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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策馬西征 077.雲中墜錦帕 文 / 周於仲謀

    千里之外,翰兒朵內,對影成雙的仙兒公主懨懨寡歡。枯夜綿長,燭火陪人垂淚,一張俊俏臉蛋略顯瘦削,人長吁短歎。一聲低低的吟唱飄出錦被,透出無限惆悵,「大漠落日,風吹草揚,菩提樹下,苦苦相望。輕裘暖,鐵甲寒,夜孤漏聲長。何年何月,何日何時,才能見到我的周郎?遙憶霍嫖姚,怎比征西將?攻城拔鎮吞萬丈,血染黃沙,威震西疆。郎啊郎,你人在何處?心繫何方?可知仙兒,思郎斷腸?」

    相思化為淚,洇透枕被,留下一個大大的圓點,隨眷念擴散。

    返回蒙古的二皇子察合台匯報完軍務,退出金悵,早等在一旁的怯薛軍副將躬身行禮,「叩見皇子殿下,末將有要事稟報!」

    「走!」飛揚跋扈的皇子揮揮手,「去大帳!」一行人飛身上馬,直奔皇子所在的軍帳。

    營帳內,摒去左右,察合台皺皺眉頭,「說,是不是蔑兒乞惕野種有異動?他想對本王不利嗎?」

    貼近耳畔,副將壓低聲音,「最近出現一名叫周文龍的中原年輕男子,效力於哲別千戶長麾下,屢立戰功,還當上高昌國駙馬。大汗敕封他為征西將軍,這在蒙古史無前例,其人雖無兵權,但炙手可熱,眼下征戰西遼。長皇子正極力拉攏,據末將派出的臥底回報,此人已臣服於術赤殿下,末將擔心對您不利,故而稟報。」

    「哦!」微微吃驚,察合台擺擺手,「去,繼續監控,別讓人看出異常,本王自會斟酌。對接近父汗的人員一律監控,別暴露身份!」

    沉思一會,執掌司法的察合台暗暗琢磨。父汗雖至今沒有指定繼承人選,但蔑兒乞惕野種作為長皇子顯然機會最大,自幼就勢同水火,一旦讓其坐大,自己勢必沒有好果子吃。得剪其翼,削其勢,即便自己坐不上汗位,也絕不能讓一個野種登位。沖侍立的親兵招招手,「傳本王命令,召也速古千戶長入帳!」

    一員魁梧的蒙古大將很快趕到,入帳叩見,語氣誠惶誠恐,「不知殿下回蒙古,末將來遲,請恕罪!」

    「連夜帶人趕往西遼,想辦法單獨見到這個周文龍。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命他放棄效力術赤的想法,本王絕不會虧待他……」也不廢話,察合台快言快語,「給,這是本王密印,交給周將軍,以後他就是本王親信,榮華富貴任由他選。如果其斷然回絕,直接幹掉他!」

    遞過印符,稜角分明的臉龐密佈殺氣,「此事秘密進行,不得驚動哲別千戶長。萬一被察覺,就說奉大汗密令,不得洩露半點風聲。完不成任務,永遠不要回蒙古,快去——」

    「末將遵令!」魁梧大將領命出帳,夜幕中,三人連夜出營地,直奔西方而去。

    曲先鎮守將府衙,燭火通明,男子正與醫者仔細辨認拔出的箭桿。反覆查看血跡,老者的語氣非常肯定,「駙馬爺,據小民多年的經驗,桿上附著的鮮血並未發黑,雖有些變色,但應該不會帶毒!」

    「確認嗎?」不敢懈怠,年輕主帥連聲發問,「請您給個確切的回答?」

    在燭火下一再辨別,老者搖搖頭,「不帶,絕對不帶……」話語雖肯定,但照樣不放心,取出藥箱內的銀針,輕輕碰觸鮮血繼續甄別,靜靜觀察顏色,「這樣,如果駙馬爺依然不放心,小民徹夜守候,以防出現誤判?」

    「也行,那就勞煩您委屈一夜,我會派人安排住宿,請——」客客氣氣送老者入後院,忐忑不安的周文龍心如擊鼓,「來人,送老先生去客房,嚴密看守後院,不得鬆懈!」

    折回房間,輕輕帶上房門,柔聲呼喚,「伊兒,伊兒,疼嗎?」悄悄靠近床鋪,瞪大眼張望。一直未曾安心休憩,疲憊的侍女在等待中不知不覺睡去,俊俏的臉蛋上浮現一縷粉紅,嘴角微微搐動,似乎在抵抗疼痛的侵蝕。額頭冒出滾滾汗珠,剛精心描過的柳葉眉浸泡在汗水中,配合翕動的長睫毛,透出一股無法言明的嫵媚。

    枕旁,一方素白錦帕飄出淡淡幽香,居中一個大大的胭脂印。彷彿誘人入溫柔鄉的少女粉唇,讓人既嚮往,又覺得心酸。輕輕取過,努力嗅聞,男子恍然大悟。是婷兒身上的那股處子幽香,飄逸,悠長,如天籟迷香,似灌頂醍醐,所有的雜念隨之煙消雲散。

    生恐驚醒睡熟的可人兒,周文龍折返靠椅,悄然坐下。掏出和詩,靜靜默讀,嗅一嗅香帕,想一想往事,念一念詩句,一顆漂浮不定的心在空中左右徘徊,不知該飛向何方?婷兒一見鍾情,遙寄錦帕。仙兒同生共死,喻詩明志。如何取捨,同娶兩位公主?癩蛤蟆能吃兩塊天鵝肉?吞得下嗎?搖搖頭,暗自苦笑。

    「周——郎——」囈語驚醒恍恍惚惚的犯傻主帥,少女顯然在做噩夢,「不……不……別傷害伊兒的情郎?我跟你們拼了……」聲音漸低,嘟囔中人又昏昏睡去。

    得,不光兩位公主,眼前的恩人看來中情毒頗深。輪台,還有輪台城翹首以盼的燕兒,伊州,伊州的月兒和翟姜也得鐵板釘釘娶入門,小身板怕遲早會被一幫女人瓜分殆盡?歎口氣,周文龍喜憂參半。上前查探一番,活動酸麻的四肢,索性倚床坐下,在地上調整姿勢,讓自己更舒服一些。

    朦朦朧朧中,金戈鐵馬漸漸遠去,疲憊的男子進入熟睡。左手和詩,右手錦帕,同時握緊靠近胸膛,拽出的玉墜陪思戀微微晃動。眷念入夢,一如往昔刻骨銘心,無止無休,無窮無盡,伴隨雄心壯志馳騁西域。燭火不解風情,默默流淚天明,一縷清風吹散滿城的血腥氣味,把恐怖無聲無息播撒。

    天色漸明,城內平民如坐針氈,一個個徹夜未眠,無可奈何等待不可預知的結局。城西偏僻街巷,一幫高昌兵借搜查機會,闖入民宅。見院內富麗堂皇,暗起殺機,領頭裨將默許,兵眾一擁而上。隨著幾許慘叫和驚呼飄出,所有男丁被斬盡殺絕,可憐的女主人和三名未成年的女兒以及一群婢女均被反覆糟蹋,最後全被滅口。

    找出財寶,一幫禽獸心滿意足,點火焚燒偌大的宅院,一個個滿載而出。犬吠聲聲,僻巷竹林中,蟄伏的一名壯年乞丐嚇得幾乎癱倒。強撐著看清裨將面容,趴在林內裝死,等如狼似虎的兵將呼嘯而過,才摸出竹林。機會難得,且去看看有無收穫?乍起膽,摸入平日難得一窺的空無一人宅院。

    大火迅速蔓延,膽大的乞丐火中取栗,撿拾遺漏的財貨,尋找食物,順帶污辱女屍,盡興而出。溜回蟄伏地的途中,碰到幾位惶惶不可終日的難兄難弟,不免炫耀一番。如貓見魚腥,飢寒交迫的丐幫趁夜色又折回慘絕人寰的宅院,一番洗劫,場面更為淒慘。裸露的女屍被大火和丐幫破壞得不成人形,殘垣斷壁處,到處倒伏著殘缺不全的屍體,地上一片狼藉,場景讓人淚下。

    幾名膽大的街坊冒險撲火,但早已無濟於事,受驚的丐幫一哄而散,兩名反應稍遲的乞丐被拿住。派人報告伊瑪木大人,值守化為灰燼的宅院,領頭的老者義憤填膺,「前門去狼,後門來虎,都是一丘之貉,遭殃的永遠是我們平頭百姓。可憐這一大家子,頃刻之間遭遇滅門,慘,太慘!」

    滅門慘案驚動伊瑪木,清秀老者親臨現場,督促人清理屍骸。簡短審訊兩名乞丐,也問不出具體內情,橫下一條心,命人值守廢墟,自己一個人直奔守將府衙。也不顧親兵攔阻,鳴鼓喊冤,人聲淚俱下,「駙馬爺曾下過嚴令,凡姦淫擄掠者,一律處斬。小人冒死也要見到駙馬爺,無論是乃蠻兵還是高昌兵所為,請駙馬爺為民做主。一家三十多口,一夜間被滅門,情形慘不忍睹。不查出真相,如何對得起那些無辜死去的冤魂?」

    後院房間內,熟睡的男子被癢癢的感覺驚醒,猛扭頭,一時大囧。如雲的青絲罩住頭臉,縫隙處,晃蕩的春光讓人頭暈目眩。身上多出一床錦被,俯身的努伊兒正仔細替自己整理,「咳……伊兒,小心生病?快,快躺下,阿嚏——」一個噴嚏吹飛晃眼的青絲,少女嚇得一驚,虛弱的身體一下子撐不住,人一頭栽下。

    神速伸手,抱住半裸羔羊,一張俊雅的臉龐漲得通紅。趕緊蹲起,把人送回床鋪,整理錦被,掖緊被角,玲瓏少女被裹得如同一具木乃伊。探探額頭,男子稍微鬆口氣,「嗯,沒發燙,估計傷口沒沾毒,好好休養一段時間應該可以康復……」

    靜靜凝視紅白相間的俊俏臉蛋,聲音極盡溫柔,「乖,以後要聽話,戰場不是你該去的地方,女孩子應該……應該在家相夫教子……」立馬醒悟,男子火速改口,「伺候公主,伺候公主,你會找到鍾情的男人,到時候我會讓公主送一大筆嫁妝,讓你風風光光出嫁!」

    眼淚溢出,少女幽幽啜泣,「駙馬爺,您可答應過奴婢,要照顧伊兒的。伊兒會一生一世跟隨公主,絕不……絕不找其他男人……」咬咬牙,索性直言,「奴婢願意終生伺候駙馬爺,若能為駙馬爺生下一男半女,此生足矣,請不要拒絕伊兒的一片真情?」

    「這……這個……那……那個……」顧左右而言他,被逼無奈的主帥差點跪下,「伊兒,我不是不願意娶你,而是怕你受委屈,明白嗎?」輕輕撥弄一頭青絲,順手擦去淚水,「公主的脾氣你也知道,蠻橫,霸道,你如何容身?我絕不會讓我的女人受委屈,唉!」

    連聲歎氣,男子愁眉苦臉,「伊兒,忘記我吧?好嗎?」

    親吻手背,少女不住擺頭,「伊兒不怕,縱有千難萬阻,也只認駙馬……」看情郎搖頭,乖巧改口,「只認周郎一個……」一臉嬌羞,「伊兒想……想現在就伺候?行嗎?」

    「你呀,得隴望蜀,傷都沒好,就瞎想……」年輕主帥鬧個大紅臉,「乖乖養傷,別胡思亂想,嗯?記住,從今日起,你努伊兒就是我周文龍的女人,我會想出萬全之策,明白嗎?這種事不能急,我得為你負責!」

    「嗯,伊兒很乖的,周郎,能親一下伊兒嗎?」耳濡目染,對男女之事略通一二,玲瓏少女大膽請求,「伊兒別無他念,只想留下定情印記,好不好嘛?」

    撒嬌的口吻讓人無法拒絕,再配以閉眼和撅起粉唇,簡直令人熱血沸騰。男子不由自主俯下身,「乖,乖……」貼近蠕動的惑唇,也不管以後會遭遇多少風雨,一口吻下去。世界就此消失,人短暫失聰,如饑似渴享受粉嫩的香唇,對門外的稟告充耳不聞。

    「駙馬爺,駙馬爺,伊瑪木鳴鼓喊冤,說鎮西僻巷發生滅門慘案,請您主持公道?駙馬爺……」疑惑的親兵拔高嗓音,「外面圍觀的百姓越來越多,駙馬爺……」

    推推恍恍惚惚的主帥,興奮的努伊兒不敢掙扎,「唔……有人……唔……」被情郎吻得桃花滿臉,但依然牢記身份,「唔……唔……」

    脫離溫柔鄉,醒神的周文龍下意識擦嘴,貼耳叮囑,「好好休養,我去處理公務,乖,唔——」最後狠親一口,檢查被褥,大步拉開房門,「一大清早,誰在嚷嚷?」

    連耳根都羞紅,得償所願的侍女一頭縮入被窩,咂巴香唇,在黑暗中靜靜回味有生以來未曾品嚐的絕妙滋味。太美,令人回味無窮,默默吶喊,「周郎,我努伊兒即便沒有任何名分,也一定要幫你生下兒女,今生今世只侍奉你和公主,嘿嘿……」

    得意的笑容在被窩中綻放,臉紅心兒跳,飄飄似神仙,人幸福得幾乎暈過去。傷口的牽痛也變得無關緊要,傻傻的笑,癡癡的笑,興奮的笑,悸動的笑,無言的笑聲飄出窗欞,飛向四面八方。顫抖的人兒不停咬自己的手背,唯恐在做夢,拚命嗅聞頭臉上留下的情郎氣味,讓幸福一點一點滲透情竇大開的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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