣風發。

    一路疾行,一幫精兵悍將在半夜時分抵臨折羅漫山山口,派出由耶律迪烈領隊的十名偵探騎兵,男子下令退入山口東側下的一處低窪處紮營。山谷空響,冷風凜冽,寒意襲人,被懸殊的晝夜溫差折磨,一幫勇士凍得直哆嗦。抱團取暖,卻無半句怨言。

    大口啃肉乾,徒單克寧一臉不以為然,「兄弟們,我們這身板對付一下寒冷的天氣,會出現不適嗎?小菜一碟,瞧我,賣力進食,身體自會回暖。再不行,出去跑一圈,實在不妥,告訴你們一個絕招……」賣個關子,神秘一笑,「選處空地,大家徒手比試一番,保證渾身熱氣騰騰。」

    一陣哄笑飄出,勇士團紛紛拿起熟肉乾,比賽起誰的肚量更大。笑聲化解了寒意,恢復神采的兵將相互調笑,「喂,兄弟,你親手殺過多少敵兵?」

    「曾徒手擊斃過驚馬,至於野獸,啥野駱駝、野馬、雪豹等等,也一概倒在咱的箭下。敵兵嘛,不多,五十人左右,馬馬虎虎吧……」一半實情一半吹噓,一名黝黑獵戶幽幽答話,「只因殺敵的機會太少,所以戰績並不輝煌。實話實說,當初乃蠻人大舉進攻于闐,咱潛伏城內,一舉砍翻十多名敵兵。沒日沒夜東逃,最後隱入渾八升附近村落,靠打獵維持生計,嘿嘿……」

    「兄弟可真厲害,敢獨自作戰,還成功脫身,佩服,佩服……」惺惺相惜,交談的兩人互報姓名,躲到一邊去交流經驗,輕言悄笑飄出老遠。

    營地內外,不斷響起竊竊私語,拜把子的、傾心密談的、獨享心思的、倒頭大睡的人群各行其是。不遠處的山口靜靜矗立,任由風兒掠過飽經風霜的胸膛,如悲天憫人的智者一言不發。站上山口,男子引頸張望,暗自嘀咕。山口以西從沒去過,不知附近可有敵兵?等待中,天色漸白,耶律迪烈帶人安全折返。

    攀談一番,斟酌少許,男子下令繼續睡覺。安心休憩一天,夜黑時分勇士團悄然拔營。周邊並無敵兵蹤跡,在兀曷赤的帶領下,避開主道,一行人沿東西走向的山嶺下方荒徑,直撲其師父所在的山峰。晝伏夜行,過荒地,越幽泉,一路迂迴奔進,人馬在第三日天亮時分成功抵臨目標以東的樹林。

    眺望遠處的山峰,暗暗估算距離,周文龍坦然自若。派出三組十人兵團,偵探三個方向的敵情,約定暗號,命令其餘人馬妥善隱藏,帶上兀曷赤和徒單克寧徒步奔赴目標山峰。爬上一棵最高的大樹,耶律迪烈擔綱瞭望,樹林四周均布下暗哨,以備不測。人群默默潛伏,受驚嚇的雀鳥早撲稜翅膀飛入雲端,除去偶爾飄出的響鼻聲,林內再無任何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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