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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策馬西征 107.以命搏敵命 文 / 周於仲謀

    利箭催心,警語斷魂,短短的距離,挾風破霧的死神轉瞬即至。準頭雖略有偏差,但也大致瞄準最薄弱的後腦,一旦命中,生命就此終結毫無懸念。侍衛早已驚呆,如泥塑木雕一般佇立當場,出林的努伊兒尚差一段距離,只能眼睜睜看著細長黑影飛臨情郎的後腦勺。一張小嘴張得老大,幾乎可以吞下一枚龍卵,人也變成啞巴,只知道不住用手指戳後面。

    一直關注女人,但也不曾忘記自己身處險境,警告飄出的同時,戒備的男子火速做出應對動作。偷襲來自背後,只能前傾閃躲。猛彎腰,疾松弦,狠甩鐙,順勢抱住馬頸,整個人滑下馬背。間不容髮的時間中,死神擦頭皮而過,「啪——」清脆的響聲飄出樹林,入木三分的箭桿劇烈抖動,嗡嗡嗡的聲音讓人頭皮發麻。

    彎弓搭箭,果斷反擊,窄細的駝骨箭飛出,準確命中對手頭部。即便處於昏迷中,重重一擊帶來的劇痛依然讓敵將做出垂死掙扎的模樣。四肢抽搐,身體由側臥轉為蝦公形,沒等侍衛靠近,人已徹底嚥氣。一腳踹上污血滿面的頭顱,咬牙切齒詛咒,「媽的,死得倒快,不然讓你嘗嘗生不如死的美妙滋味,看你還敢不敢做這等喪心病狂之舉?」

    另一名偷偷瞄準的乃蠻兵打個寒噤,放棄偷襲的想法,扔弓棄箭,繼續裝死。以一對三,即便能成功幹掉一個,自己絕對會被另兩人虐殺,沒必要跟這幫魔神死磕,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極力平緩急促的呼吸,最後索性拱入屍堆,做一名虔誠的信徒。在心底默默念叨,祈求神靈保佑,自然也不會漏下列祖列宗。

    「快走!」擺出隨時出擊的姿態,年輕主帥前後左右查看,只要發現顫抖的身影,一律用精準無比的死神伺候。一番血腥屠殺,現場再無任何動靜。一人拾起一副盾牌,將嚇傻的努伊兒牢牢罩住,三人謹慎挪步。嚴厲的警告飄蕩在戰場上空,令人不寒而慄,「敢反抗者,一律就地正法,如果知趣,給我好好裝死,或許還可以撿一條命?」

    緊貼樹林邊緣而行,一路奔北的三人頻頻回望,緊張的心情隨距離拉開而舒緩許多。夜幕淹沒屍骸遍地的戰場,一路觀望一路行,觸目所及處只有荒徑野嶺。蹄聲彷彿一下子消散,四周非常寂靜,停駐的男子甚至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迷路了?不可能,方向沒錯,難道追逃雙方已離開原地?

    侍衛又變得緊張,徵詢的話語結結巴巴,「駙……駙馬爺……我們的人呢?乃蠻兵……乃蠻兵咋也不見蹤影?」

    「靜聽!」指指三個方向,年輕主帥輕聲提醒,「我們一人負責一個方位,如此眾多的人馬不可能這麼快消失?或許正在對峙也不可知?」

    緩緩退回丘陵的乃蠻大軍保持靜默,斷後的五百騎兵與追近的侍衛群暗暗對峙,一個退,一個進,場景顯得非常默契。悄然接敵,驍勇的蒙古騎兵發起攻擊,攻勢如潮,箭如雨下,吶喊震天,「呵喲——呵喲——」單調的嗓音特別整齊,猶如從一個人的口中發出,只不過嗓門太大,誰也做不到,除非神仙。

    「那!」指指飄出聲響的西北方位,男子微微一笑,「方向沒錯,但人早已離去。乃蠻主將的指揮不錯,退守原地,可惜照樣死路一條。」辨清地勢,縱馬躍上土丘,觀望一番,沖緊張的兩人招招手,「我們抄近路追上去,努伊兒居中,我斷後,你在前面開路,隨時報警,必要時直接報我的名號!」

    奔下土丘,仨人保持五步距離,越過亂墳崗,避開雞鳴犬吠的村落,在濛濛的夜光下疾行。走荒野,過山地,在天亮時分抵達被血腥氣味籠罩的丘陵帶。負責堵截的高昌勇士正嚴陣以待,斷後的將領認出極為打眼的青面獠牙面具,「是駙馬爺,我迎上去,通報大軍,駙馬爺返回陣營,讓所有兵將待命。」

    彪悍的攻擊週而復始,乃蠻兵被迫繼續西撤,突圍的夢想被血淋淋的迅猛反擊打破,乃蠻主將變得焦慮不安。昨夜騷擾自己的騎兵果真為蒙古人,幸好反應得當,損失不大。晨曦灑遍腳下熱土,視線內的身影均為蒙古騎兵,人數看上去絕對超過己方,硬拚只怕損失更大?固守,並無援兵,突圍,既擔心中伏,也無十足把握。蒙古人的弓弩太厲害,而且速度奇快,無論追擊或撤退均如旋風一般。兵力懸殊,如何應對?

    冥思苦想一番,萬般無奈的主將唯有下令,「防禦陣型不變,在撤退中尋找有利地形,隨時阻擊敵兵。一路上盡量挑選最難走的道路,讓蒙古人無法順暢展開!」

    西行路,同樣膽戰心驚。且戰且退的乃蠻兵變成一群羊,不時被兇猛的狼群叼去一部分,圍追堵截,各種手段輪番上場,牢牢控制戰場形勢的追兵將乃蠻人一點點逼上主道。年輕主帥一臉燦爛,「先摧垮敵兵鬥志,盡量減少己方傷亡,絕不能讓乃蠻人返回大峽谷。務必堵住其退路,只要羊群入彀,剩下的事由重騎兵完成,我們即刻趕往正西戰場!」

    兵士疲勞不堪,主將黔驢技窮,奔上主道的羊群一窩蜂逃向西方。嚴謹的隊形一下子變得千瘡百孔,兵不認將,將不令兵,一個個比賽誰跑得更快。身後的死神始終不離左右,途中不斷有人倒下,死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慘叫、呻吟、哀求、怒吼、咬牙切齒的咒罵和痛哭流涕的懺悔此起彼伏,各種雜亂聲響充斥移動的戰場。

    憑空一聲驚雷,地皮為之顫抖,前方荒堡群冒出密密麻麻的身影。同時出擊,吶喊讓人雙腿發軟,「全體投降,否則當場射殺,衝呀——」兵將週身披掛重甲,十騎一列的連環馬宛如銅牆鐵壁,馬身、馬腿甚至馬臉,均被戰甲覆蓋。居高臨下殺出,隆隆的蹄聲席捲戰場,呈環形包抄,逃竄的乃蠻兵很快被合圍。

    反擊的箭雨無功墜地,飛臨的死神卻奇準無比,將所遇到的目標一一撩翻。單向的屠殺沒持續多久,嚇破膽的敵兵紛紛放下兵器,主動加入投降大軍。斷後的乃蠻主將畢竟狡猾,趁合圍圈尚未收攏,親率最精銳的三百騎兵殺出重圍。一頭竄下崎嶇的山路,短暫奔跑一會,果斷棄馬,帶十餘名親兵翻過山嶺,消失在茫茫迷迷的樹林中。

    餘部散入山谷,被窮追的蒙古騎兵一網打盡,一個活口沒留,均被當場斬殺。等年輕主帥趕到,現場只剩下一地的鮮血和猙獰的頭顱,所有乃蠻兵一分為二,割下的頭顱堆積一處,碼成金字塔形。領頭的五十戶長連聲咒罵,「媽的,這就是抵抗的下場,凡與我蒙古騎兵作對者,一律斬首,絕不漏過一人!」

    微微搖頭,男子張張嘴,最終扭頭而去。已經投降,何必趕盡殺絕?蒙古人確實野蠻,視他人性命如草芥,太殘忍也太冷血。鐵木真的赫赫威名難道靠這種鐵腕手段而博得?暴君一個,即便打遍天下無敵手,也必留下一世罵名。歎口氣,猛然意識到自己也屬其中一員,心頓時涼透。

    如果蒙古人下令讓自己屠殺降兵和百姓,如何應對?抗令,下場估計和降兵一樣,遵命,怎下得了手?一路長吁短歎,人折回待命的陣列,回望一眼山谷,接過貼身侍衛送上的長槍,「請熟悉道路的勇士出列,在前面帶路,分兵偵探,主力直指斷魂谷!」早問清一切,內心鬱悶的年輕主帥擺擺頭,「出發!」

    對重騎兵的戰果也毫無興趣,不聲不響趕路,男子如悶葫蘆一般。恢復鎮定的努伊兒忽左忽右,宛如翻飛的蝴蝶,嘰嘰喳喳的笑語化解了籠罩心頭的陰霾,「駙馬爺,伊兒一直耳聞您的輝煌戰績,而今親眼所見,果真並無虛言,好像任何人也奈何不了周——」最後的一個「郎」字只有主帥能聽清,「難道駙馬爺真有神靈護體?伊兒非常好奇,想聽聽解釋?可以嗎?」

    「既沒神靈護體,也沒長生天保佑,只因我並不是蒙古人……」扭臉輕笑,男子扮個鬼臉,「你就是我的保護神,只要你在,我會時時刻刻提醒自己,不能死,死了伊兒怎麼辦?難道讓他人撿便宜嗎?我才不會做這種傻事!」

    「駙馬爺,你又在取笑伊兒……」瞅瞅奔行的侍衛群,趁人不注意,玲瓏侍女拋出一個滾燙的飛吻,「唔……給我的周郎……」

    嗐,差點為此喪命,如何還敢分心?微微擺手暗示,指指前方,男子拔高嗓音,「全軍加快速度,天黑前務必趕到斷魂谷,否則軍法伺候!」

    幾天幾夜不曾合眼,一陣陣困意湧出,疾奔中的兵將搖搖晃晃,被一聲怒斥嚇醒,「呔,如想活命,給我瞪大眼睛,敵兵隨時會出現。真若因為疲憊而無辜喪命,一世英名會就此斷送,高昌勇士豈非浪得虛名?」

    一路上不斷呵斥兵將,同樣乏累之極的主帥不忘警醒歪歪倒倒的努伊兒,「瞧,敵兵!」逗弄一番,嬉笑少許,以化解濃濃的睏意。緊趕慢趕,一行人終於在夜幕降臨前抵達斷魂谷東口外的山嶺。山腳下,命大軍擺出防禦陣勢,安排最得力的十名侍衛看守努伊兒,男子親自帶兵執行偵探任務。

    距離谷口尚遠,等穿過直通主道的一條狹長小徑,天色也完全暗下。小心翼翼踏上主道,前後左右窺探,居然沒發現一個人影。咋回事?難道戰鬥已經結束?蒙古騎兵呢?哲別千戶長到哪裡去了?疑團滿腹,男子謹慎窺探動靜。到處黑黢黢一團,壓根看不清,四處摸探,一行人停留在懸崖下的一個大山洞外。命十餘名兵將悄然下馬,隱身馬後,低聲詢問,「誰熟悉地形?」

    抬頭窺望一會,一幫兵將還沒張嘴,啾啾啾的破空聲打破寧靜,密集的箭雨將人群徹底籠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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