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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策馬西征 037.將士血戰死 文 / 周於仲謀

    「你……你們……」氣得發昏,萬戶長變得磕磕巴巴,「你……你……你們在……在自毀長城……」

    回望漫天煙塵,男子毫不慌亂,「僕散忠勇和王鼎聽令,一明一暗搜索前進,完顏止負責保護嚮導和少女,其餘軍士團團圍住。赤盞合烈和徒單克寧死守左右兩翼,我來斷後……」提槍躍馬直奔後方,「讓男嚮導去幫萬戶長帶路,以最高速度疾奔,沿途不得停歇,快——」

    膽大的少女爬上馬,也不住哆嗦,膽小的只顧啜泣,癱在地上一動不動。男子心急如焚,「每人帶上一名少女,輪番換馬趕路,不得磨蹭!」

    亂哄哄的場面很快恢復寧靜,所有少女均被托上戰馬,備用馬匹也佈置妥當,男子果斷下令,「路上不得喧嘩,否則扔下去,出發!」人群離開村落,直奔輪台方向。原地不動,男子仔細查看煙塵。

    一直等人群遠去,萬戶長才緩過神,直氣得元神脫殼,幾乎發瘋,「周將軍,你……你太兒戲……一旦逢敵,你的人會全軍覆沒……」多年的戰鬥經驗迫使脹痛的大腦恢復正常,「全體兵將聽令,人員分為三隊。一隊追上大部,抵前偵查。一隊隨周將軍迎敵,另一隊跟上我主動誘敵,我們分兩路引開敵兵……」

    吸口氣,「執行命令!」

    人員火速分組,劉安千戶長帶人飛馬追趕,忠心耿耿的耶律迪烈率領一部跟上萬戶長。帶十餘人增援的百戶長猛安孛堇一臉愧疚,小心貼近,壓低聲音,「周將軍,我……我其實非常敬佩你,但……但……」

    「我理解,故主難離,但眼下同仇敵愾,疏忽不得……」男子淡然一笑,「人員不要分散,緊緊跟上,我們用老辦法迎敵。牢牢記住,不得讓敵兵進入200步以內,只要能保證這一點,我們絕對能安全逃離,上——」

    夜幕沉沉,刀光劍影湮沒在嘈雜的馬蹄聲中,凜然迎上的兩支騎兵很快遭遇遼兵派出的偵查小隊。人數相當,一番血戰,偵查小隊死傷大半,餘眾狼狽逃回。迎戰的周文龍所轄軍士死一名,傷兩名,萬戶長麾下兵將傷三人。

    命令軍士馱上死去的兄弟,周文龍心情沉痛無比。此戰完全可以避免,只為了掩護少女們安全撤離而不得不戰。後悔不迭,但情勢已不容細想,只因大隊敵兵已然冒出,「萬戶長,你往南,我奔北,分別引開這股騎兵,我們鐵門關見。」

    按照預定戰略,一觸即潰的兩支小隊南轅北轍而去。增援進攻鐵門關的乃蠻騎兵被迫分兵,一路追趕萬戶長,一路緊攆周文龍。夜太黑,危機無處不在,居中的大軍唯恐中埋伏,擺出鐵桶陣原地固守。

    保持若即若離的接觸,斷後的周文龍盡量消耗對方的有生力量。一枝箭飛出,必有一人墜馬。猛安孛堇在一旁協助,兩人且戰且退。月光漸漸隱沒,光線越來越模糊,一行人踉踉蹌蹌摸黑逃命。

    付出慘重代價,也奈何不得箭術奇準的兩名偽裝敵兵,追趕的乃蠻兵越來越心寒。夜已深,道路崎嶇,繼續追下去怕也無濟於事?領頭的將領果斷止步,「這支騎兵不到二十人,明顯充當誘餌,不能上當,撤——」

    翻越一道山口,背後的蹄聲漸漸消失,周文龍終於鬆懈。勒馬停步,側耳靜聽一會,「我們已經安全,相互檢查,看有無人員失蹤?」

    結果不容樂觀,隨行的兵士十二人,死一,傷三,另有一人失蹤。就地掩埋戰死將士,派人折返查尋,男子差點悔青腸子。不幸中的萬幸,一會時間,迷途的兵士在暗號的指引下返回,還帶來一名自告奮勇引路的嚮導。

    集體向墳塋鞠躬,十二人隨嚮導折回山口,左拐奔向孔雀河。天濛濛亮,一行人抵達目標。短暫小憩,溯流而上,沿蜿蜒的河堤一路往南,直奔目的地鐵門關。

    萬戶長更輕鬆,早甩開敵兵,但對路徑不熟,幾番折騰,最終才認準方向。天微亮時分,毫髮無損的小隊旋風般疾馳,終於追上哭哭啼啼的大隊兵馬。一幫擔任護花使者的軍士哭笑不得,主將雖下過命令,真若扔下懷中梨花帶雨的嬌滴滴少女,誰也做不到。

    輪台早被甩在身後,派出的三路探馬也不曾發出警報,周圍應該沒有敵兵。離開主道,大隊人馬隱入荒涼的古堡群。收攏兵眾,檢查戰損,跟嚮導小聲攀談,得知距離鐵門關已不到半天的路程。萬戶長稍稍安心,歎口氣,「敵騎沒有追趕,可能擔心中埋伏,我們不能走大道,以免遭遇乃蠻兵……」皺皺眉頭,「不准哭,誰再哭我把她扔下喂狼!」

    見識過眼前主將的鐵腕,威脅立馬生效,一幫少女齊齊止音,連抽泣也轉眼消失。

    掃視一圈,萬戶長無奈下令,「耶律迪烈,你帶嚮導探路,劉安和王鼎守護兩翼,徒單克寧和我斷後,你……」指指壯漢,「叫什麼名字?給我守住這群女子和那名駱駝夫,不得丟失一人,否則軍法從事!」

    「我叫完顏止,我會謹遵您的命令……」重責在肩,自豪感油然而生,壯漢挺起胸膛,「即便我死去,也會保證每一個人安然無恙。」

    等接應三路探馬的兵士一同折回,趁朦朧的天色,眾兵將離開古堡。在嚮導的帶領下偏離大道,一頭鑽入荒山野嶺中。晨露打濕盔甲,疲憊的將士馬不停蹄,沿崎嶇的山路繞道奔向鐵門關。天色漸亮,晨霧愈濃,三步之外壓根看不清人影。

    左右陡峭的山嶺懸浮在濃霧中,濕滑的道路越來越狹窄,急眼的萬戶長被迫下令,「全體人員下馬,兩人一排牽馬穿過此棧道……」依然揪心,「讓馬兒沿左右緩行,人員走在中間。後隊抓住前隊的馬尾巴,一旦馬兒失足,馬上撒手,一定看清腳下!」

    膽戰心驚的眾兵將使出渾身解數,等穿過最窄狹的棧道,馬兒少去十匹,兩名少女崴腳。抵前偵探的千戶長緊張回報,在前方進入大峽谷的山口下發現大隊乃蠻兵,估計是埋伏的兵馬,意圖偷襲鐵門關。形勢危急,一旦被察覺,後退只會導致慘重損失,萬戶長揮手示意停止前進。

    命令部眾隱入就近的山谷凹地,兩人棄馬再次抵前偵查。沿山嶺悄然靠近,飄蕩的濃霧中,山谷下方出現一大群在寒風裡哆嗦的騎兵,抱怨聲四起。霧太濃,一時也看不清敵兵的準確部署,皺眉沉思片刻,兩人折回凹地。

    召集將領,萬戶長壓低聲音,「我們無法後退,只能冒險沿山嶺越過山口,等進入大峽谷,僕散忠勇去呼叫援兵。萬一被敵兵察覺,所有兵將務必死戰,擋住追趕的乃蠻兵,掩護嚮導、駱駝夫和這群女子進入鐵門關……」輕輕揮手,「放棄戰馬,兩名軍士架住一名女子,攀上山嶺。嚴令所有人不得發出任何響聲,即便有人失足,也不能出聲,把命令傳下去,尤其要叮囑那些女子……」猶不放心,「每個人都折下一段枯枝銜上,決不允許出現異常狀況。」

    命令很快傳達到每一個人,將所有戰馬韁繩牢牢綁上石頭,銜枚的人群相繼攀登。嚮導熟知路徑,提前找出一條稍微平緩的山路,大群混編軍民三人一組消失在濃霧中。石子在蹬踏下紛紛墜落,臉色慘白的少女們幾乎癱軟。一步三滑,人群猶如風中搖擺的枯葉,距離山嶺越來越近,喘氣也愈發急促。

    全體人員終於有驚無險攀上山嶺,嚮導陪千戶長去前方探路。看看軟成一攤稀泥的眾多女子,來回檢查的萬戶長焦慮不安,「快,不得停留,兩人一組架上一名女子撤!」

    短短的距離總是顯得那麼漫長,等一行人趕到山口,濃霧也早已退去。聽出後方戰馬的嘶鳴,乃蠻兵派人查看,彷彿頃刻之間,埋伏的騎兵轟然炸營,「有埋伏,我們中計了,快跑呀!」

    詐唬半天,沒見到任何人影和箭雨冒出。穩住陣勢,指揮的將領緩過神,「這群人不是伏兵,給我追!」瘋狂的騎兵分兩路,一路尾隨攀上山嶺,一路縱馬直撲山口。

    遭遇戰瞬間上演,駱駝夫和嚮導以及能跑的女子只管隨十戶長沒命飛奔,派輕傷軍士背上癱軟的大部分女子,剩下的兵將全部投入阻截戰鬥。硝煙未散的山口立馬變成地獄,呼嘯的箭雨甚至蓋過寒風,牢牢封鎖狹窄的山口,抵前督戰的萬戶長豁出性命。

    慘烈的戰鬥如火如荼,兵將拚死奮戰,傷亡急劇增加。峽谷另一端冒出一小隊人影,火急火燎的周文龍高聲警示,「快,前面絕對發生遭遇戰!」一匹匹戰馬在風中飛翔,豁出去的將士終於及時趕到山口。

    男子運足真氣,大喝一聲,「勇士何來?」

    「驚西而已!周將軍,快,擋住敵騎——」萬戶長已身中三箭,所有將士基本人人掛綵。旋風般加入戰團,剛突入山口的騎兵又被一頓猛烈的箭雨趕下去。男子一面猛射,一面下命令,「負重傷的人員騎馬返回鐵門關,召集援兵殺出,快撤——」

    渾身鮮血的重傷將士被人掀上馬背,猛擊馬臀,戰馬帶人奔向晨曦中的鐵門關。身邊不斷有人倒下,人數越來越少。男子被流矢射中護心鏡,雖沒受傷,也驚出一頭冷汗,看看快變成刺蝟的萬戶長,「撤,耶律迪烈,你帶萬戶長先撤,其餘將士相互掩護撤離,我一個人擋住這股敵兵!」

    依托一塊巨石,男子只管瞄準看上去官銜最大的將領猛射。認準巨石,還擊的箭雨鋪天蓋地,人被壓制得根本不敢抬頭。被迫伏下,從箭雨射不到的底縫瞄準戰馬,穩穩放箭,將進攻的陣型盡量攪亂。

    「將軍,你先頂住,我送萬戶長回去,再趕來支援你!」架上負重傷的萬戶長,耶律迪烈頭也不回狂奔。相互掩護,剩餘的兵將逐步撤離山口。

    追擊的箭雨已封鎖退路,陷身絕境的男子猶自苦戰不休。山口被倒下的戰馬和兵士堵塞,瘋狂進攻的乃蠻兵一時也無法躍過,紛飛的箭雨將巨石籠罩。還擊的箭支越來越稀疏,信心大增,乃蠻兵一面猛放箭,一面派人清理淤積的屍骸。

    通道很快被清出,聲嘶力竭的嚎叫激盪山口,「衝呀,活捉此人,殺光高昌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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