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大道,煙塵滾滾,蹄聲雷動,率先出城的四人揚鞭縱馬,向西一路狂奔而去。男子一馬當先,特意讓冷風吹涼發燒的臉龐。體內的燥熱無處發洩,最後一股腦湧上頭頂,沒戴頭盔,幾乎燃燒的髮梢冒出騰騰熱氣。面具遮臉,將不斷變化的古怪表情掩蓋。
「將軍,昨晚末將一直納悶,您怎麼會睡在伊瑪木府?」王鼎一臉疑惑,「耶律迪烈有重大情報相告,後來找到伊瑪木府,大人說將軍早已睡下,我們才折回軍營。」
「哦,耶律迪烈,說?」放慢速度,男子勉強壓制住體內躁動,「昨晚有番兵衝擊伊瑪木府邸,我不放心,所以才留下。」
「將軍英明,那裡是我們以後的家,一定要確保萬無一失……」隨聲附和,耶律迪烈靦腆一笑,「將軍,我通過明察暗訪,已經獲得土拓兒密謀反叛的消息。」
早有思想準備,男子悄然一笑,「意料中的事,他打算如何反叛?」
「具體計劃不清楚,但應該很周詳,劉安充當急先鋒,赤盞合烈也被他蠱惑……」千戶長一臉憂慮,「末將只是擔心將士們的安危,不管如何反叛,捲入的將士都將遭受滅頂之災,耶律宏哥萬戶長會死不瞑目。」
「以我之見,土拓兒絕不會擅動,他肯定也學我們暗暗積蓄力量,等待最佳時機……」男子一臉擔憂,「越這樣才會越可怕,他與我不同,毫無根基,如果動作過大,會引起哲別千戶長警覺。一旦被查實,搞不好連我們也會受到波及?當然,參與的將士更會無辜送命。」
歎口氣,「從他的眼神中能看出,對我懷有徹骨仇恨,應該無法調和。或者因為丟面子,或者因為權力關係,總之我和他不共戴天。怕倒不怕,只是擔心殃及池魚,將士們越來越少,蒙古人對待降兵的態度你們也知道,根本不當一回事。一旦查出懷有異心,勢必斬草除根,對我們也會徹查,這才是我最擔憂的地方。」
嚴重勢態讓三位千戶長也憂心忡忡,耶律迪烈老成穩重,試探性開口,「將軍,你有何對策?也不能任由土拓兒為所欲為,萬一鬧出動靜,讓蒙古人察覺,大家都沒好果子吃?」
「別擔心,我自有良策……」微微一笑,胸有成竹的男子壓低嗓音,「此次面聖,獲得一個絕佳機會,長皇子術赤強逼我投向他,特賜一枚金符,萬一洩露,我也有擋箭牌。即便哲別千戶長也不敢拿我們咋樣,我們現在可是術赤的人,所作之事均師出有名,讓土拓兒去折騰。」
「將軍深謀遠慮,末將佩服,不如想辦法除掉土拓兒,在戰場上找機會幹掉他,不能讓他禍害將士?」徒單克寧殺機頓起,「此事交給我,論單挑我也不怕,大不了同歸於盡,也不能讓將士們無辜送命?」
「不,絕對不行,即便幹掉他,大汗還會派人節制我,那樣恐怕更糟糕……」男子揮揮手,「讓他張狂,反正我們只挑選合乎標準的軍士,切不可操之過急。哦,你們之中誰指揮過重裝騎兵?」哈哈一笑,「此次我之所以敢接下這個燙手的山芋,也是倚仗三位千戶長。指揮一萬兵馬非同小可,我們還需細細斟酌,只許勝不言敗,我可在哲別千戶長那誇下海口,一定要將乃蠻兵全殲。」
「我,我指揮過重裝騎兵……」王鼎精神大振,「將軍,你可真厲害,指揮的兵馬越來越多。其實據末將觀察,蒙古人除去大汗,一般將領也就指揮一兩萬人馬,短短的幾個月,周將軍就已經接近巔峰,不得不讓末將敬仰!」
「別扣高帽子?這是在推人上烤架,不答應都不行。高昌王純粹把我當槍使,一旦不能幫他奪回城池,這駙馬爺怕也只是黃粱一夢?」咧嘴苦笑,男子沖王鼎招招手,「千戶長,我們跑快點,想私下底問你一件事?」
「上——」兩人催動戰馬,甩開耶律迪烈和徒單克寧。軍務不聽為好,兩名千戶長放緩奔行速度,低聲交流統兵之道。
「千戶長,我……有一事不明,想請教?」男子期期艾艾開口,「是不是和女人裸身相對,就會讓女人懷小寶寶?」臉色緋紅一片,當然被面具遮掩,「我……我咋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哦,將軍何出此言?」一臉詫異,千戶長立馬醒悟,「是否跟公主已經如此?」隨即大笑,「當然,此乃人之本性,除非身體有問題。」
「可我……我……」放緩馬匹,貼近王鼎耳畔密語,男子一臉羞澀,「事情就是這樣,我總覺得非常難受,體內似乎要爆炸,但找不到發洩的地方?」
「將軍,你呀……」千戶長忍俊不止,「來,讓末將告知良策,保準你以後週身通泰,還會樂此不疲……」貼耳指點迷津,「如此一番,你就不會覺得難受,一定流連忘返。」
「啊,這樣……」男子恍然大悟,羞得耳根通紅,「謝……謝謝千戶長,我自幼入師門習練文韜武略,師傅從未教過這類事情。後父母雙亡,在師傅的指引下進入軍營,更不可能接觸,故而……故而一竅不通……」
「嗐……」歎口氣,千戶長茫然若失,「人生之樂事並不在此,生逢亂世,當力挽狂瀾成就一方霸業。霸業成,何愁沒有女人?我觀將軍天資聰慧,而且能左右逢源,無論單兵作戰還是指揮迎敵均有王者風度。請將軍千萬不要沉溺於兒女私情,凡成大事者,均能舉重若輕,所有的目的皆為登上大寶而鋪路,女人只是一枚棋子,不可沉迷……」
循循誘導,並輔以男子信心,「末將不才,願輔佐將軍,萬一提前身故,也無怨無悔。只求將軍能看在王鼎一片赤誠之心的份上,派人找到末將的唯一兒子,他叫王翦,也有萬夫不當之勇。若能繼續為將軍效力,末將死而無憾。」
「行,等攻下西遼,我派專人去尋找,此事可以公開進行,壓根不需要遮遮掩掩……」男子低聲解惑,「為鐵木真尋覓勇將,料想他不會阻止……」豪情迸發,揮舞長槍,「男兒一場,當魚躍龍門,即便失敗也要努力一試。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上,打乃蠻兵一個滿地找牙,先穩住根基,後慢慢等待機會。值此亂世,風雲際會,必有我周文龍一席之地。耶律迪烈,徒單克寧,我們以最快速度趕赴坤閭,為戰死的所有將士報仇——」
一路狂風般疾行,甚至進入高昌城也沒有去拜會國王和王后,自然更不會見公主。等知曉消息,情郎早杳如黃鶴,不見蹤影。閨房內,憔悴的依婷蓋赤公主氣得哇哇大哭,在玲瓏侍女的勸解下才止住哭聲,咬碎銀牙,「伊兒,馬上準備兩匹快馬,帶上兵器,我們追!」
「使不得,公主,國王也即將出征,公主得陪伴王后……」連連叩頭,侍女苦苦相勸,「而今戰亂頻起,到處危機四伏,公主千金之軀,怎能冒險出皇城?一旦……一旦……出現差錯,奴婢萬死也難辭其咎?」
「本宮怕誰?在我高昌國境內,誰人敢對本宮不敬?」霸道的脾氣一發不可收拾,少女說走就走,「去,準備馬匹,否則本宮對你不客氣!」
熟知秉性,侍女謹慎回話,「公主,其實奴婢還有一個好辦法,既可以免去公主的舟車勞頓之苦,也照樣能見到駙馬爺?」
氣呼呼坐下,少女直喘粗氣,「說!」
「這種事完全可以讓奴婢去完成,如果公主有何心裡話或者信物,奴婢一定轉交,豈不等同於見到駙馬爺?」既完成公主心願,也能遂自己的一番苦心,著急的努伊兒繼續遊說,「駙馬爺過家門而不入,肯定有重大軍務,公主即便去,怕也難得見到?但奴婢不一樣,身份低微,可以冒充高昌騎兵混入軍營,等見到駙馬爺自會一一轉告?公主覺得如何?」
對努伊兒的身手知根知底,打倒普通兵士絕對綽綽有餘,冥思苦想,少女點點頭,「行,等等……」去梳妝台找出胭脂彩粉,將嘴唇塗得如魔鬼一般。取出隨身潔白手帕,輕輕印上一個觸目驚心的唇印,「送給駙馬爺,另外轉告,不許死,本宮自會幫他照看好小辮子,說本宮非常想他。只要能活著回來,本宮保證不耍小性子,讓他開開心心騎……」眼圈一紅,「本宮也不會再揪耳朵,一定做他的乖女人……」
「奴婢記下,先告退!」遊說成功,侍女壓抑住狂喜,叩頭飛步離去。
時值晌午,一行四人在守將的引領下,進入熙熙攘攘的坤閭城。到處都是軍士,喧鬧的場景跟伊州一模一樣,一股大戰在即的氣氛瀰漫全城。直入軍營,男子當仁不讓坐上居中的座椅,輕咳一聲,「將軍,請你簡單扼要將兵將的配置和特點說明,以便我調兵遣將有的放矢?哦,我介紹一下,這三位是原金國千戶長王鼎,耶律迪烈,徒單克寧,均身經百戰,此次會戰,他們三人會擔任主要角色,請——」
早接到諭令,兵權等駙馬爺趕到立即轉交,恭恭敬敬的守將送上虎頭兵符,「駙馬爺,這是兵符,請收下……」
「不必,請將軍自己收好,我有烏金令,無需兵符也能直接指揮一城兵馬……」男子淡淡一笑,「只是要委屈將軍一陣,等攻下渾八升,指揮權依然轉歸將軍,請!」
恢復本色,守將也不客氣,「謝駙馬爺信任,末將會詳細說明……」默想一會,「城內有五千輕裝騎兵,還有另外五千兵馬駐紮在城外。其中有兩千重裝騎兵,但這是我高昌國的寶貝疙瘩,剩下的三千人馬均攜帶攻城器械並裝備特種工具,屬於半軍士半工匠的混編部隊,配備的戰馬連五成都不到……」
苦笑一會,「也不瞞駙馬爺,這一萬兵馬基本上都是從駐防兵士中抽出的精銳,所有的家當也就這一萬人。亦都戶帶領的另一萬人只能去駐守攻下的城池,至於作戰怕難當大任?」
既感動又擔心,肩負千鈞重任,男子緊張不已。國王雖有利用之嫌,但也算相信自己,可萬萬不能演砸?當不當駙馬爺倒是小事,一旦失策,一萬人的性命可就毀在自己手中?皺緊眉宇,暗自琢磨,良久抬頭,「這樣,為確保萬無一失,我和王鼎親自去偵探一番,摸清乃蠻人的兵力部署,找出漏洞,爭取將其一舉殲滅。將軍,不日後會有大批蒙古騎兵陸陸續續趕到,請派專人接待。傳我的命令,讓他們一律在城外駐紮,不得擾民。」
沉思片刻,「我的意見是將一萬人馬分為四支,王鼎統領兩千重裝騎兵,原來的將領為副手,如有爭論,聽王鼎千戶長指揮。耶律迪烈和徒單克寧各領兩千五百輕裝騎兵,原將領一樣為副手,請將軍率領餘下的三千人馬,以作後援和準備攻堅。不過,我不打算直接攻城,會想盡一切辦法引出城內的乃蠻兵,在平原地帶將其全殲,徹底收復輪台、曲先和渾八升……」
一口氣說完,男子拱拱手,「請將軍帶這兩位千戶長去熟悉麾下兵馬,我和王鼎千戶長去偵探軍情,給我們配一名勇敢的嚮導即可,一定不能成為拖累?」
軍務緊急,守將也沒猶豫,「行,兵貴神速,末將馬上去準備。來人,上酒菜,等吃完送駙馬爺和王鼎千戶長入鐵門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