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騰的槍影勢不可擋,慘叫接連不斷,人影紛紛飛出。一個人上,倒下,三個人攔截,照樣墮馬,即便一群人蜂擁而上,下場毫無差別。只要碰上滴血長槍,一律當場斃命,圍攻的人團頓時大亂。靈巧與剛猛共存,蠻力和巧勁並發,一桿鑌鐵梅花槍在年輕主帥的傾情發揮下,變身為奪命魔杖,將所遇到的每一名敵兵均斬落馬下。
猝逢變故,在外圍指揮的乃蠻裨將火速下令,「一部分人阻截敵方援兵,其餘人保持合圍的陣勢,不得慌亂!」
黑暗中也看不清究竟有多少援兵,驚嚇過度的乃蠻人把尾隨男子的一支騎兵當成敵人,一窩蜂圍上,瘋狂砍殺。人心惶惶,蹄聲震耳,慘嚎和辯解也毫無作用,趕來支援的乃蠻騎兵被迫迎戰,熱鬧的內訌場面激情上演。血雨簌下,人影齊飛,各種各樣的怒斥和吆喝充斥耳畔,誰也顧不上誰,只管掄開兵器先幹掉自己的對手。
混戰的人團如滾雪球一般,逐步擴張,怒吼此起彼伏,「截住蒙古騎兵,將他們一網打盡……」外圍的戰鬥慘烈無比,內訌的人群紛紛倒下,恐怖急劇擴散。激烈的戰情非常明瞭,蒙古援兵的人數不少,指揮的裨將果斷呼叫支援,「派人求援,蒙古騎兵偽裝成我乃蠻勇士,正殺入我方陣營,形勢危急,快!」
連續放倒上前阻截的敵兵,血人一樣的周文龍終於殺入人團核心地帶,怒吼聲讓驚恐的乃蠻兵更加確信,「所有援兵聽令,大舉反攻,圍殲乃蠻人!」煽風點火,極力攪亂本已變成一鍋粥的戰場。嘴不停,長槍更不曾懈怠,以捨我其誰的霸道氣勢一舉突破封鎖線。
敵將的戰鬥力無與倫比,圍攻的乃蠻兵漸漸面露怯色,吶喊依舊,但本能避開上下翻飛的長槍。裡應外合,眾兵將一鼓作氣,將嚴嚴實實的包圍圈強行撕開一個大空當。融入浴血奮戰的勇士群,男子高聲下令,「所有勇士跟上我,耶律迪烈斷後,我們的援兵正陸陸續續趕到,殺——」
認準東北方向,掉轉馬頭,年輕主帥催馬躍出,暴雷般的嗓音令敵兵一哆嗦,不約而同退步,「擋我者,死,攔我者,亡,衝呀!」長槍左挑右劈,上刺下擊,瞬間撕裂密不透風的圍攻陣營。三步之內,無人能突入,當然除去屍體。狼奔豕突的乃蠻兵嚇得魂飛魄散,迅速躲開銳不可當的鑌鐵長槍,臨陣指揮的將領在遠處許諾,「幹掉此人,官升三級,重重有賞,上呀——」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兩名敵將火速攔截,其餘人在一旁助威。喊叫聲嘶力竭,到最後分不清在說些什麼,但結果令乃蠻人失望。三個回合不到,左側將領的兵器飛出,咽喉被洞開,黯然栽下。右側敵將拚死反擊,也只撐過兩招,被靈蛇般的槍頭瞬間突入,胸腹處綻放血花,兵器脫手,人變成一個紙糊的燈籠。
繼續催力,長槍刺透胸腹,猛然抬手,男子大吼一聲,「起!」應聲而起,奄奄一息的敵將被甩出,帶著渾身鮮血飛向呆立當場的人群。力度雄渾,三名首當其衝的兵士當場被撞下馬,奪人魂魄的怒吼隨之而發,「擋道者,斬!」
厚賞的確誘人,但恐怕無命去花?圍攻的乃蠻兵將非常自覺,火速退後,默契的場面儼然事先約定過。男子昂首奔出,揮舞的長槍不斷飄血,警覺的眼神左右窺探,警告和威懾令眾人心頭一凜,「別逼我,大家各為其主,留條性命為妥。死在我槍下的亡魂不下一千,別做螳臂當車之舉,讓路!」
被凜凜霸氣徹底驚呆,人群自動讓出一條寬敞的通道,傻乎乎的目光恭送男子離去。緊緊跟上,三十多名高昌勇士井然有序列陣而出。斷後的耶律迪烈如同一個從地獄中殺出的魔王,渾身上下均被血水覆蓋,頭盔也不知去向,一頭長髮被鮮血浸透,濕漉漉搭在頭皮上,讓人望而生畏。
快速追趕,左右窺視,千戶長咧嘴一笑,臉龐被血污糊滿,一雙眨巴的眼珠和露出的白牙彷彿野獸一般。戰鬥力太強悍,膽寒的乃蠻兵不住詐唬,「追,追呀,敵兵沒有多少人……」跟在身後,一個個張弓搭箭,但投鼠忌器,怕誤傷友軍,只能拚命鼓噪,「快,都讓開,用弓箭射死這群敵兵……」
指揮基本癱瘓,到處亂為一團,命令也無人執行。外圍的戰鬥依然如火如荼,被吸引的乃蠻兵紛紛加入,戰事愈發混亂。宛如一把吹毛斷髮的寶刀,弓腰疾行的年輕主帥一路過關斬將,手中的梅花槍無人能擋,層層疊疊的圍攻陣營愣被生生撕裂。重傷者居中,輕傷勇士守護兩翼,斷後的千戶長將迫近的敵兵相繼放倒,一行人在男子的帶領下一路猛衝。陣勢全然崩潰,東奔西竄的身影比比皆是,慘叫和吶喊被蹄聲淹沒,亂糟糟的場面如大敵迫臨。
率先殺出重圍,年輕主帥扭頭觀望,黑暗中也看不分明,被迫怒吼,「勇士何來?」
辨清主帥所在的方位,一幫高昌勇士迅速靠攏,耶律迪烈高聲應答,「驚西而已,快,跟上將軍!」人群快速集結在男子周圍,取弓拔箭,擺出禦敵陣型。所處地勢偏高,俯瞰戰場,年輕主帥微微一笑,「瞧,這幫人自己幹起來了,效果真不錯。瞄準迫近的人影,不要放箭,給我齊聲吶喊——敵兵奔東而去,快追呀!」
丘陵下方的荒地中,到處出現奔跑的人影,呵斥和慘叫絡繹不絕。吶喊聲聲,追趕的乃蠻兵也無暇分辨真假,紛紛掉頭,直撲正東方向。少數人影奔向人群所在高地,吆喝瞬間被飛臨的箭雨截斷,大部基本陣亡,幾名漏網之魚嚇得掉頭狂奔,「快,東北方向也冒出敵兵……」
「撤,進入丘陵,陣勢變為三人一組的縱隊,輪番阻擊。重傷者居前,輕傷者隨後,給我一口氣跑到塔里木河南岸!」果斷下令,年輕主帥毫不慌亂,「誰幫我提槍?哦,也幫千戶長拿兵器?」
「我……我……」幾名輕傷勇士主動接過浸泡在鮮血中的鑌鐵長槍,千戶長的兵器也被取走,人群迅速按命令變陣,重傷將士在輕傷人員的協助下,飛馬奔出。餘下的十幾名高昌勇士相互慘笑,目光投向主帥,有人發問,「駙馬爺,我們的援兵呢?」
抽弓拔箭,將四支利箭同時扣上弓弦,做好迎敵準備的男子淡笑,「所有激戰的人團均為我們的援兵,撤!」靠近耶律迪烈,兩人默契對笑,點點頭,同時放箭。連珠箭飛出,進入射程的乃蠻騎兵紛紛墜馬,反擊的箭雨瞬間飛臨。轉馬,狂奔,扭頭,彎弓,兩人在奔逃中穩穩反擊。精準的箭術加上霸道無比的力度,追兵不斷栽倒。
若有所悟,十幾名勇士輕笑,縱馬躍上丘陵,一個個擠眉弄眼,「駙馬爺真厲害,一個人將敵兵玩得團團轉,等天亮後,乃蠻人還不得氣瘋?」
「唉,駙馬爺的所作所為簡直讓人匪夷所思,其指揮不走常路,專挑敵兵軟肋。能跟著他殺敵,即便戰死也無怨無悔……」景仰加崇拜,官銜最高的裨將暗下決心,「若能活著返回,我一定做駙馬爺手下的一名親兵,以後誓死不離!」
黑暗之中,四處冒出鬼鬼祟祟的人影,草木皆兵的乃蠻人生恐中埋伏。集中兵力,嚴密看守兩翼,鼓起勇氣繼續追趕。耽擱的工夫,並肩作戰的千戶長和年輕主帥早躍上低矮的丘陵,瞅瞅奔東的將士,回頭看一眼迫臨的大批人影,男子放聲大笑,「所有伏兵聽令,全體出擊!」
躍下丘陵,使出全力追趕遠去的人群,耶律迪烈不離左右,大口喘氣,「將……將軍……末將無能……沒有……沒有完成任務……請將軍嚴懲……即便死去……末將……也瞑目……」看看逃出的勇士,欣慰一笑,「這些兵將都是精銳中的精銳,請將軍好好培養……假以時日……他們必將成為中流砥柱……」
不時回頭,男子大笑,「你已超額完成任務,何罪之有?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正西、西北和正北方向的敵兵均被消滅,這支乃蠻騎兵留給蒙古人去料理,咱坐山觀虎鬥!」
「太好了,將軍,說句實話,末將一直對您不服,但事實上錯了……」舔舔乾涸的嘴唇,順勢擦去眼角血水,耶律迪烈微微擺頭,「無論單兵作戰能力,還是臨場指揮,將軍均能做到有的放矢。尤其指揮大軍迎敵,氣魄、膽量以及對戰場的敏銳洞察能力,讓末將歎為觀止。周旋在眾多的乃蠻騎兵當中,游刃有餘,逐個擊破,末將望塵莫及!」
「你小子也不賴,僅僅憑借一千騎兵跟乃蠻大軍周旋,還支撐到現在,堪稱勇將一名……」惺惺相惜,男子回望一眼,伸出血手,「此生此世,我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如有輝煌的那一日,你我縱酒當歌,闊談天下,如何?」
默契擊掌,耶律迪烈哈哈大笑,「將軍,據末將推測,你日後必將成為一名超越國王的……」斟酌詞語,淡淡淺笑,「鐵木真遲早死去,而將軍必取而代之!」
「此言差矣……」瞅瞅謹慎追擊的人影,男子正色提醒,「鐵木真之所以雄霸天下,除去他本人無與倫比的能力,最關鍵是他培養出眾多的悍將,尤其他的四個兒子……」加快速度,「我們若想創立自己的天下,必須遠離其勢力範圍,永遠記住這一點,不然會功虧一簣!」
逃得快,追得慢,倖存的勇士群一口氣抵達塔里木河南岸。靠近一大片蘆葦叢,駐馬喘氣,等待主帥趕到。飛馬奔至,男子仔細觀望,瞥瞥窮追不捨的敵兵,火速下令,「槍給我,所有勇士聽令,如果兵器和戰馬並不重要,請果斷拋棄,將馬群趕往上游。哦,割斷蘆葦,做出至少三隻蘆管,用它維持呼吸!」
估算距離,翻身下馬的男子猛然發力,將長槍擲向對岸。效仿的兵將如法炮製,兵器紛紛飛向北岸樹林,拔腰刀,割蘆葦,人群緊張忙碌。看看陪自己征戰的白龍馬,咬咬牙,將其趕往下游,指指對岸,貼耳叮囑,「游過去!」
聽不懂話語,但心有靈犀的白龍馬看懂主人的動作,飛速入水,奮力游向北岸。蹄聲越來越近,吶喊聲由模糊變得分外清晰。火速返回陣營,焦急的周文龍檢查週身物件,順手接過一支蘆管,揚揚手,「驅趕戰馬,用腰刀捅入馬背!」
儘管捨不得,但形勢太危急,眾兵將刀砍劍擊,當然用的是刀背和劍柄。受驚的馬群一哄而散,沿河畔小道向上遊方向飛馳,眨眼消失在夜幕中。揮揮手,年輕主帥簡短下令,「全體勇士入水,不要直接游向對岸,順水飄往下游,也不得冒出水面,下水動作要輕,快!」
看著所有兵將沒入水下,沖冒頭窺望的千戶長做一個下去的手勢,男子扭頭張望。大批騎兵轉瞬即至,河岸瞬間沸騰,縱身一躍,一個身影融入奔湧的激流。盡量往下潛,很快失去方向,在水流的裹挾下,身不由己的周文龍被衝往下游。
「放箭,給我射死這幫虛張聲勢的混蛋!」趕到的裨將火冒三丈,咬牙切齒下令,「繼續追擊,從這下水的人並不多,他們逃往上游!」
水面上白茫茫一片,也沒發現浮出水面的黑點,下遊方向的白龍馬也被翻湧的水花遮掩,一切渾然天成。惱羞成怒,白沫直冒的乃蠻人將一口憋屈氣四處潑灑,胡亂放箭,當然重點照顧對岸。
鋪天蓋地的箭雨同時飛出,將河面徹底覆蓋。強行憋氣,屈膝,抱住毫無遮擋的頭部,男子盡量用後背的重甲抵擋流矢。一支重箭入水,狠狠擊中背部重甲,人不由得心神一蕩,憋住的氣一下子全部跑光。被迫急速上升,沒等冒出水面,又一支利箭呼嘯而至,鑽入水下,準確吻上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